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姝香满堂》温酒煮故人

20、20.气若游丝（捉虫）

　　沈芜乍闻程烨这一番话，不由睁开双眼。她泪眼朦胧地看着程烨，却无法将他的面容看得分明，只依稀见到个英挺的轮廓。

　　世子方才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还说给她荣华富贵，这也不是他说给就给的吧……

　　程烨用指腹把沈芜梨花带泪的小脸擦干净，他见她一副懵懂不解的模样，索性直言道：“你若愿意，明日我便派人到安伯侯府提亲，准备娶你为世子夫人。反正我也快二十了，家中祖母日日催婚，她若见到你，一定会很高兴的。”

　　对于沈芜在安伯侯府过得不好，程烨设想的解决之法十分简单粗暴，只要他派人上门提亲，安伯侯府这帮人看在镇国公府的面上，自然不可能再继续苛待沈芜，相反巴结她还来不及。

　　事关婚姻大事，程烨虽从未想过将来的妻子是什么样的，可一想到若是由沈芜来坐这个世子夫人的位子，他心内竟然一点儿都不反感，甚至还隐隐期待着。

　　沈芜瞪圆了眼，这回她把程烨脸上神情看得分明，发觉他竟然一脸的认真。然而沈芜很有自知之明，她偏过头避开程烨的大掌，将眼泪收住了，平稳道：“世子门第太高，沈芜高攀不起，在此谢过世子一番好意。”

　　说罢，沈芜又想起那两碗燕窝的事儿来，她眨了眨眼，有些心生怯意：“先前那两碗燕窝……”

　　话还没说完，只见程烨的脸色已经完全黑下来，沈芜唯有闭上菱唇，讷讷的不知该说什么好。她真的不想欠世子一分钱，可偏生这男子救了自己的性命。

　　沈芜心想，她方才这般拒绝世子，对方应当很恼火吧……可二人本就是云泥之别，身份之差的鸿沟摆在那儿，自己一介不受待见的庶女，怎么可能嫁入镇国公府，更别提做什么世子夫人了。

　　然而程烨并未这般想，他从没想到过，沈芜竟然会拒绝自己！

　　若说原先小树林那次也就算了，程烨并未开口正式求娶，她觉得他轻佻浪荡也罢。可这一次，程烨扪心自问，他绝无说笑之意，居然就被沈芜快速地拒绝了！

　　而且沈芜几乎想也没多想一下，就拿出她高攀不上的说辞来……他程烨朝中堂堂二品武将，论家世地位人品，哪一样让她看不上眼了？！

　　“你……”

　　程烨胸膛起伏之间，正打算向这个小女子兴师问罪，冷不防见沈芜面容十分苍白，他唯有按捺住一腔怒气，转过脸不去看她，语气硬邦邦道：“你先把身上的湿衣服换了。”

　　沈芜闻言犹豫了番，心想她自己这日子到底还是要过的，便终于轻点下颔，开口道：“劳烦世子……帮我取身衣物，就在那矮柜里。”

　　这儿没别的人了，沈芜头晕得厉害，自行起身多有不便，唯有再次麻烦镇国公世子帮个忙了。

　　其实她今日真的很感激世子，如果没有他，自己早就没命了。甚至于世子刚刚说的那番不切实际的话，尽管沈芜立刻拒绝了，但她心里依旧很感动。

　　就算他此刻一个不忿甩袖离开，沈芜也毫无怨言。

　　事实上程烨并未拂袖离开，他听后立刻迈开长腿，取了套浅杏色的粗布衣裳给沈芜，连带着式样老旧的肚兜和小衣，都被他一同细心的翻了出来。

　　沈芜掩住薄毯费力地半坐起身来，正巧就看到了程烨手中的肚兜，她顿时羞红了脸，却只好硬着头皮伸出一条纤细的手臂，将衣物接过。

　　这个镇国公世子，未免也太“体贴”了吧……居然会翻她的贴身衣物……

　　程烨笔直地立在沈芜床前，他貌似没注意到沈芜的害羞之色，然而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唇角快速往上挑了挑，又很快维持原状。

　　沈芜将干净的衣物放在一旁准备换上，她素手刚搭上衣领，却冷不防发觉程烨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自己，沈芜刚刚降温的小脸又有些热，开口提醒道：“世子？”

　　程烨突然起了逗弄这小女子的心思，一时间竟然脱口而出道：“怎了，你要我帮你宽衣解带么？”

　　沈芜双眼瞪得圆圆，她下意识地攥紧了衣领，胳膊护在胸口前娇声斥道：“不需要！世子转过身去！”

　　“哼。”程烨表面冷哼一声，实则看见沈芜难得一见的害羞模样，他心内乐开了花，转过身后便立刻唇角上扬，却又凭借极强的自制力不发出一点声响。

　　此刻光看程世子其挺拔修长的背影，依旧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他内里却是蔫儿坏，要不平日里怎有雷厉风行的手段手下的千军万马。

