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2章 千载落风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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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办公室的门，雪彤像条尾巴一样跟了进来。我无精打采地把手袋丢到椅子上，开始收拾桌上凌乱的设计草稿。雪彤眯着眼睛打量了我一会儿，终于忍不住她那张“话痨”嘴巴的表达欲望：“喂，你今天怎么熊猫眼？”
我瞪她一眼：“我又不是罗浩天，你盯着我看什么？”
罗浩天是雪彤的部门主管，更是她的梦中情人。
“看你怎么了，你给我老实交代，昨晚是不是去做什么坏事，怎么挂着黑眼圈来上班？”她一屁股坐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得意洋洋地看着我，仿佛掌握了什么天大的秘密似的。缠人是这个丫头的拿手好戏。
我把废纸揉成一个团丢进纸篓，打开抽屉拿出夏季最新的布料样板排在桌子上，然后故作神秘地眨眨眼睛，斜睨着她：“想知道吗？”
这个丫头立刻像被注射了兴奋剂，把脸凑过来，瞪大眼睛问：“跟帅哥约会去了？”
“Yes！”我使劲儿点了下头，心里忍不住想笑，不等她开口，又故作神秘地说：“不过……”
“不过什么嘛？”她不耐烦地催促道。
“不过……”我拖长了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是……在……梦……里……”
雪彤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夸张地软倒在椅子里，嘴里却咯咯地笑起来：“我还以为你真的有什么曝料新闻说给我听呢！”
“你赶快回自己的办公室去吧，一大早上就跑来我这儿八卦，等会儿那个罗浩天又要臭着脸K你一顿。”这个胶皮糖不走，我什么事也做不成。
雪彤撇撇嘴，满不在乎地说：“我就喜欢看他那张臭脸，鬼才怕他呢！”她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突然从桌子上拈起一样东西送到我眼前：“这是什么东东？”
我抬起眼睛，看到一枚铜制古币，因为年代的久远，上面遍布着斑斑锈迹，古币正面用八分篆字写着“开元通宝”四个字。
这枚古币是五一长假去西安旅游时，在街边的小摊儿上用十块钱人民币换来的。虽然是货真价实的唐朝货币，可是像这枚表面有锈迹、且磨损严重的古币并不值钱。况且，这枚钱币铸造得也不够精细，外廓宽粗，内廓极细且不均匀，并没有什么收藏价值。唐代钱币中，最稀见的是“乾封泉宝”，字体楷书，铸时仅八个月，唐朝政府便速将其回笼销熔，改铸“开元通宝”，所以传世甚少，一枚的市价在数千元左右。西安的西北在古时叫做长安，是大唐都城。所以，像这种传世较多，保存又不是很好的中期“开元通宝”在西安的很多摊档上都随处可见，当时只不过觉得好玩，那个卖主又极会推销，说古币带在身上可以辟邪，于是就掏钱买下了。
回来之后，早忘记了这件事情，所以这枚古币就一直躺在手袋里面睡大觉。直到昨晚下班时，从手袋里掏钥匙，不知怎么回事，这枚古币的圆穿方孔正好挂在那串钥匙上，刚一拿出来，它就不偏不倚、恰巧掉进我的茶杯里。原本就为了赶一批服装设计稿加班到九点钟，急着去祭五脏庙，所以就把它从茶杯里胡乱捞出来，晾在桌子上了。
我从雪彤手里接过那枚铜币，拿在手中把玩，映着早上的阳光，它泛出淡淡的金属光泽，散发着某种神秘而妖冶的美丽。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对雪彤说：“你去生产部帮我要点儿墨绿色的丝线来。”
