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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29.世子回归 ...

  •   安伯侯府,红叶阁。

      大夫人邢氏今早在房内梳洗毕,与女儿沈莲云一同用完了早膳。二人正坐在屋内说着话,冷不防一个小丫鬟急忙掀帘进来打断:“大夫人不好了!小春院那位今早闹起来了!”

      沈莲云闻言不屑地斥道:“着急忙慌什么!她都要嫁给三王爷了,这会儿还能怎么闹!”

      小丫鬟连忙解释道:“大小姐,二小姐今早突然拿了把匕首出来,她以死要挟小春院那几个丫鬟,还说要大夫人亲自去一趟呢!”

      沈莲云一脸的不可置信:“你说什么,沈芜要娘亲自去她那破地方?她也不瞧瞧自己低贱的身份,竟然还有脸提?”

      邢氏却十分沉得住气,面上看不出一丝怒意,她冷声问道:“你且跟我仔细说一遍,究竟怎么回事?”

      小丫鬟回想了遍香草跟自己说的话,在此复述道:“据香草所说,昨晚她们四人都不知不觉地睡着了,早晨醒来后发现二小姐就变了个模样,不仅把她们赶了出去,还提了一大堆要求,其中一条就是让您过去了。”

      邢氏听闻这番可疑的话,顿时皱了皱眉心。

      小春院那四个丫鬟是由她精心挑选的人,不可能无缘无故全部睡着。且她们醒来后,竟然还能发现沈芜在屋内,而没有逃跑,此事实在太蹊跷了。

      沈莲云并未在意这几个疑点,她忍不住说道:“娘,您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您可不能过去!”

      邢氏思路被打断,沉声斥了沈莲云一句:“闭嘴!”

      沈莲云不敢惹邢氏发怒,顿时就不吭声了,安静地待在一旁绞手绢。

      良久后邢氏仍旧想不明白,她将疑点暂时放到一边,又朝小丫鬟问道:“可知沈芜此番闹起来,所为是何物?”

      小丫鬟讷讷道:“奴婢不知,小春院那边没说起这个。”

      邢氏登时沉了脸色,她不说话好半响后,突然冷笑了句:“当真是拿捏住了我的命门。”

      沈莲云小声询问道:“娘,这话是什么意思?”

      邢氏斜睨了沈莲云一眼,眉峰高挑,眸中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冷光:“你以为沈芜为何敢如此不知好歹?她马上就要嫁去三王爷府,这时候她若是死了,三王爷必然震怒,安伯侯府少不了吃一顿处罚。”

      “所以,这时候我只得顺着她,不能逆着她,懂么?”

      沈莲云瞪大了眼道:“娘!咱们从小到大都没顺着她,就算那个勾栏院的贱人在也是一样,凭什么现在就得顺着沈芜!再说这分明就是沈芜的要挟,她向来惜命得很,根本不会去寻死!”

      邢氏却沉声分析道:“云儿,你想得太简单了。三王爷是何等恐怖的人,你又不是不清楚,曾经还真有过出嫁前寻死的三王妃,后来,那个世家被三王爷寻个理由,满门抄斩了。”

      “故而我不能冒险,今儿就由我来去一趟小春院。云儿就留在红叶阁,哪儿都不许去。”

      邢氏说罢,安排了几个丫鬟看着沈莲云,随即与春雨一同去往小春院。

      沈芜在小春院内已经用好了早膳,她随意坐在床边,等着邢氏带人过来,手中不时挥舞着那柄隐八给自己的匕首。

      四个丫鬟们都躲得远远的,无人敢靠近沈芜,好在过了不久后,她们便听见一记通传声:“大夫人来了。”

      邢氏将胳膊搭在春雨的手上,气度雍容地走进来,宽大的骨架遮住了不少光线,她脸上眉毛挑起,气势依旧凌厉锋锐。

      香兰香草等四个丫鬟见状,纷纷毕恭毕敬地行礼道:“奴婢见过大夫人。”

      邢氏淡淡地应了一声,随即她就那么站在屋内中央的位置,居高临下地朝沈芜道:“你找我来,有何事?”

