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香满堂》温酒煮故人

26、26.皓南相救

　　“做王府的主子？”那小厮顿时吃了一惊，显然是怎么都未想到，沈芜有朝一日会飞上枝头变凤凰，他连忙伸长了脖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儿？”

　　小丫鬟闻言哂笑，脸上尽是嘲弄之色道：“二小姐就要嫁给三王爷了，这不是天大的一件好事么？”

　　“噗，三王爷……”小厮捂住了自己的肚子，仿佛听见了一件很好笑的事情一般，他憋住腹内汹涌的笑意道，“那可真是一件大喜事。”

　　小丫鬟斜睨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现在你懂了吧？这件“喜事”可不是一般的厉害呢！

　　短暂的眼神交流过后，小丫鬟继续看着其他人将一件件的家具搬进小春院。

　　这些自然都是邢氏的意思，她想的十分周到。等到沈芜出嫁的那一日，这些物事自然会被收回来，如今不过是为了在那一日撑个场面罢了。

　　大夏王朝民风较为开放，即使女子未及笄，特殊情况下也能嫁人。比如这回，三王爷开口讨要沈芜，皇上在旁也应允了此事。

　　邢氏如今的打算是这几日先好吃好喝地供着沈芜，明日还会有嬷嬷来教沈芜礼仪，免得到时让人看出沈芜被侯府蹉跎，传出去对侯府和邢氏的名声极为不利。

　　等沈芜和和美美地嫁入王府，这一桩子事也就结了，从此眼前少了一个碍眼的人，邢氏觉得她连饭菜都能多吃几口了。

　　家具全部搬完之后，小丫鬟立刻去红叶阁禀报。邢氏房内的掌事丫鬟春雨不一会儿过来，她把围观的下人们都给打发走，而后抬脚入了沈芜的屋内。

　　此刻沈芜正神情淡淡地坐在床榻上，头上包着一圈纱布。虽说脸色有些苍白，然而清透的日光照在她脸上，竟有一番说不出的别致韵味。

　　真正的美人即使不施粉黛，她只需静静坐在那儿，也能让人觉得岁月静好。

　　春雨见着屋内这一幕，顿时有些愕然。她真不明白，为何二小姐明明知道要嫁入三王爷府，还能如此平静？

　　三王爷手段暴戾，京城女子哪个都避之不及，二小姐就不怕么？

　　沈芜听闻一阵脚步声，她转过头瞥了眼春雨，淡淡问道：“大夫人有什么吩咐吗？”

　　她在心中暗暗想到，还好先前有隐八在这儿，把世子留在这儿的物件都拿走了，还有些机关也拆了，否则恐怕又要添一场事端。

　　春雨压下心内的惊异，语气一派平静道：“这些物事都是大夫人给二小姐的赏赐，大夫人体恤您对侯府有功，这才会大发善心，还望二小姐知趣儿，就在这小春院安心待嫁，日后侯府自是不会亏待你。”

　　话落，屋内却是一片寂静。

　　沈芜的视线从始至终都望着窗外，并未看一眼春雨，虽说她明白春雨的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让她知道大夫人体恤自己，在外不要乱说话，传出邢氏苛待庶女的名声；让她在小春院安心待嫁，不要有抗婚的念头；告诉她侯府不会亏待自己，事实上她一入三王爷府几乎不会有好下场，那侯府到时会大发慈悲，给她办一个庶女应有的丧事，为了贤良的美名么？

　　呵，这怎么可能？

　　大夫人既要蹉跎自己，又想要贤良的美名，她沈芜怎么可能会乖乖听话？

　　方才那小丫鬟进来告诉自己，她即将嫁入三王爷府的时候，沈芜有一瞬间的呆愣。她虽然不知外面发生了何事，但其实她并不觉得有多意外。

　　大夫人早就想把自己嫁给三王爷了，如今不过是时间提前罢了。

　　可她沈芜这一次，绝不会认命。即使她一时间还没法子料理邢氏，但并不代表她今后不能。

　　即使她如今一人势单力薄，沈芜也不会轻言放弃。

　　这是前一日的晚上，程烨用行动教给她的道理，沈芜一直都牢牢记着。

　　此刻春雨不知沈芜心中所想，见她良久不答话，便说道：“奴婢话已带到，还请二小姐好好思量，奴婢便告辞了。”

　　“香兰、香草、香梅、竹枝，这几日好好照顾二小姐。”