　　沈芜对此一无所知，她快速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不料沈芜正准备躺下时，额头处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晕眩之感，伴随着头疼欲裂的撕裂之意，她觉得脑袋都快炸成四瓣，忍不住低低地痛呼一声：“头好疼……”

　　程烨闻言即刻回过身，他上前扶住沈芜瘦弱的双肩，感觉到沈芜无意识间有几分回避之意，程烨却将她抓得更紧。他沉声问道：“怎了？方才大夫去开药方了，你忍着点。”

　　程烨心想，看来方才军医说的没错，这会儿培元丹应是失去效果了，所以沈芜才会突然间如此痛苦，不知接下来她的性命会不会有危险。

　　事实上，罗大夫不敢说出口的是，程烨给沈芜喂的那颗培元丹固然可以续命，但对于娇弱女子来说药效太强，不久后便会有反作用，就如当下。

　　沈芜这时候没心思答话，她只觉浑身只剩下了脑海中撕裂般的痛意，如同排山倒海一般袭来。她自小到大生过的病不少，唯独这一回令自己根本没有承受之力，甚至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沈芜从没想到，这时候陪在自己身边的不是沈泽元，也不是燕大哥或是秋紫，而是之前讨厌的那个镇国公世子。若时光能倒流，沈芜发誓一定不会再对沈泽元这个名义上的父亲产生不该有的期待，她一定会对值得的人好一些……

　　可惜她现真的好痛……嘶……

　　就这么短短一会会时间过去，沈芜便将唇角咬出了血珠，她双臂都紧紧抱住了脑袋，甚至还想一头撞在身旁的墙壁上。

　　“沈芜！”程烨看着沈芜如此痛苦的模样，他一把将她揽入怀中，并且伸手掰开了她的唇瓣。

　　沈芜剧痛之下，忍不住一口咬在了程烨的手背上，在其上留下几个深深的小牙印，程烨却是面不改色，他只在乎她别咬伤了自己，其他要怎样都好。

　　就在此时，罗大夫端着一碗药走进屋内，他发觉沈芜醒了以后，登时步子一顿，大惊失色道：“大将军，这姑娘怎生提前醒了？这可是大凶之兆！”

　　程烨头也未回地不耐烦道：“啰嗦什么！还不把药端过来给她喝下，还有治头疼的药，不管是随身带的药丸也好、现在立刻开的汤药也好，都去给我弄来！”

　　罗大夫满头冷汗，他只怕今晚不能善了，便连忙走到床边。程烨稍许松开一些沈芜的身子，她额头早已布满汗珠，眉峰紧紧蹙起，显然是痛苦不已的模样。

　　程烨见沈芜紧紧咬着自己的手背不松开，忍不住柔声说道：“沈芜，喝药。”

　　沈芜睁了睁眼，这次依旧只看到一个朦胧的英挺轮廓，剧烈的痛意使她很快又闭上双眼，泛白的菱唇却是颤抖着张开。

　　程烨见准时机，一把取过罗大夫手中的药碗，另一条手臂固定住沈芜的双唇，随即缓缓把药给她喂了下去。

　　“成了，成了！”罗大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语间有几分放松下来，他心中清楚给头疼欲裂的伤患喂药的难度，没想到世子一下子就做成了，“我这药方子还不错，应当有些效果，接下来我再开些治头疼的药来！”

　　程烨现在脾气很不好，他冷声斥道：“快去！”

　　“是是是！”罗大夫赶紧走到屋内一张桌前，取出带来的纸笔开药方。尽管他额上冷汗涔涔，然笔下却游走得飞快，不一会儿便是张开好的方子，随即罗大夫高声朝外头吼了句，“隐四，快带老夫去煎药！”

　　说罢，隐四即刻出现，背起罗大夫又消失在了房内。

　　屋内只剩下了程烨二人，一个忍受着脑袋处传来的剧烈痛苦，一个担忧不止，无视手上袭来的痛意，只觉心神俱焚。

　　片刻后，沈芜经过一阵眩晕的头疼，终于好不容易挺了过来，但她却觉得身子愈发虚弱，仿佛耗光了所有元气。若这头痛再来一次，沈芜觉得自己当真就熬不过去了。

　　这会儿程烨让沈芜的头部轻轻靠在自己肩头，他取出一条墨黑的帕子，细细地为沈芜擦拭汗珠，一边又轻声问道：“可觉得好点？”

　　沈芜用劲全身的力气，抓住了程烨修长的手臂，她在他怀内气若游丝道：“世子不必再救我了，没有用了……我在府内本就地位低下，即使救活了，也不过是旁人眼中的……贱婢都不如的玩意罢了……”

　　程烨听闻沈芜说的这番混账话，见她这般自轻自贱，登时发怒道：“你给我醒过来！我程烨看中的女人，绝不会是什么贱婢！我说了会给你荣华富贵，就一定会给你！你答应嫁给我也好，不答应也好，只要你能活下来，我保证想尽办法，让你过上好日子！”

　　“沈芜，你听见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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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嘤嘤嘤，我自己写哭惹
ps：捉了下虫，解释沈芜头疼欲裂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