      沈芜清浅一笑,姿态随意地坐在床上,仿佛只是与邢氏闲话家常一般:“我昨天刚知晓大夫人将我许配给三王爷,可您不觉得这事儿做得太容易了点么?说许配就许配,您若是给我一桩平平无奇的婚事,我也认了。”

      “可您把我许配给其他人都避之不及的三王爷,试问您到底是哪来的底气,觉得我沈芜会甘心认命?就不怕我一头撞柱,从而惹怒三王爷么?”

      沈芜说着这一番长篇大论,语调出奇地平静自然。自从被小春院的牌匾砸到头之后,沈芜就觉得自己仿佛开窍一般,她不再期待沈泽元虚假的关爱,也不愿再接受邢氏日复一日的蹉跎。

      要想真正的改变,就从眼下开始。

      邢氏面上冷冷一笑,看上去似乎没多少惊讶:“这才是真正的你,此回匆忙打算把你嫁给三王爷,没想到却反被你要挟,倒是我失策了。”

      沈芜轻抬美眸,她并不在意邢氏如何评价自己,只是淡淡道:“我要你在京城北兴街的三间铺子。把地契给我,我就乖乖嫁人,其余免谈。”

      出嫁在即,沈芜总得为自己讨点什么重要的物事,等婚约取消后,她才能有保命的本钱,以继续要挟邢氏。

      邢氏深吸一口气,面上隐隐有了动怒之色,却被她生生克制住:“北兴街是京城最繁华的大街之一,可谓寸土寸金,试问何人告诉过你,我在北兴街有三间铺子?”

      沈芜其实也只是道听途说,这三间北兴街的铺子都是旺铺,更是大夫人的钱袋子。此刻大夫人的这番说辞,显然还难不倒她:“大夫人出身高门,想来定是家财万贯,若您在北兴街没有铺子,撒点银子买个三间不就是了?”

      邢氏一想起她那三间嫁妆铺子,即将拱手相让给沈芜,邢氏就无比心疼,她再也克制不住怒意,阴沉着脸不说话,额角处的青筋隐隐跳动。

      实际上邢氏来小春院之前,还以为沈芜顶多要点银子就罢了,哪知这个小贱人竟敢打她嫁妆的主意!当真是小人一朝得势,便敢狮子大开口!

      沈芜看着邢氏憋屈的模样,只觉心中一阵惬意舒适,她淡淡地笑了:“我之前听说,林府有个姑娘本来要做三王妃,出嫁前却投了河,后来林府被满门抄斩。大夫人您说,是那三间铺子重要,还是侯府所有人的性命重要?”

      邢氏气得几乎是从牙缝里憋出几个字来:“你别太得意,小心我把你打晕了送给三王爷!”

      沈芜晃了晃手中的匕首,刀光顿时轻轻摇曳:“母亲大可试试,谁能动我。”

      邢氏想起昨晚那诡异的一幕,四个丫鬟都无故昏迷,想来这沈芜已经变得不简单,身边或许有高人出没。可不管怎么说,沈芜要嫁入三王爷府都是板上钉钉的事,不久后圣旨便会下来,她再怎么横,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

      现在只要沈芜出嫁前不作妖,顺顺当当地坐轿子过了三王府的门,那就没安伯侯府什么事了……至于那三间铺子,只能忍痛割爱了!

