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味蕾》云舒兰

22、第 22 章

　　“但是我不确定，毕竟我也就是以前上学的时候见过阿姨来接你，这都快十年过去了。”见晏修一直没反应，林远接着说，“我也是有一次听小希提起来，才知道你一直想找你妈妈。要不然这样，我现在到阿姨刚刚进去的小区确认一下，你告诉阿姨叫什么。最好再发一张照片过来。”

　　晏修按耐住内心的澎湃，清晰地说：“夏云。夏天的夏，云朵的云。没有照片。”

　　“好，你等我消息。”

　　挂断电话，晏修在原地呆呆地站了好一会儿，仍然不敢相信刚才发生的一切，怕自己动一动，就从美梦里醒过来了。

　　这么多年来，他没有找到有关母亲的任何线索，唯一深深印在脑子里的，就是那晚载母亲离开的车。

　　那晚，他砍伤了父亲的手，自己也被父亲推到在地上。父亲的血溅到了他眼睛里。他来不及爬起来，眼睁睁看着那辆车消失在夜幕中。

　　血色模糊间，他只看清了一截车牌号：北K66。

　　所以他一直认为，母亲就生活在北安省同溪市。一旦完成了和父亲的约定，他就会立即奔赴同溪，寻找母亲。

　　想到这里，他忽然清醒过来，他根本不知道林远在哪个地方发展，如果不在同溪，那林远看到的人就可能不是母亲。不过也说不定，七年过去了，母亲也可能会换个城市生活。甚至有可能，那晚的车本身就不是车主的。难道车主就不可能借朋友的车过来吗？

　　越想可能性越多，晏修脑子里一团乱麻。他定定神，不再去纠结这些虚无的问题。他迅速回到房间，收拾行李，订好车票。等林远确认的电话一到，他就出发去同溪。

　　半个小时后，林远的电话终于来了。电话几乎是刚响起，晏修就接通了。

　　“晏修，我跟门卫打听有没有一个叫夏云的住户……”

　　“我不要听过程，直接告诉我结果。”晏修打断他。

　　“就是没法一句两句告诉你啊。”林远急道，“你听我说。我按照阿姨的年龄、大致样貌还有名字向门卫打听，确实有这么一位叫夏云的业主，而且就在家呢。”

　　晏修心中一阵狂喜，却又被林远接下来的但是浇了一盆冷水。

　　“但是——我谎称是夏云的远方亲戚，好说歹说请门卫把夏云叫了过来，可这个夏云不是你妈妈，也不是我看到的人。我再三和门卫确认过了，跟阿姨差不多年纪叫夏云的，这个小区只有一个。”

　　“那你看到的那个人呢？”

　　“也许是走亲戚？我也不是很确定，只是看上去挺像的。嗳晏修，阿姨不会改名字了吧？”

　　这个可能性晏修也想过，只是每次想起他都故意忽略。原本母亲留给他的线索已经很有限了，父亲又把母亲的照片全都销毁了，母亲那边的亲戚也是三缄其口，避而不见。如果母亲真的改了名字，那他或许永远也找不到她了。这样的结果他不想面对也无法面对。

　　“晏修，不是我不帮你，我这还有事儿呢，不能再耽误了。我得走了，不好意思啊。”林远抱歉地说。

　　“你把小区的定位发给我。”

　　“好。我加你微信，就是这个号码吗？嗯，你等着。”

　　互加微信后，林远马上发来了定位。

　　看到地址，晏修不由得一愣。Z市？这不是程映薇的家乡吗？会不会，她和母亲住在一个小区？

　　想到这儿，也不管这个想法有多天马行空，晏修一刻也不犹豫，马上过去找程映薇。

　　程映薇正在写稿子呢，思路被一阵毫无规律猛敲门的声音打乱了。

　　“谁啊？怎么了？门没锁，自己进来。”她腿脚不便，对外面的人说。

　　话音未落，门一下子被推开，晏修冲了进来，带起的风拂动了她的头发。

　　“怎、怎么了？”程映薇愣怔地望着他。她还从没见过晏修这么急切的表情呢。

　　“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晏修急促地命令。

　　“啊？为什么？”程映薇有点被吓到了，迷茫地问。

　　“把你家的地址告诉我！”晏修大吼一声，目光看上去很凶。

　　他的无礼让程映薇很不舒服，她把双手从键盘上离开，身体坐正，一脸严肃地说：“晏修，就你现在的态度，没人愿意理你。况且，我的家庭住址是我的隐私，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告诉我，拜托你快点告诉我！”晏修蓦地上前攥住她的肩膀，语气比刚才还要急促，但已经没了气势，甚至带了一丝哀求。

　　“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知道这个？”程映薇意识到晏修是真的很需要这个答案。

　　晏修迟疑片刻，坦诚相告，“我妈有可能跟你住一个小区。”

　　程映薇觉得这个想法有些不可思议，一下子没回过神来。

　　“程映薇，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请你告诉我。”晏修轻轻摇晃她，言辞恳切。

　　“Z市花园路明华小区3栋4单元……”