雪彤莫名其妙地望着我：“你要做什么？”
我轻轻笑了笑，把那枚古币抛起来再接住，然后眨眨眼睛说：“我要把它做成一件首饰。”
雪彤转身出去，不多时就握着一把丝线回来，一边走一边嚷嚷：“香凝，你看这些够不够……”
我在抽屉的最里面找出一个方形的丝绒盒子，里面有上次给模特设计项链时剩下的几颗圆形翡翠珠子。然后，用墨绿色丝线在那枚“开元通宝”的上下各缀一颗珠子，下面留一缕流苏，上面用几股丝线编成活结儿挂在脖子上，刚好配我今天的白色雪纺衬衫，古色古香，煞是好看。
正对自己的作品兴奋无比且爱不释手时，罗浩天却忽然推门进来。
这个人的样子明明不太难看，却不知道为何总要板着一张臭脸，他是公司财务部的主管，也是雪彤的顶头上司，可能是跟枯燥无趣的数字打交道久了，我怀疑他的笑神经已经严重坏死，在我来公司的两年时间里，居然没见他笑过。
看到雪彤笑容收敛的同时，我也忽然感到一丝凉意，这个人一进门，就仿佛把夏天一下子赶走了似的。
他瞥了我和雪彤一眼，就转身走掉了，居然连半句话都没有说。
“真是个怪物。”我嘴里嘟囔了一句。
雪彤吐下舌头，站起来跟我挥挥手说：“我回去了，昨天杭州发来那批货还没下帐，等下他查就麻烦了。”
我哼了一声，看雪彤一路小跑着回她的办公室，心里真是不明白她究竟喜欢罗浩天什么。感情这个东西就是奇怪，越是得不到的就越当宝贝一样。就好像梦中那个皇上，他虽然是盛世大唐的天子，还不是一样摆脱不了感情的困扰，越是不在乎他的女人，他反而越珍视。
他究竟是怎样一个皇上呢？是不是太老，又不够帅，所以楚鸢才会喜欢上跟自己年龄相仿的太子？还是因为他太过于看重权势与威严，而不懂得家常的温情？
不知不觉，我的手指抚上那枚古币，它正端端正正地挂在我的脖子上，泛出微微的凉意。我心里一动，这枚钱币就是来自那遥远而又神秘的年代，几经辗转，直到今天才终于被我收藏。它亲眼见证了一段历史，历经无数兴衰成败、看尽几多风雨飘摇，它一定明白什么叫做浓华如梦，什么叫做转瞬成空，可惜它不会讲话，没有办法把那些精彩的故事逐一演绎出来。
我轻轻叹口气，拿出笔，在纸上勾出一个美丽的唐朝簪花仕女，霓裳飘逸，云髻高耸，眼波流转，美目顾盼，宛如梦中的楚鸢，她盈盈而立，脉脉欲语，我用指尖轻抚她的脸庞——楚鸢，你究竟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呢，今夜，你还会不会来我梦中？
“香凝……香凝……”雪彤火燎了尾巴似的从门外闯进来，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真是什么老师教什么样的学生，她跟罗浩天一样，都不懂得入室先敲门的道理。
“你怎么又回来了？”我皱皱眉毛，挤出一脸苦笑。
“喂喂喂，天大的新闻！”她的眼睛闪着光，一副捡到钱的样子。
我恶作剧地抿起嘴巴，故意偏不问她，因为我敢跟任何人打赌，憋不了三秒钟，她自己就会乖乖说出来。
“罗浩天要请你吃饭！”雪彤果然跟着就冒出了这句话。
呃？我差点没从椅子上跳起来：“请——我——吃——饭？”不会是我耳朵出了毛病吧？
“是啊！”雪彤拼命点头，“他今天脾气出奇地好，不但没有骂人，还说要拜托我过来跟你说一声，明天中午请你吃饭！”
“那他刚刚进来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我莫名奇妙地瞪着雪彤，真是怪事天天有，今天特别多。
“我也问他了，他说跟你不熟，不好意思直接邀请你嘛。他还说……”雪彤居然红了脸：“他还说，明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让我也一起去。”
“不晓得你们两个搞什么鬼！他不会是想约你吃饭不好意思，所以才拉上我吧？我跟他又没什么交情，凭什么请我吃饭呢？”我不屑一顾地说。