      于是邢氏黑着一张脸,朝身边的春雨道:“去取我的地契来。”

      春雨听后愣了愣,似是没料到大夫人竟会被二小姐给要挟住,但春雨并未多说什么,她知道大夫人定有自己的顾虑,便应下道:“是,奴婢这便去取。”

      “等等。”邢氏突然又开口,只不过是极其不爽的,“先扶我回去,我在这晦气的地方待得不舒服。”

      春雨连忙上前扶住邢氏,至于小春院那四个丫鬟,她们早已被这一幕唬得一愣一愣的,根本不敢说一句话。

      沈芜见事情尘埃落定,脸上笑意渐渐晕染开来,她从始至终都没发过怒,甚至没高声说过一句话,相反邢氏却被她气得半死,到最后近乎咬牙切齿。

      今儿这一局,沈芜玩得漂亮,她借了三王爷的威势,竟成功制住邢氏。所以恶人还是得有恶人磨,这话说得不错。

      午后正是夏季最炎热的时候,蝉鸣不休,似是在彼此争吵。

      小春院的屋内却放着一座冰扇,巨大的扇子被风一吹,便会自行运转起来,前面放了盆冰块,登时吹得沈芜感到阵阵阴凉。

      这是沈芜特意要求的,侯府下人不敢不从,去沈莲云的青莲院搬了座冰扇来,惹得这位大小姐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沈芜已将邢氏三间铺子的地契和其他文书都放入暗格之中,那四个监视自己的丫鬟,被她通通赶到了屋外去,未经允许不得近身。

      此刻沈芜立在红木衣柜前瞧了瞧,她心情还不错,便给自己挑选起新衣裳穿。

      之前并未有裁缝来给她量身,只是拿了几件做好的成衣过来,沈芜眼观这些衣服的颜色还挺清新别致,便随手拿过几件尝试,后来发现除了胸口有点紧以外,在镜前一照倒也还成。

      换好新衣裳后,沈芜在书桌后落座,开始尝试着阅书。

      其实她很多字都忘记了,虽然小时候柳氏教过沈芜,但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她怎么可能还记得。

      但此刻借着出嫁三王府的东风,既然邢氏给她的小春院配齐了闺房该有的物事,沈芜便想重拾过去的功课,反正现在闲着也是闲着。

      等立冬帮她解决了三王爷的事儿,沈芜有的跟邢氏继续开战。那三间北兴街的铺子可值钱了,沈芜之前一看邢氏的脸色便知,她可没准备把铺子再还给邢氏。

      倒不是沈芜贪财,而是这三间铺子对邢氏而言十分重要,若是沈芜没了它傍身,还不是会如以前一样任邢氏死死地拿捏,干粗活擦地洗衣服。

      就在此时,外头香兰扣了扣门扉,她小心翼翼地开口道:“二小姐,大夫人方才派人递了话过来。”

      沈芜放下手中书卷,她没让香兰进屋,而是直接问道:“大夫人说了何事?”

      香兰到现在都还有些惧怕沈芜,尤其是看到沈芜逼着大夫人给她铺子的时候,此时香兰的态度愈发恭敬,她咽了咽口水道:“明日午时宫中设宴,大夫人让您也一同出席,还说现在找裁缝量身已经来不及了,这儿有五件新的成衣,还请您挑一件赴宴。”

      沈芜有些讶异地挑了眉,这邢氏上午还被自己气得半死,下午怎就如此和善了?事出反常必有妖……这宫宴可是立冬之前提及的那一次?

      沈芜先按捺住心内的猜测,朝外头淡淡道:“我知晓了,你进来把成衣放下吧。”

      “是。”香兰在外头应道,随即轻轻推开了门扉,将五叠成衣放在了门边的矮柜上。这几日她进来都是如此,二小姐对她们设防实在太重。

      沈芜瞥了一眼香兰,突然开口道:“去迎客厅把掌事丫鬟立冬叫来,我有话问她。”

      香兰动作微顿,她心想该把此事禀告给大夫人,面上却依旧小心地应道:“是,奴婢这就去。”

      一同立在门边的香草闻言微皱眉心,她突然有种感觉,若是二小姐一朝翻身,会比刁蛮任性的大小姐还要可怕。

      立冬听闻沈芜叫她过去之后,放下手中的活,很快便来到小春院。

      只见一旁的香兰小心翼翼地推开门扉,还有三个丫鬟跟门神一般地守在屋外,竟是一个人都不敢进去。

      立冬眉梢微挑,眼底划过一丝欣慰般的情绪,随即她径直走进了屋内,向沈芜端端正正地行礼道:“二小姐,您找我有何事?”

