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为了迎娶女神而奋斗》壶笳

7、长牙了

　　兴许是佟太太的长命锁打得好，过了百日宴，殷佐身子骨一日好多一日，没牙的小孩儿几乎是见风就长。

　　他这时节还许多事情都不明白，小孩子记性好忘性大，尚未发育完全的身体也支撑不了他进行长时间的思考除了偶尔惦念前世的爸爸妈妈，但很快便在佟贵妃的怀抱中呼呼睡去，前世记忆里的人仿佛被什么轻盈的抹去，自然而然将佟贵妃当成了他这辈子的妈，只有哥哥是他两辈子最亲切的人。

　　对懵懵懂懂的小婴儿来说，对比前后两世的区别，除了觉得保姆多了点儿、屋子大了点儿，娘亲生的貌美，倒也没觉得有很大区别。

　　虽然不能经常看见皇上，但他习惯了许多事情由大哥来管理，也不觉得有很大差异，他恍惚记得与父母分离已是常态，能日日跟着佟贵妃已经是很开心的事儿了。

　　作为一个小婴儿，他的日常自然是醒了睡睡了吃，到了七月要满五个月，感觉自己手脚比较有力量了，殷佐就开始尝试着坐起来。

　　今日一起来便瞧着外头乌云密布，乌压压的一片显得天色昏沉沉的，夏日里狂风骤雨只是一会子功夫，等噼里啪啦落下来便好。

　　佟贵妃见天气不好一早起来便先往慈宁宫、寿安宫去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

　　眼见着就要到七夕了，宫里按例都要吃巧果、穿针、用磨合罗供奉织女娘娘，今年是按照旧历在御花园里太液池边设宴，宫妃聚在一起拜节，还是各宫里自个儿过——她总是要遵从两宫的意思。

　　过了七夕七日便是中元，要请法师来宫里做法事打蘸祈祷，又是刘皇后过世第一年，皇上活着的时候因为刘首辅的事情不大亲近她，如今人去了反而念起她的旧情来，特意又在中元节之一日加了一场水路道场为她祈福往生。

　　年年七月两个大日子连在一道，人就显得格外忙碌。

　　两处宫殿隔得近，内里还有小路连在一起，太皇太后一辈子什么样机灵的人没见过，偏太后是个老实笨拙的老好人，她少不得多看顾一二，一来二去反倒是处出几分母女情分，倒也给早上请安的妃嫔们省去了些许功夫。

　　太皇太后早年还曾手把手教导贺皇后管宫务，见皇上后宫安稳，老太太便放手不管，只在后宫里吃斋念佛、含饴弄孙。近年来她上了岁数，性子也越发像小孩儿，尤其爱吃甜，偏她这个岁数不适合吃高油高甜的食物，每日早上佟贵妃来的早都侍候着老太太用早膳，这可不是个轻省活儿，既要满足她的小爱好，又要顾及她的身体。

　　皇太后并不管事，她也知晓自己不是聪慧的，先帝就常常嫌弃她笨嘴拙舌的，如今抱了五皇子养在身边，也就跟逗小猫小狗一样，先头还嫌弃晚上哭闹吵嚷睡不安稳，也是太皇太后训斥她一顿，才收敛了性子。

　　如今养出感情来，祖孙两个格外亲昵，到哪儿都要将小孩儿带着，在早膳的时候也是你一口我一口，可五皇子如今也些许重量，她一个养尊处优的中年妇人常常抱不住，惹得侍候的宫人急的满头大汗，还是佟贵妃用话岔过去，引开了她的由头。

　　从慈宁宫回来，佟贵妃长舒一口气，换了身家常的衣裳，上身是青色绣遍地莲蓬的长衫下身则是月白色绣折枝荷花的白绫裙，头发挽成了抛家髻，夏日里天气炎热，她不耐烦带金银，总觉得戴着瞧着显得笨重，便选了珍珠的头面，乌发里衬托着一颗颗珍珠发钗显得格外清爽。

