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香满堂》温酒煮故人

36、36.锦鸡补子

　　沈芜失笑，一下就想明白了关窍：“隐八跟你说的？”

　　立冬点了点头，她估计这也是镇国公世子的意思。

　　“我又不是无家可归，做什么住到别人府邸去。”沈芜轻摇了摇头，垂下浓密纤长的眼睫，神情有些缥缈，她喃喃道，“安伯侯府那么大，总有我的一方容身之处。”

　　立冬观察沈芜的神色，顿了顿开口道：“近日沈老太太似乎打算去云台山祈福，可她年事已高，二小姐不若主动请缨，代替沈老太太去一趟。”

　　“云台山？”沈芜从没听说过这处地方，不禁细细问了一番立冬。

　　原来这云台山十分有名，是京城郊外第一高山。山腰上有一处云台寺，寺庙后院十分清静，前院香火不断、往来者络绎不绝，就连皇上有时都会去寺内上香，可谓颇得皇族青睐。

　　沈芜仔细地想了想，觉得近日住到云台寺也挺好的，省得待在安伯侯府勾心斗角，邢氏和沈莲云都是不省心的。

　　再者，她头上的伤口虽然结痂，却一直都没好透，去佛祖脚下养伤也好。

　　“立冬，你去东鹤堂传个话，说我明早就能动身。”沈芜轻声吩咐道，心想她要带的物事并不多，明日早上应该能启程，“我带你一个丫鬟去便足矣，等小春院修缮好了，咱们再回来。”

　　立冬福了福身道：“是。”随即人便转身离去。

　　沈芜再度抬眸瞧了瞧小春院的门楣，她转身离开，去往燕大哥的院子。

　　虽说之前辜负了他一番好意，可沈芜就要走了，还是同燕大哥讲一声为好。

　　一路无人再敢使唤沈芜做粗活，毕竟她身上还穿着那件衣料上好的纱裙，若是大夫人有意继续苛待沈芜，这件衣裳早就被扒下来了。

　　丫鬟小厮们也不是没眼色的，毕恭毕敬停在路边等沈芜走过后，交头接耳了几句：“听说了么，中午宫宴上，二小姐竟被左相和镇国公世子同时求娶，这排面可大了！”

　　“她长得那般美貌，这也不奇怪啊……”

　　“大夫人原本打算在宫宴上让二小姐嫁给三王爷，这下二小姐的姿容被人瞧见了，可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秋紫从不远处走来，听见丫鬟们的议论，她低着头一言不发地走过，至僻静处停下来，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二小姐的苦日子总算是到头了，苍天有眼，若柳姨娘在泉下有知，定是会喜极而泣。

　　沈芜来到燕皓南的院子，见他依旧躺在床榻上，上臂和脖子上都缠着绷带，她忍不住莞尔一笑，关上屋门，走到燕皓南的床边坐下：“燕大哥，我来看你了。”

　　燕皓南在床榻上一动不动，他似乎睡着一般，并未睁开眼睛。

　　沈芜疑惑地顿了会儿，随即伸手探了探燕皓南的鼻息，发现竟然没了气！

　　“燕大哥！”沈芜拿小手摇晃着燕皓南的肩膀，眼睛睁得大大的，声音带了几分哭腔，她以为他真死了，冷不防被突然睁眼的男人紧紧扣住手腕，而后一把扯往怀中。

　　沈芜半个身子瞬间直直地扑去，秀气的鼻尖登时撞上了燕皓南硬邦邦的胸膛。她惊呼一声，揉着鼻尖就撑起身。

　　底下的燕皓南却不肯放手，大掌紧握住沈芜的手腕，一对幽深的黑眸紧紧盯着沈芜惊慌失措的小脸，磁性的嗓音低沉道：“你何时与那几个男人都有了关系？”

　　沈芜愣住，她望着姿势暧昧地躺在自己身下的燕大哥，好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燕皓南眼底沉沉，隐约有戾气交错涌动，他握着沈芜手腕的劲道骤然加大：“我问你，何时招惹上了那些位高权重的男人！”

　　沈芜被燕皓南这般质问，登时也有些恼了：“燕大哥又不是第一回知道我的为人，敢问何来招惹？”

　　她使劲想要抽回手，却不料越是挣扎，燕大哥就抓得她越紧。手劲之大，疼得沈芜微微蹙眉，只觉她的手腕都要断了。

　　燕皓南却丝毫不知自己捏痛了沈芜，脸色阴沉得可怕，只继续沉声问道：“你没招惹？那左相和镇国公世子为何都想要娶你？”

　　“他们又没得到皇上的同意！”沈芜用力甩了甩细嫩的手腕，皱着眉娇斥道，“你弄疼我了，放手！”