      沈芜连忙上前扶起立冬,她眉眼一弯,笑道:“立冬姐姐怎么还向我行起礼了?真是折煞我也。”

      话落,立冬向来严肃的面容上,露出一丝憋不住的笑意,她打量一番这间陈设优雅的闺房,以外面听不清楚的音量轻声道:“本来就应当如此,二小姐借势恢复了自己该有的地位,虽然只是暂时的,日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不得不说,您真的很聪明。”

      “我哪儿有?”沈芜乍然听见立冬对自己的夸奖,还有些不好意思,她拉着立冬各自坐在两张椅上,而后朝这个一直帮助自己的女子说道,“方才大夫人派人传话来,让我参加明日的宫宴,你可猜得到是怎么回事?”

      “明日的宫宴?”立冬皱起眉,突然心生一丝丝不好的预感,她回身望了眼房门,凑近沈芜压低了声音道,“如意阁已经派人拿走了我那批脂粉,就是为明日宫宴准备的,目前并未发现那头有什么异样。”

      沈芜蹙了蹙眉,心内亦有些不安,可若是立冬的计划出了问题,她一定会提醒自己的。明日的宫宴应当没有问题,若三王爷癔症当场发作,沈芜就在一边冷眼旁观便是。

      此时外头说不定还有四个丫鬟在听墙角,沈芜不太喜欢这种奇怪的感觉,就走到暗格那边,将今日上午得到的北兴街铺子地契交给立冬。

      立冬原本还不明所以,待她低头一看,顿时觉得有几分好笑。这二小姐在自己面前暴露房内的暗格也就算了,居然还把邢氏的那几间嫁妆铺子的地契都交给了自己,简直是不拿她当外人。

      沈芜朝立冬弯了弯唇角,她神秘一笑,压低声音道:“看来立冬姐姐知晓这是何物,别的废话我就不多说了,地契在你那儿,还有一些官府文书在我那儿,这两样都是重要的东西,缺一不可,咱们一人一半。”

      “若我赴明日之宴出了事,这地契就是立冬姐姐的了,可别还给邢氏。”

      事实上沈芜早已想好了一切,包括她丧命后的安排。与侯府的当家主母邢氏抗衡,原本就是以命相搏,沈芜既然下了决心,就一条路走到黑。

      为此该做的事情,她必须去做,比如拉拢立冬这个狠角色。别看沈芜笑意盈盈,实际上她心里的小算盘早已拨得噼里啪啦响。

      立冬一时间唯有忍俊不禁,她觉得自己可能一直都低估了沈芜的胆量,便以更低的音量开口道:“你既有那暗格,还将东西交给我一半做甚?就不怕我凭此回红叶阁,重新做邢氏的掌事丫鬟?”

      沈芜眼睛都不眨地回道:“我看得出来,立冬姐姐不会的。若我明日真出了事,邢氏必定把小春院翻个底朝天,这暗格就未必凑效。所以我将一半的地契交给你,届时邢氏就没法收回她的铺子。”

      说罢,沈芜勾了勾唇,清艳妖娆的小脸上有一分狡黠之色:“我交给你一半的地契,也不是让立冬姐姐白干活,而是打算跟你分一半红利的!”

      立冬没想到沈芜更大的算盘还在后面,她突然敛了几分面上笑意,淡淡道:“无功不受禄,二小姐让我平白无故得了这么大的好处,其实是想让立冬日后助你一臂之力吧?”

      沈芜听闻立冬这番话,她一脸认真道:“不错,如今我与邢氏已经势同水火,身边需要得力之人。当然,若是立冬姐姐不肯对抗旧主,沈芜可以保证,绝不会逼迫于你。”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立冬的面色却越发淡漠:“怪不得,二小姐没将这些地契交给秋紫,照理她对你关照甚多才是。”

      沈芜一时呆愣在原处,她没想到自己费了好一番口舌,换来的仅仅是立冬几句冷淡之言,难道是那三间铺子的红利不诱人么?