　　听宫人说两个孩子都醒着，便抱他们过来，自个儿在罗汉床上斜歪着，也能稍微松泛一会儿。

　　“哟，佐哥儿都能坐起来了！”

　　殷佐暗中练习了许久，今日特意在佟贵妃跟前展示，小手扶着紫檀木炕桌，稳稳当当的坐起来，只他如今骨头还未长全，坐了一会子便觉得力劲松懈，干脆小手一放，四肢大开仰躺在竹簟上，还装模作样的长舒一口气。

　　“我的儿原是这样洒脱的人物！”佟贵妃教他引得捧腹大笑，将他揽在怀中，伸手摩挲这他的脖颈，说不出的怜爱，她原与后宫诸女子一样是喜爱留指甲的，可自从养了胤禛便是十指秃秃，连戒指也不曾带，就怕抱孩子的时候不小心刮伤了。

　　“惫懒。”殷臻近来正是乳牙生长的时期，说话就显得分外不清楚，他素来是个爱说话的，旁人说一句他便要说上十句，偏偏如今一说话便要流口水，他如今套在这小儿壳子里但爱面子的性子却分毫不少，近来话就少了许多，时不时冒一两个字来，也是十分惜字如金了。

　　殷佐听懂了他的话也不生气，见他坐在炕桌另一边玩儿九连环，他如今也不会爬，两个小手朝着殷臻伸开，嘴巴里叫着哥哥，出来却是咿咿呀呀旁人听不懂的一串小儿语言。

　　佟贵妃笑着见他兄弟两互动。

　　见殷臻不理会他，他继续嗷嗷叫着朝着殷臻伸手，后者慢吞吞看他一眼又低下头解手中的九连环，殷佐性子执着，见殷臻不回应也不恼，继续伸手，总是要目的达到了才肯罢休。

　　夏日里小孩儿都穿的少，又不外出见客，便穿着细棉的半臂，下头则是半长的纨绔，两个藕节似的小手伸在半空中，胖乎乎的，越发惹人喜欢。

　　佟贵妃见他们兄弟两玩得有趣，索性伸手将殷佐抱到殷臻身边。

　　见挨着哥哥，殷佐登时兴奋起来，小手扶着哥哥的腰，靠着哥哥坐起来，坐的不甚稳当，大半个身子都挂在了殷臻身上。

　　殷臻原本没防备，却不知这个弟弟如今再不是记忆里瘦猴儿的模样，一个不妨，教胖嘟嘟的团子一靠，整个人往后倒在了褥子上，兄弟两叠罗汉一样手挨着手腿挨着腿倒成一片。

　　“咯咯！”殷佐登时就笑了，瞧着哥哥圆润的手臂，不知道怎么就觉得牙龈发痒，登时张口就啃上去。

　　他如今也是娇养着，一身皮肉娇嫩细白就像上好的豆腐，虽断了母乳，想到前世只能拉开四里办的弓，便是不喜欢奶味儿也忍着头皮日日喝着羊奶牛奶。

　　身上就带了一身奶味儿，殷佐正是长牙的时候，见了哥哥裸露在外的手臂，啃上去觉得香香的，可不就越来越用力么。

　　“哇——”殷小臻在重生一年之后终于在亲弟弟一口之下大哭起来。

　　殷臻原本也没想哭，男子汉大丈夫自然是流血不流泪，但小孩儿不知轻重，教佐哥儿一口啃上去，开始还能忍，忍着忍着眼眶一热，金豆子掉下来再忍不住了。

　　殷佐没想到殷臻会哭，在他眼里，大哥是比爸爸妈妈还要靠谱的存在，教他这样一哭，心底一着急丢开嘴里衔着的肉，也跟着哭起来。

　　“哎哟，可笑死我了。”佟贵妃笑弯了腰，只揉着肚子，差点儿岔了气，她养了他们这样久的时日，自然也知道两个孩子的脾性，一时恶趣味发作，瞧见两个娃娃抱在一起哭也不上前分开，反而在一旁笑的前俯后仰。