　　“吱呀”一声，两扇屋门终于合上。

　　先前春雨说的那四个丫鬟，两个守在了外面，两个守在沈芜床边。

　　沈芜察觉到身边有人监视，她缓缓转过头，望了眼满屋子的华丽陈设，可谓一应俱全、赏心悦目，可她衣袖下的十指却是悄然握紧。

　　这种时候，若是世子在她身边就好了……

　　入夜时分，小春院内的四个丫鬟却依旧精神得很，她们是被邢氏特地派来，为的就是防止沈芜逃走。

　　此刻她们中一人都未回房休息，外面两个站得笔直，屋内两个一直盯着沈芜，尽管后者正处于沉睡之中。

　　过了今晚，还会有另外四个丫鬟来替她们。邢氏机关算尽，她这番部署，不可谓不严密。

　　可即使如此，沈芜此刻依旧睡得香甜，这令四个丫鬟都感到十分意外，几乎难以置信沈芜会如此淡定。

　　此刻香兰再度抬头看了一眼沈芜，发现她的确是睡着了，忍不住转头，朝香草低声道：“你说这二小姐心也太大了，若是换作我，早就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或许是心死了吧。大夫人手段高明，二小姐如何反抗得了？”香草这会儿倒已经不觉得有多奇怪，她冷静地分析道。

　　“那也得尝试一番吧……哪有像她这样闷头睡大觉的，若非大夫人得知二小姐头上有伤后延缓了出嫁的日子，否则不出三日，她就得入三王府了。我听说之前有个王妃死无全尸，那三王爷根本不是人哪，二小姐怎就一点都不怕呢！”

　　香兰自顾自的喋喋不休，浑然不觉身旁的香草早已被拖走。下一瞬，香兰也两眼一黑，随即被暗中之人给拖出了屋内。

　　原本一直闭着双眼的沈芜，此刻却悠悠醒转，自床榻上坐起来。

　　她屋内点着两盏微弱的灯，光色昏黄。透过浓重的阴影，沈芜看到燕皓南高大的身影缓缓出现在她眼前。

　　沈芜小脸上终于笑开，她弯了弯唇，眉眼欣喜道：“燕大哥！你身上的伤已经好了么？”

　　燕皓南原本打算开口，现顿了顿，有一丝无奈道：“你明知故问。”

　　他本就是习武之身，体质比常人强许多。此刻燕皓南都拆了所有绷带，完好无损地立在这儿了，沈芜竟然还问他伤好了没。

　　燕皓南在心中腹诽，他眼见沈芜方才的模样，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来救她。这小女子到底是从何时开始，就知道了他在暗中有势力，所以才会对她出手相救？

　　沈芜似乎是看出了燕皓南的想法，她一时只是但笑不语。

　　燕皓南忍不住想按一下沈芜的发顶，却发现她额前缠了圈绷带，一时他不由收住了手，询问道：“你额头上怎么回事？”

　　“前几天不小心撞的。”说话间，沈芜慢慢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笑意，她轻轻道，“燕大哥，你是来带我走的么？”

　　燕皓南点了头，他知道沈芜一向聪明，对她猜中自己的想法也不意外。

　　流光阁事件被三王爷弄得如此严重，燕皓南始料未及，他自然不会放任沈芜嫁给三王爷，届时她连安全都没有保障，说不定还会像之前的那些王府女人一样，暴毙而亡、横尸街头。

　　对于燕皓南来说，目前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把沈芜藏在他的羽翼之下。

　　燕皓南拥有的势力都存在于暗处，这一点跟程烨不同，他暂时不会拿出来与王公贵族硬碰，否则计划会被全盘打乱。

　　他有他的顾虑，以及目前的能力局限。而沈芜就更不必说，她被四个丫鬟轮番监视在屋内，若是没有旁人的帮助，根本插翅难逃。

　　为今之计，燕皓南只能先救走沈芜。

　　“我以前说过可以娶你，现在亦然。”燕皓南的目光紧紧盯着沈芜，他以低沉磁性的声线缓缓道，“但我这次不会逼你如何，我来只是为了把你救走，因为这次的事是我惹的祸，我从未想过会连累到你。”

　　沈芜垂下眼帘，望着床被上的纹样，她低低地开口：“我此番无故失踪，以后就再也回不了安伯侯府，是么？”

　　“你想回么？”燕皓南轻声询问沈芜，他眼底竟罕见地流动着温情，“他们把你送给三王爷，你避过一段日子后，一旦回府，就会被五花大绑的捉起来。其实我早已暗示过你几次，我可以带你离开这样的环境，偏偏你总是不肯。”

　　沈芜轻勾了勾唇角，只是笑意却十分苦涩：“燕大哥，我一直都认为，这儿是我的家。即使我吃了不少苦头，可好歹活到了现在。”

　　下一瞬，沈芜抬起眼帘，她掀开床被，直接走了下来，身上竟然穿的是一套常服：“现在却不是了，它要我死，可我想活。”

　　“燕大哥，带我走吧。”

　　说话间，沈芜的眼角划过一滴泪珠子，她抬起衣袖快速擦了擦，并未多言。

　　燕皓南以为沈芜是因安伯侯府而伤心，一时只是宽慰道：“这儿已经不值得你再待下去。”

　　随即，他微低下头，朝沈芜伸出大掌，黑眸直直注视着她。

　　沈芜抬眸看了燕皓南一眼，她有些猜不透他此刻的想法。可沈芜早已别无选择，她知道自己这一走，从此就只能依靠于燕皓南。

　　至于那曾经在她心里留下痕迹的男子，从今往后，都不会再出现在她的生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