      立冬在这时候淡淡开口:“二小姐,你可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曾经说过的几句话?”

      沈芜的小算盘突然落空,她脑子里还有些懵,下意识就问道:“什么?”

      “我这个人不会做表面文章,旁人做得好就是好,我不可能视而不见。”立冬一字不漏地重复着她曾经说过的话,她沉声告诉沈芜道,“立冬曾经跟错了主子,被她夺走了心头血,已经无法活过二十岁,所以这一次,立冬只会考虑二小姐的人品,而不是三间铺子的红利如何。”

      “立冬愿意帮二小姐保管好地契,也愿意为你效劳余生,却绝不会要你的红利。”

      沈芜听到最后,眼眶已经湿润,眼角晕染开一抹红痕,她不知所措地小声道:“对不起,我……我怕你不答应,所以才想……是我看轻了立冬姐姐,我在此向你道歉。”

      立冬只是扯了扯唇角,而后她向沈芜端正地行了大礼,轻轻道:“明日宫宴或许有诈,你想法子称病吧。立冬虽不知为何,但一直到现在都觉得不妙。”

      话落,立冬上前几步,自袖口取出一袋小药包来,放在沈芜的掌心。

      “这是能让人患上疑似风寒的药,立冬如今身在迎客厅,只能帮二小姐到这一步。明日立冬会为二小姐祈福,愿你平安度过此劫,从此一生无虞。”

      沈芜低头瞧了眼手中的小药包,将它珍重地收好,她点点头道:“我也会努力,让立冬姐姐活过二十岁。”

      话落,立冬转头就走,泪水却蓦地夺眶而出,无声地砸在了地面上。

      ……

      立冬走后过了良久,沈芜还盯着手中的纸包发呆,这时候窗外突然传来石子敲击的清脆声响,让沈芜一下子回过神来。

      她走过去推开窗户,果然见到隐八的身影出现在外,随即沈芜接到一张递来的纸条,下一瞬隐八的身影便消失了。

      纸上有言:三王爷今日去过如意阁,具体不明。皇宫重地,主子的暗卫无法进入,隐八已经想尽办法去寻主子的下落,还望少夫人稍待片刻,明日切记别去宫宴。

      沈芜将纸条上的信息仔细地看了几遍,她暗自认同不已,只除了少夫人这个称呼。

      然而沈芜怎么都没想到的是,立冬刚出小春院后没多久,就在迎客厅被邢氏派人给捉了起来。

      几个凶神恶煞的小厮将立冬包围,一棍子将她给打晕在地。

      至于之前沈芜交给她的地契,立冬一回迎客厅便藏起来了,一时倒是幸免于难,并未被人发觉。

      沈芜对此浑然不知,在第二日清晨偷偷服下了立冬给她的药,随后便感到浑身发热,软绵绵的使不上一分力气,她很快沉睡过去。

      直到竹枝用力将沈芜给推醒,她十分没好气道:“二小姐,该去宫中赴宴了!”

      沈芜勉强睁开眼,她头上的绷带还没拆,身子又极不爽利,便软软道:“我今日身子不适,咳咳……怕是无法去宫中了,还望大夫人见谅。”

      竹枝听后只是冷笑,她早就听了大夫人邢氏的吩咐,此刻丢下几句话便留给沈芜自己去考虑:“大夫人说,立冬已经在三王爷手上了,这人嘛……暂时无事,可您要是不去宫中的宴席,那可就说不准了。”

      话落,沈芜瞪大了一双眼,哪还感觉得到什么疲倦之意。她望着竹枝离开的背影,嗓音沙哑道:“你等等,方才那话……是什么意思!”

      竹枝丝毫未理,她连头也未回,只冷声说道:“等您想好了要去赴宴,再传唤奴婢四个便是,大夫人已经带着侯府的夫人小姐先行出发,她特地给您留了一辆马车呢!”

