18、第16章（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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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拜三上完专业课，霁然照旧去看免费电影。
今天放的是《暖暖内含光》（Eternal Sunshine of the Spotless Mind），金凯瑞少有的一部非喜剧电影。
“这部电影第一次看的时候可能会有点混乱。”陈真望着台下的学生说，“为了帮大家梳理思路，我来提几个问题。”
他一如既往地翻开点名册，而学生们早已将视线投向霁然。
“宋霁然。”
霁然暗暗翻了个白眼。这样自欺欺人的招数他还要玩几次？
她认命地站起来。
“每个人都在寻找爱情，但在寻找的同时又企图避免伤痛。这部电影指出，爱情的本质就是伤痛，当你试图忘记伤痛，爱情本身也就不再存在。”
霁然的语调越发深沉，“影片中的角色都曾为了逃离爱情，多次清除记忆，最后却全都重蹈覆辙。这说明无论忘记对方多少次，只要他吸引你的地方仍然存在，你就一定会再次爱上他。”
“很好。”陈真点头示意她坐下，转身在黑板上写下几个字——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
“我们总在期盼爱情的到来，却从没有把握，可以善始善终。爱情注定带来伤痛，可能带来成长，却未必带来成功。我想在每一段感情结束时，我们都应该问自己一个问题——下一次爱情来的时候，我们会不会重蹈覆辙？”
有一天，花店送来一束蓝色妖姬，请霁然签收。
留言写得极动人。
“The first time I met you, something happened to me. I knew I wanted to hold you as hard as I could. I don't deserve someone like you. But if I ever could, I swear I would.”
初次见你，有些事就注定发生了。我多想拥抱你，用尽全力。我知我配不上你。但如果上天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拼尽全力。
署名是“The One”。
“好浪漫。”唐宁比她还兴奋，将那张留言卡看了又看。“霁姐你知道这个‘The One’是谁吗？”
霁然第一时间想到云展，却又立刻否定。他似乎从不做这么迂回的事……
“我也不知道。”她实话实说。
她每天都在店里，来回接触的都是客人。可熟客就那么几个，她实在找不出可疑分子。
她又看了一眼收到的花束——好好的玫瑰被染色，再撒上亮粉，实在恶俗。
“霁姐，送我吧。”唐宁很有眼力见，立刻笑眯眯地恳求道，“我都好久没收到花了，拿来假装一下。”
霁然立刻同意了。
没想到那天之后，花店隔三差五就送花过来。
有时候是海芋，有时候是睡莲，也有天堂鸟和玫瑰，但再没有出现过蓝色妖姬。
每一次的留言都很动人。
“每天你都有机会和很多人擦身而过，而你或者对他们一无所知，不过也许有一天他会变成你的朋友或是知己。”
“当我站在瀑布前，觉得非常的难过，我总觉得，应该是两个人站在这里。”
“生命中充满了巧合，两条平行线也会有相交的一天。”
“Here’s looking at you, kid.”
“我手上的爱情线、生命线和事业线，都是你的名字拼成的。”
……
霁然渐渐发现疑点，上网搜索了一下，果然都是电影台词。
“这人肯定是电影发烧友。”她将这个发现告诉唐宁，两人像解谜般兴奋。
可除此之外，还是毫无头绪。
花的数目不定，今天一打，下次可能三只；时间也不定，有时候每天都送来，有时候好几天才送一次……
总之，无论从哪个方面分析，都毫无规律可言。
渐渐地，她们也就放弃了猜测。
反正他总会露面的，霁然心想。
陈真终于凭借极高的出勤率，赢得了“勿暮”窗边位的优先使用权。
他对此颇为满意，渐渐将办公室也搬到了这里。
某日，唐宁见他在写影评。
“你竟然还用手写？”她对此大为惊奇。
她在他对面坐下，百无聊赖的样子。
“我可以看看吗？”她笑眯眯的样子让人难以拒绝。
陈真点了点头，大方地将笔记本递给她。
唐宁如获至宝地接住，一字一句地读起来。他的文字被深绿色墨水留在纸上，潦草恣意，个性十足。
“新锐导演顾未杰执导的剧情片《西方野茫茫》，在去年首映便获得了西宁青年电影展“最佳剧情长片奖”、“最佳导演奖”。时过半年，顾未杰凭借这部影片又在鹿特丹电影节上拿到了金虎奖奖杯……”
她越看越心惊，一种奇怪的直觉笼罩了她。仿佛一个个线头冒出，她捏在手中，慢慢拆解，终于将整条纽带都拆开。
“原来给霁姐送花的人是你！”她抬起头，目光复杂地望着他。
“从笔迹看出来的？”陈真并未否认。他镇定地看着唐宁，脸上带着惯有的玩世不恭的笑。