　　自殷佐百日宴后，皇上便与佟贵妃单方面堵了一阵子气，他也不是真的生气，只觉得教人拂了面子，再加上前朝忙碌江南那头因为盐政改革之事闹出事端来，一时忙碌也鲜少入后宫来，偶尔往德妃处坐坐，听得她温柔小意，心中舒缓。

　　近来他派了甄太后的族侄甄思净做钦差查了许久方得了结果，引得江南官场震动，一批大员豪吏纷纷落马。

　　杀一批人，再流放一批人，整个江南官场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这时节又点了兰台寺大夫林海做巡盐御史，他原就是姑苏人，又跟荣国府有姻亲，虽然四王八公子孙多不肖，到底是开国就有的勋贵，底蕴在哪儿也能镇得住江南官场，眼下便要往扬州赴任去了。

　　一时又想起林海的妻子贾氏跟佟贵妃算得上是手帕交，林海这一去少说做一任便是五年，要给自己得力的臣子撑腰，让对方死力效命，有什么比得上加恩其妻儿的。

　　偏林家子嗣艰难，林海跟自己一样的年纪，膝下却还是空落落的，只好施恩于他的妻子。

　　一时又想着自己这段日子冷落了佟贵妃许久，表妹的性子素来外柔内刚，又是为了小六，再者德妃那头气都消了，他又何必跟表妹置气，他这样一想，自觉找到了可以下的台阶，今日上午批了折子便往景仁宫来。

　　他也知道自己跟佟贵妃置气有些不该，正好要到七夕，姑苏进供上来一双摩诃罗，眉眼灵动模样生的美貌可爱，更惊奇的是这一双娃娃全身上下一层层穿着如成人一样的衣裳，都是上好的苏绣，连带着钗发首饰都与真人无异，便打算亲自往景仁宫送过去，也供表妹赏玩。

　　示意小太监不要先行通传，自己拎着金漆嵌螺钿方形提匣往里头走，还未走近便听得两个孩子的哭声，心下一惊，快步转过屏风，便瞧见母子三人趟在榻上，佟贵妃笑眼盈盈，发髻蓬松，纱裙逶迤仿若月光下的荷塘，竟是别样的妩媚温柔，一时不由看住了，连儿子哇哇大哭也不入他耳中。

　　“皇上今儿怎么有空过来了？”见他突然出现，佟贵妃微敛了笑容，伸手理了理耳边微散的头发起身行礼道，“也不令人通传，妾身这蓬头垢面的，可不就御前失仪了么。”

　　见皇上来了，殷臻登时止住了哭声，他前世幼年时候性子急躁，被皇父批了“戒急用忍”，往后几十年忍着忍着习惯了，便有什么情绪也不轻易流露出来，若是只有母亲在也就罢了，在皇父跟前少不得要守着自己的形象。

　　见哥哥不哭了，殷佐原本还在掉金豆子也忍住了，只他年岁还小，不大控制得住自己，忙握了小拳头往嘴里一塞，算是止住了抽噎。

　　“这是姑苏才进上的摩诃罗，你瞧瞧可喜欢？”瞧见佟贵妃收回了方才肆意的模样，皇上心里只觉得微微有一些失落，但很快两目光落在了两个孩子身上，他装作不经意一般顺手将提匣放在炕桌上，“方才怎么了？”

　　“佐哥儿要长牙了，抱着哥哥啃了一口。”佟贵妃命宫女打温水上来，将白棉帕子浸湿了给两个孩子擦脸擦手，皇上听了不由莞尔，眼见得玩儿了这么一会子两个孩子面上都露出困倦来，示意芍药、红曲将他们抱下去，这才笑盈盈的将盒子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