      “咳……”沈芜五指握紧成拳,掩住菱唇,剧烈地咳了起来。

      隐八这几日一直在小春院内保护沈芜,自然也就听见了方才的一番话。此刻她立刻出现在了屋内,掀开沈芜身上的锦被,就打算一把抱起少夫人离开。

      沈芜突然握紧了隐八的手,她蹙紧了眉心,面容痛苦地皱成了一团,却极其坚定地望着隐八道:“立冬……绝不能有事!”

      隐八怔住,她下意识地伸出手掌,就劈在沈芜的后颈上,企图直接把少夫人打晕带走。

      可隐八没想到的是,沈芜并没有晕过去,她死死地咬出菱唇,直至唇角流下殷红的血痕。

      沈芜忍着唇上阵阵痛意袭来,她直直望向隐八,死撑着坚持道:“立冬……”

      立冬曾说今早要为自己祈福,沈芜绝不能辜负这样一个女子,更不会对立冬见死不救。

      因为是立冬一直在迎客厅照拂自己,是立冬愿意接纳自己到她的住处,是立冬愿意一心跟随自己,甚至连巨大的红利都不肯要……

      沈芜忍不住开始落下泪来,士为知己者死,哪怕最终自己和立冬二人都没有好下场,沈芜也心甘情愿。

      隐八垂头看着这样的沈芜,她突然下不了第二次的手,脑中划过无数个念头后,隐八最终唯有妥协道:“少夫人,这是属下的一粒保命药,可以让您暂时恢复一些体力。你若执意要为了立冬入宫,属下唯有遵从。”

      那日立冬和沈芜二人如何的交换承诺,隐八其实在暗中都听到了,她知道少夫人是个难得善良的好人,那三王爷却不是个东西。

      若少夫人明知道立冬落入了阴狠暴戾的三王爷手中,却因为自己没有去救人的话,就违背了少夫人做人的原则。

      士为知己者死,隐八不是不懂,相反她这个做暗卫的感同身受。

      沈芜最终由香兰竹枝等人一同服侍,挑了件最保守的浅碧色衣裳,梳洗穿戴完毕,坐上了去往宫中的马车。

      昏昏沉沉之中,马车停在了皇宫门口。朱红色的宫墙横在附近,似是一眼望不到尽头。偌大的宫门威严高耸,纵深极长,让人瞧上去顿觉压抑。

      沈芜被香兰和竹枝二人,缓缓地扶下马车,她早已无心观察周围的景致,哪怕这是沈芜十多年来头一回离开侯府。

      皇宫侍卫见宴会已然开始,却还有人意图入宫,便冷声拦路道:“来者何人?”

      竹枝递过一块从未用过的崭新腰牌,朝侍卫恭敬道:“这是安伯侯府的二小姐,之前身子不太爽利,这才来得迟了些,还望侍卫大哥放行。”

      侍卫接过腰牌仔细看了看,虽然心内有些狐疑,但见到其上四四方方的官印,他也就不再多言,点头道:“进去吧。”

      沈芜望着那一道极深的宫门,突然呼吸一滞,在原处狠狠地咳了起来。

      她单手掩唇,面泛病态的红晕,只要一想到接下来可能要发生的事,沈芜顿时就感到浑身无比恶心。

      竹枝和香兰对视一眼,她二人怕再出什么岔子,便请求侍卫道:“这位大哥,我家小姐身子实在是不爽利,可否让她坐着马车入宫?”

      侍卫看了一眼沈芜的情况,心知这二人说的不错,他看着那为弱不禁风的娇小姐,都不由得心生怜惜之意。

      于是侍卫招呼其他人,一同上前检查了那辆马车,完事后才允许道:“既然马车内没有凶器,那便通融一次,下不为例。”

      沈芜听后勉强稳住身子,被香兰和竹枝二人架上了马车,她知道自己无法退后,也不能退后。衣袖内的匕首随着沈芜这一番动作,轻轻滑动了一下。

      沈芜暗暗心想着,待会见到三王爷,一定要让他放了立冬才行,否则沈芜就跟三王爷这个老瘸子拼命,反正大不了就是个死,再不济她都能咬了舌头!