　　这时候燕皓南瞥了眼沈芜手腕处，只见她白皙的皮肤都泛出显眼的红，他眉梢一跳，立刻便松开手，然而眼底戾气却仍未消散，一向俊朗沉稳的面容，此刻竟显得有几分阴郁。

　　沈芜终于得以起身，她上下打量着燕皓南，几乎不敢置信，她不明白一直护着自己的燕大哥，怎就变成这般模样。

　　燕皓南沉默片刻，他闭了闭眼，收起脸上的戾气，开口道：“你可知道，我之所以会在安伯侯府待了数年……这都是为了你？”

　　沈芜抬起眼帘，望着燕皓南从床榻上坐起身，他无视身上缠的绷带，高大的身影走到自己跟前，令她心生几分怯意，忍不住后退了数步。

　　“沈芜，难道你就没有想过，我完全可以离开安伯侯府，却一直待在这儿护着你，我是为了什么？”燕皓南目光紧逼着沈芜，脚步却停在她三步开外。

　　若是可以，他恨不得现在就将沈芜揉入怀中，可他知道她不喜欢，自己再如何的想要也只得忍着。

　　沈芜一时静默无言，良久都未说话。

　　燕皓南视线紧盯着沈芜，她低头时的温婉模样，恰好成一道完美的弧度。女子韶容，岁月静好，不过如是。

　　她的身上，时常有种令燕皓南着迷的气质，就在他上前一步，想要低头吻沈芜时，却听她柔和的嗓音突然响起：

　　“对不起，燕大哥，是我一直以来想当然了。可我……无法回应你的心意。”

　　沈芜的话，如同棉花之中，一柄利剑出鞘，霎时间扎进了燕皓南的心口，痛得深入四肢百骸，痛得他身形微晃。

　　燕皓南此刻神色如何，沈芜有些不敢抬头去看，她说完这一番话后，匆匆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屋子。

　　一路上沈芜的心口都十分压抑，她从未想过燕大哥对她是那样的感情。

　　二人认识的时候彼此还是黄口小儿，燕大哥不可能会对她有什么心思，那他究竟是从何时起……变得这般，让她难以再面对他？

　　燕大哥喜欢自己，所以才会只护着她，其他丫鬟连个正眼都不曾给过。

　　多么简单的道理……她竟然至今才懂！

　　这一刻，沈芜的呼吸都近乎颤抖，她停下步子，扶住道旁一棵树，两条远山黛眉紧紧皱成了一团，弯腰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为什么……燕大哥对我这般好，却从来没讲过原因……”

　　……

　　翌日，沈芜在沈老太太的允许下，带着立冬和另一名丫鬟，坐了辆马车，启程前往京城郊外的云台寺。

　　沈芜背倚软枕，昨日受了不少打击，此刻窝在车厢内有几分慵懒。她临行前，特地让隐八偷偷给了秋紫一些碎银子，盼望着这个丫头日子好过些。

　　虽说秋紫自幼聪明伶俐，可她毕竟当过沈芜的丫鬟，大小姐沈莲云如此暴躁的人，心内难免会有芥蒂。

　　沈芜有时候也不知秋紫过得如何，一时间微叹了口气。

　　立冬见沈芜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便掀起车帘瞧了瞧，笑道：“二小姐，咱们已经离开侯府一段路了。”

　　沈芜拉回些许心神，发现随着车帘一角的掀起，熙熙攘攘之声便传入耳畔。不时有冰糖葫芦的叫卖声响起，还有孩童的打闹嬉笑，听上去莫名的温暖。

　　沈芜抬眸瞧了一眼，忍不住问道：“这儿是集市吗？”

　　立冬眉梢微挑，摇了摇头道：“这边还不算太热闹，应当是在谢国公府西侧的街角处。”

　　因着谢国公府占地极宽，马车已经走了好一段，竟才刚刚离开谢国公府延伸出来的院墙，可见其奢华堂皇之程度。

　　沈芜一听谢国公府的名号，心内突生不好的预感，不料就在下一瞬，她便听见一道轻佻风流的男子声音响起：“呦，这哪家的马车？”

　　桃蕊坐在安伯侯府马车的车板上，她瞧见一个头戴乌纱帽的俊俏男子挡住了路，对方身量高挑，官服加身，胸前还绣着一只锦鸡。

　　因着此人面貌极为年轻，再加上那只锦鸡的缘故，桃蕊料想此人不是很大的官，便一脸的不耐烦道：“这位官爷认识我家小姐么？”

　　实际上宰相官居二品文臣，锦鸡补子的纹样，乃历朝沿袭下来所至。

　　放眼整个朝堂，也唯有右相明远安和左相谢宁逸二人的官服能用此纹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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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近期更新时间不稳定，因为23号我有个考试，特别重要，我尽量维持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