　　话还没说完，程映薇就感到肩头一松。晏修脸上失望的表情让人有些不忍。

　　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说：“这是我爸破产后我们住的地方。”

　　晏修的双眼重新亮了起来，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我原来住在Z市文昌路浮玉山庄。”程映薇马上把之前的住址告诉他。

　　这个答案显然也不是晏修想要的，他的双眼再次黯淡，双肩无力地低垂。忽然，他像是下定了决心，转身就要走。

　　“晏修！”程映薇叫住他，“你是怎么知道你妈妈在Z市的？这个消息确定吗？你、你一直都在找你妈妈？你想离开这里就是为了要找你妈妈？”

　　晏修背对着她，微微侧过脸来，声音低沉，“我告诉过你了。”说完，他大步走了出去。

　　告诉过她？什么时候？程映薇懵了，怎么也想不起来晏修什么时候跟她说过这件事情。

　　不对！

　　她猛然反应过来，着急忙慌地下床，忍着痛一瘸一拐朝晏修房间走去。

　　“晏修——”一到他房中，程映薇就看到晏修把背包背在了身上。

　　“你果然要走。”她上前试图劝阻，“到底怎么回事，你先说清楚好吗？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你别这么冲动。”

　　“你别管我。”晏修把手机塞进口袋，执意要走。

　　情急之下，程映薇一把拉住他，说：“你两百道创新菜都做完了吗？”

　　晏修怔了怔，冷冷道：“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就问你，你两百道创新菜都做出来了？”

　　“不用你管。”晏修继续往外走。

　　程映薇忍着脚踝的痛楚拼命拦住他，“明天还要接待领导，你走了我们怎么办？”

　　“我们？”晏修急在心头，嘴巴比脑子快，“你还真把自己当河豚馆的人了？我跟你说过，不要打听我的家事，你掺和的够多了。让开！”

　　“我不让！晏修，你都已经把心里的秘密告诉我了，我就有资格管你。”

　　“你让不让？”晏修脸色冷峻。

　　“不让！”程映薇倔强地盯着他，“你什么时候走我都不拦你，就今天和明天不行！既然你已经知道你妈妈在哪里了，她又不会跑。”

　　晏修不再和她废话，一把将她推开。

　　“啊！”程映薇摔倒在地上，手掌在地面擦了一下，脚踝的疼痛更厉害了。

　　晏修有所迟疑，脚步放慢，最终还是停下来，回头把她扶了起来。

　　怕他马上又会离开，程映薇不顾自己的疼痛，一边倒抽冷气，一边劝说，“晏修，我答应你，只要你把明天的接待顺利完成，我就帮你一起找阿姨。你放心，我比你早出社会这么多年，不说相识满天下，但至少方方面面都能打听打听。”

　　见晏修急躁的情绪有所缓和，她接着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要分清轻重缓急。不管你再有多么不愿意，河豚馆里每一个人的命运都系在你身上。就算你要卸下他们，也要保证他们不会在摔下来的时候伤得太重吧？”

　　晏修垂着头保持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还有我。我没有那么伟大，凡事只考虑别人。我从前过着衣食无忧、万事不愁的生活，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其实根本一无是处。这次策划案对我来说很重要。我想证明我自己，我想改变我的人生。所以，我希望你能帮助我。毕竟我已经不年轻了，我的机会不多了。”

　　晏修眼皮动了动，仍旧没有回应。

　　“听到没有啊？”程映薇在他头上轻轻拍了一下，像姐姐一样嗔怪道。

　　晏修瞥见她手掌擦破了皮，放下背包，一言不发走出房间。

　　“嗳……”程映薇根本来不及追，正急得叹气，又见他拎着药箱回来了，这才松了一口气，露出笑意。

　　晏修动作轻柔地帮她清理伤口，始终不发一言。

　　“你……不走了吧？”程映薇向他确认。

　　晏修双眼专注着她的手，淡淡回答，“我给你机会，明天你赢了，就可以叫我留下来。”

　　程映薇本就胸有成竹，听他这么一说，心中一喜，无意识地抓住他的手，笑眼弯弯地看着他，“你不反悔？”

　　自己的手被一片微凉的柔软覆盖，晏修的心乱了一下。这样的温柔，他已经很久没有触碰过了。

　　“你想什么呢？”程映薇出声提醒他。

　　“没什么。”晏修把手从她掌心抽出来，继续为她上药。

　　程映薇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心里怎么都想不明白。晏修的母亲离开了这么久都没有主动联系过他，可见她并不希望自己被找到。就算当年的事情有些惨烈，但这些都与晏修无关。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以做到不闻不问？

　　晏修找母亲的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否则，他这样贸然找上门，他的母亲肯定很难接受，到时候晏修或许会遭受二次伤害。

　　伤口处理好了，晏修抬起头，不经意撞上程映薇充满怜惜的温柔眼神。

　　他心里颤动了一下，不动声色收拾好药箱，说：“你自己回房间吧。”

　　“你不扶我？”程映薇有些惊讶。难道这也要记仇？

　　“趁我反悔之前赶紧走。”晏修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走！马上走！”程映薇倏地站起来，忍着疼痛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晏修嘴角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看了看自己的手，那里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