      车轮骨碌碌地转着,马车一直行驶到了百岁宫门口,这才再次停下。

      沈芜下了马车之后,一步步地走向热闹的宫殿内。

      她依稀记得隐八临走前的一番耳语,今日是小皇子的诞辰,所以庆和帝在百岁宫内设宴,邀请世家众人出席。

      天家威严,收到其邀请更是一份殊荣,除了称病等正当理由之外,无人敢缺席,否则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安伯侯之女沈芜,因清晨之时身子突发不适,故而来迟,还望皇上皇后、诸位娘娘恕罪。”

      这话是沈芜现编的,她之前不着痕迹地快速扫了一圈上首坐着的宫中主子,倒也无师自通,把这番请罪之言编得像模像样。

      此刻沈芜跪在冰冷的地砖上,身旁是一同跪着的香兰和竹枝。

      话音方落,席间坐着的谢家小公子,谢宁逸差点把口中的酒给喷了出来。

      他就是当年不小心弄坏了沈芜名声的那位爷,不仅长相风流俊俏,连性子也随了他的长相。即使花天酒地的名声在外不止,还能将许多小姑娘偏得团团转。

      但唯一的奇特之处就是,谢宁逸至今房内无人,连个通房丫鬟都无。

      尽管他是风花雪月中的老手,更尝过不少青楼女人滋味,但愣是一个女子都没娶进府。世人啧啧称奇,甚至怀疑起了他的取向,家中长辈也热衷于给他相看女子,不料谢宁逸就是不肯点头答应。

      甚至长辈们只要给谢宁逸看一眼女子的画卷,他便会立马转开视线,礼貌地回道:“这画中女子有点丑,晚辈还是自行寻一个回来吧。”

      因着这话,谢宁逸得罪了不少长辈,然而事实上又没有一个敢朝他发脾气的。

      此刻谢宁逸怎么都未想到沈芜竟会出现在此,她不是一直待在安伯侯府不肯出来的么,等一下……对面那个一直沉默的南疆人,为何他也一个劲地猛盯着沈芜看?

      庆和帝听闻沈芜温声开口,忍不住抬眸往下扫了一眼。只见地上跪着的女子纤腰如柳,墨发柔顺地垂落在肩侧,一眼便知是个绝美的妙人儿。

      庆和帝突然有些惋惜地想道,若是此女能被纳入后宫,他必不会亏待于她。

      然而即使心中如此想着,庆和帝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只是不着痕迹地瞥了一眼下首坐着的三王爷。

      于是他不出意外地发现,对方眼中满是惊艳之色,毕竟三王爷坐着的那个位置,应当能将女儿家的身段曲线,看得更清楚一些才是。

      若说这三王爷朱寿霖,他原先在知道立冬干的好事后,早就在心中骂了一百遍沈芜的不知好歹。然而如今一见沈芜,三王爷顿时在心中惊为天人,幸好他还没对立冬下手,还能凭此吊着沈芜的命。

      若是能在床榻上狠狠折腾这小美人儿,当真不知是何等美妙的滋味?

      事实上除三王爷以外,满座的宾客几乎都是头一次见到沈芜,这个安伯侯府的美貌庶女。光看其隐隐露出的妖娆侧脸,便将在场所有妃嫔的容色,都稳稳地压制了下去,可谓百花黯然失色,唯她一枝独秀。

      他们纷纷在心中惊讶,想着安伯侯府莫非在金屋藏娇,可这女子听说是三王爷钦定的入府人选,想来不久后便要香消玉损了,看来她也不过是个可怜人。

      一些心思阴暗的世家小姐不由在心中冷笑,这庶女长得再美又如何,还不是被当个物件送了三王爷?

      到时她连怎么惨死的,旁人都不会清楚……只会瞧见又一具尸体被人抬出来,丢到乱葬岗去喂野狗!