雪彤的脸更红了，看来，这个小妮子对罗浩天还真动了感情，她拉着我的手摇来摇去：“先别问那么多为什么好不好，你到底答不答应嘛？”
望着雪彤无比期待的表情，我又如何能够拒绝她？跟罗浩天共进午餐，一定是这个丫头盼望已久、并无数次出现在梦里的浪漫场景，我又怎能忍心打碎她的美梦？
“好吧，你回去告诉那个家伙，我答应了。”我对雪彤扮了个鬼脸，促狭地用食指在脸上划了两下。
雪彤立刻像只欢快的小鸟一样飞出了我的办公室。
一天下来，我在纸上打了几个稿子，全部都是摇曳的长裙，V领高腰，妩媚妖娆。是梦中所见给了我启示——这些衣服，可以用真丝或者雪纺的料子来制作，现在的面料工艺，唐代的人一定无法想像，不但质地轻盈柔软，颜色也变化万千。绯红、湖蓝、水粉、鹅黄，温软旖旎的质感，娇嫩可人的颜色，托在手上流丽如水，映入眼中芳菲袭人。
下班之前，雪彤又过来叮嘱我一次，叫我不要忘记明天中午的约会，这个丫头竟然变得婆婆妈妈，由此可见，爱情的力量有多么可怕。
回到家里，胡乱吃了些东西，便倚在沙发上看电视，北京台正在播“红楼选秀”，可叹的是，几十万人当中，都无法挑出一个神采俊逸的宝玉。不是那些男孩子不够漂亮，而是他们身上普遍缺少宝玉那种清华高贵的气质。也难怪，这个年代的男孩子，从小便沾染了几分世俗，领悟了些须世故，如何比得当年那些琴棋书画、书香墨香里熏染出来的翩翩佳公子！
关了电视去洗澡，洗到一半才忽然想起，脖子上还挂着那枚古币，于是把它摘下来，顺手放在盥洗台上。
从浴室出来，窗外已是繁星满天。初夏的夜空深邃而宁静，就像情人凝视的目光。恍惚间，锦鸾温柔的双眸仿佛又在眼前浮现——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电影里，杂志上，大大小小的帅哥见过无数，可是，没有一双眼睛能够像锦鸾那样让我心动。也许是现代都市太过嘈杂，也许是现代环境污浊丛生，即便有那样干净清澈的眼眸，也一定被蒙上了灰尘吧！
钻进被子，关上台灯，虽然时间还早，可我却偏偏有点儿急于入梦的感觉。是为了锦鸾吗？
这个想法把我自己吓了一跳：只有一个晚上，只有一次梦中的缠绵，难道我就爱上了这个虚幻的影子？在黑暗中，我对自己微笑，这念头实在太过疯狂——从今往后的每一个白天，我都是一个身穿时尚女装，坐在写字楼里的白领丽人；晚上回到床上，就去梦中扮演盛世大唐的贵妃娘娘，与年轻英俊的太子绝恋倾城、缠绵悱恻……
我轻轻笑出声来。
门缝里恍惚透过一丝光亮，隐隐约约、朦朦胧胧。或许是刚才洗澡时忘记关灯，于是翻身下床，向浴室那扇门走去。
可就在拉开门的一瞬间，我几乎停止呼吸!那一刻的震惊，简直用任何语言都无法形容！
盥洗台上，那枚古币正发出幽幽的光亮。淡黄色的光，不太明亮，氤氤氲氲，迷迷蒙蒙，像一簇火焰，微微地燃烧、跳动，明灭闪烁，亦真亦幻。
我双手掩住嘴巴，无法思想，也不能动弹，更难以确定自己看到的这一幕是不是真实的!一时间，我的眼前飞速闪过无数画面，就像电影里迅速切换的镜头——有锦鸾、有楚鸢、有皇上，更有许许多多我不认识的面孔，那些人有的在哭，有的在笑，有的在流血，有的在厮杀……我头痛欲裂、天旋地转，想大声喊叫，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冷汗湿透了我的睡衣，我仿佛又坠入了那口深井，黏湿阴冷，黑暗恐怖……
终于，我失去了全部意识，晕倒在地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千载落风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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