唐宁点了点头。她怔怔地看着他，有些说不出话来。一种迟钝的痛意悄然萌生，然后在他承认的一瞬迅速放大，如刺一般钉入她的心脏。
原来这世上陷入爱情的方式那么多，最难堪的一种却是，在目击他爱着别人的时候爱上他。
她几乎快流下泪来。
“先替我保密好吗？”陈真并未发觉她的异样。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她，眼里却映着别人的影子。“我在等待一个时机，一个浪漫的表白时机。”
唐宁悄悄拧了拧自己的大腿。痛意让她恢复了知觉，她强打精神地点了点头，不记得自己回答了什么，又或者什么也没有回答，就站起来回到吧台。
“你的爱情线很长，有很多分叉，但每个分叉都走得不长。这说明你每段感情都仓促开始，又草草结束。”
他拉着她的手掌，目光在其上梭巡，眉头紧锁。仿佛那是一片城廓，他在仔细分析城防，寻找对策。唐宁感觉他温热的指尖浅浅滑过，像无意中投入池塘的石子，惊起她心头的波澜。
她带着几分小女生的慌乱，讷讷地看着他。那天的阳光分外执着，从临街的窗户穿行而过，洒落在他们身上。他剪影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随着他的话语缓缓流动，仿佛电影画面般动人。
她在对面怔怔看着，似乎跌入了一个梦境，那么唯美却又真实，令她难以逃脱。
原来一切都不是无迹可寻。如果那天的阳光不是那么动人，如果他指尖的温度不是那么暧昧，也许她至今仍是懵懂，那么她听到他对别人的爱慕就不会这么心痛……
她摊开自己的手掌，默默地看着那诸多的分叉。
她未能到达的分叉，最后又是谁到达？
***
“维度”的这场自卫战持续了整整三周。饶是先例众多，建筑委员会也知通则的实操性有限，但还是下达了处罚决定：“维度”建筑师事务所被罚款三万元，须配合原建筑施工单位共同完成项目修复。除此之外，今后“维度”在政府及公益性项目的招投标方面，可预期也会受到诸多限制。
“什么狗屁委员会！”向南在接到通知的那一刻简直气炸，差点撕毁墙上挂着的建筑师执业证书。
“算了算了，破财免灾。”陆明拦住他，劝慰道，“好在没有行政处罚，也算不幸中的万幸。”
云展倚靠在墙上，紧绷三周的弦骤然松弛。他原本预计的处罚比这个严重，所以尚可接受。然而内心仍有一股愤懑之气，压抑的他想要怒吼。他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理不完的项目文件仍堆积在案，他却不想再看上半眼。仿佛无事可做地发了会儿呆，他拿出屉中的口琴，又吹起了那首“花房姑娘”。
你说我世上最坚强 我说你世上最善良
你要我留在这地方你要我和它们一样
我看着你默默地说噢……不能这样
我想要回到老地方我想要走在老路上
这时我才知离不开你！噢……姑娘
他想他的花房姑娘，那么想，想立刻冲到她面前，接受她的安慰。
而他也立刻就这么做了。
可是她不在那儿。“勿暮”的早晨静悄悄的，洒满了阳光的室内流荡着咖啡的香气，却因为少了她，骤然黯淡下来。
他不免有些失落，只好走向吧台。唐宁正一边擦拭台面，一边不停张望花瓶里的海芋。她似乎在想什么事情，连他走到跟前都没发现。
“早啊，唐宁。”他用很早晨的声音和她打招呼，惊起了她的注意。
“……早啊江哥。”她这才发现他，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
“霁然呢？”
“她去供应商那里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云展这才满意。他注意到她一直流连海芋的目光，忍不住说，“花很美，谁送的？”
唐宁吃了一惊。她抬起头看着他，样子有些心虚，“不是送我的，是送……霁姐的。”
云展不动声色，脑中却鸣起了警铃。不到一个月，这就后方失火了？
他眯起眼睛，“谁送的？”
“不知道。”唐宁又低下头，继续擦着台面。“霁姐也不知道，留言卡只是署名‘The One’。”
神秘人士？云展不语。
“不过……”唐宁咬着嘴唇，神色有些挣扎，“留言卡上写的都是电影台词，霁姐说那人是电影发烧友。”
电影发烧友……云展郑重地点了点头。他仿佛从一团迷雾中看到一丝光亮，虽还不知这光亮来自何处，却隐隐有了方向。
他走向窗边，等待他的花房姑娘。没想到常坐的位子已经有人占据，他只好换了一桌。
陈真已是这里的常客，云展自然也认识。他听霁然说起过陈真第一次来的故事，觉得此人无聊至极。他似乎是附近大学的老师，霁然还上过他的电影赏析课，电影发烧友……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仿佛小时候常玩的侦探游戏，他将线索环环相扣，很快找出一条完整的证据链，箭头直指送花人。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那人正是陈真。
云展被激起了斗志。
作者有话说第18章 第16章（上）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