      沈芜跪在地上,良久未听见上方传来声音,甚至感到两侧的席位上都很寂静,她不由在心中惊异,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莫非是她脑袋烧糊涂了,连时间静止了不成?

      就在此时,庆和帝终于淡淡开口道:“既然是身子不适,那就别跪着了,快起身就座吧。”

      “谢皇上恩典。”沈芜恭敬地回道,随即她缓缓抬头,露出那张依旧未施粉黛,然则却清艳妖娆的娇颜。

      众人不禁发出一声惊喘,席上的那些王公贵胄们更是瞪得眼珠子都直了,他们头一回见到美得如此别致的女子,自然是要大饱一番眼福。

      沈芜接收到那些周围男子放肆的目光,一时身形微晃,她几乎就要站不稳,却被香兰和竹枝二人架起了身子,一路扶到了安伯侯府女眷那边的席位上。

      沈莲云眼观世家男子的目光一路追随着沈芜,甚至有不少直接在她的腰胸之间流连,沈莲云一边在心中怒斥沈芜果真是个狐媚子,一边又嫉妒得心火旺盛,衣袖下的十指握紧,指甲几乎全都泛成了白色。

      一旁的邢氏倒是暗自松一口气,今日这场宫宴,是三王爷派人知会自己,特意让沈芜去的。

      至于各中缘由,邢氏后来看她过去的掌事丫鬟立冬和沈芜走得近,觉得有些蹊跷。她问了三王爷的人才知,没想到这事儿还跟立冬有关。

      于是邢氏后来便横生一计,派人找机会捉走了立冬,以此要挟住了沈芜。

      她早就说过,不过一个狐媚子生下的黄毛丫头罢了,拿什么跟自己斗?

      此刻沈芜缓缓坐在自己的席位上,她眼前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以及各色华服人影,可沈芜却只觉得浑身阵阵发冷,她深吸一口气,心依旧如擂鼓一般跳动,总之就是浑身都不舒服。

      就在此时,三王爷突然意味不明地开口道:“安伯侯府家的这位庶出小姐,似乎身子不太爽利啊?”

      沈芜呼吸一滞,缓缓抬眸望去,正巧撞上了朱寿霖满是掠夺意味的目光。她强行忍下浑身翻涌的恶心之感,闭了闭眼,并不想答话。

      对面不远处的谢宁逸见此,基本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他登时勃然大怒,没想到三王爷居然看中了沈芜,所以她才会出现在这场宫宴上!

      安伯侯府的那帮人怎么敢如此对沈芜!

      谢宁逸素来风流,在朝中消息也灵通,可不想最近公务繁忙,他虽然听说过安伯侯府要向三王爷献女,可却从未想过,他们献出的竟是侯府内的第一美人沈芜!

      “看样子是呢,皇上,不如让臣去扶她歇息吧?”

      此刻谢宁逸丝毫不惧地接过三王爷的话茬,大庭广众之下就朝沈芜轻佻道。

      他见她终于抬起一对美眸,将视线缓缓落向自己的面容,谢宁逸顿时朝她暧昧地挑了挑眉,却不想沈芜一丝波澜都无。

      庆和帝原本已打算圆场,让三王爷既不那么明显,又能堂而皇之地带走沈芜,却不料半路竟杀出了个程咬金,偏偏这谢宁逸还是朝中重臣,年纪轻轻便位列左相之人,旁人对他有“少年宰相,当世仁臣”之美称。

      此时三王爷阴狠地瞪了一眼谢宁逸,他怎会看不出左相有意护着沈芜,她可当真是个会招蜂引蝶的女子。

      等今日皇上下旨之后,他势必要把沈芜带回府去好好管教!

      不料正当三王爷在心内打着如意算盘时,外头却急忙跑进来一名宦官。只见他迈着一阵极快的碎步,凑近庆和帝身边,弯下腰谦恭道:“皇上,镇国公世子突然回来了!”

  • 作者有话要说:  修罗场结尾,中后段那个南疆人,是你们熟悉的男的。
    万字更新已出,没什么想说的,夸我!!
    夸我以后还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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