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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新年 ...

  •   昨夜守岁,殷佐尚且睡得迷迷糊糊的,红曲用温热的帕子替他擦脸,将他唤醒。

      小孩儿躺在床上蹭了蹭,艰难的睁开眼睛,床头悬挂着金银八宝、还有用红绳串着铜钱编成的龙形钱串子,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上的,颜色喜庆随着他的动作不由一晃一晃的,他登时一乐,伸手想要去拿,他已经快一岁了,已经能开始学着走路,这会儿子便扶着摇床慢吞吞的站起来。

      “殿下,该换衣裳了,等会儿还要去慈宁宫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拜节呢。”红曲帮他穿上新衣,大红色绣楼阁风景纹样的短袄,外头则罩着一件朱砂色缎绣十团吉庆有余纹白狐狸里的氅衣,脚上则套上羊皮掐金的小皮靴,临到要出门又戴上一顶月白色缎平金绣红穗小帽,总之是怎么喜庆怎么来。

      冬日里穿的厚实,殷佐被红曲抱着很快便到前殿与众人回合,小孩儿如今能走,便不耐烦宫人抱她,想着自己要走上几步,一迈步子,可惜全身上下穿的笨重了,差点儿绊倒。

      “六殿下想要自己走,你们总要细心一些,仔细他摔伤了。”殷臻今日起得比殷佐早,看着团子从西面的屋子里歪歪扭扭的走出来忙上前一步把他抱住。

      自从昨夜忽然意识到往后一串不省心的弟弟,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殷佐顺眼,是以态度格外温柔亲切,伸着小手将殷佐肉爪子拉着,也是很有兄长的范儿了。

      都是养在景仁宫里的皇子,宫人就格外怵四皇子,在他跟前越发显得轻手轻脚,去岁两个小宫女闹别扭,在偏殿里吵起来,佟贵妃不在,教四殿下瞧见了,他也不说话,就冷冰冰的盯着,两个小宫女教他看了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跪地认错。

      在往后景仁宫的宫人都晓得他的厉害,甚至有人私下嘀咕,四殿下认真的时候周身威严比之小太子也不差什么——此时听了殷臻的话,满殿里宫人纷纷低头应诺,就怕慢了一拍惹得四殿下不高兴。

      “瞧什么呢?”殷臻见他们都老实了这才牵着殷佐慢慢往前走,一低头,就瞧见小孩儿崇拜的望着自己,眼神发亮,仿佛如白水银里头养着两丸黑水银,心中老父亲之情顿生,忍不住握了握手中的肉爪子。

      “瞧大哥厉害呀。”殷佐慢吞吞的说着,还吸溜着控制不住的要往外流的口水,他如今生了五颗牙了,也不是之前的无耻之徒了,只是说话用显得有些漏风。

      “我不是你大哥,是你四哥。”殷臻纠正他。

      “就是大哥。”殷佐皱起眉头,用力攥紧了他的手。

      “四哥。”殷臻耐心的解释,“大哥是惠嫔娘娘的儿子。”

      “……哥。”殷佐有几分不明白,他虽然已经有了几次参加宫宴的机会,但在他看来那些或高雅、或爽快、或娇憨、或清幽的女子不过就跟一个小区的邻居一样,他跟他哥(殷臻)、他娘亲(佟贵妃)、他的皇上爹爹才是一家人,“那太子哥哥呢?”

      “他是元后嫡子,是咱们二哥。”殷臻自从知道他聪颖之后就一直在想着要怎么才能保住自己的弟弟,教小孩儿藏拙显然目前是不靠谱的,他没有轻重,若是教旁人以为真的是笨蛋失了皇上的疼爱也不是好事,可真的任由他发展,真的到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地步,只怕娘亲也要伤心了——他是万万不会承认这些日子以来,已经将这个弟弟放在了心上,目前地位只比十三弟矮上一丁点儿,“等下见了娘亲,你跟着我一道给娘亲拜节。”

      兄弟两沿着回廊慢慢走,挂在回廊下的灯笼都换成了新的,红彤彤瞧着便十分有过节的气氛。

      “哥。”殷佐迷迷糊糊想了一会子,也没想明白,在他小小的心里反正他与殷臻最亲,登时伸出胖乎乎的爪子抱住殷臻的胖乎乎的腰,小嘴里还黏糊糊得喊,“哥!”

      殷臻嫌弃的看了小孩儿一眼,没留意自己的嘴角都高高的翘起来。

      到了初一这一日阖宫上下都是要穿新衣的,连侍候的宫人和内监也换上了新的衣裳。

      寻常宫娥的衣裳是上袄是红色下裙则是藏青色,上了年纪的嬷嬷们则是绛紫色上袄棕色下裙,一个个喜气盈腮的,便是平日里有些个小的龃龉在年节下也就罢了瞧着都是一团和气的,殷臻留意到有许多宫女头上都带上了首饰,平日里做活往往是舍不得的,瞧上去十分活泛。

      到了前院正堂里,兄弟两一眼就瞧见了被众多宫人簇拥着的佟贵妃。

      她外着红色百子图妆花缎的褙子,下着朱砂色织金石榴裙,殿里暖和,大毛衣裳在熏炉上熏着,她正带着宫人们贴窗花,瞧见两个孩子手牵手走过来,面上的笑便止不住了。

      景仁宫里有个小宫女手最巧,能剪出各种花样来,寻常的诸如“吉祥如意”“小猫扑蝶”也就罢了,她脑子灵活征得贵妃同意,将殷臻拿吃食逗殷佐说话的场景剪下来,剪得惟妙惟肖,佟贵妃心念一动便将这张剪纸贴在正堂的窗户上。

      “娘!”殷佐早就将他哥的吩咐忘了,只记得要给他娘拜节,笑着冲过来抱住佟贵妃的裙角,仰头看她,头上的帽子登时倒仰着掉在地上,“娘,新年好。”

      “我们佐哥儿也新年好呢。”佟贵妃听他拜年忍不住就笑了,殷佐头生的圆圆的,瞧上去就像个小和尚,她接过宫人捡起来的帽子替他带好,想起儿子的模样就忍不住笑。

      “儿子给娘拜年,祝娘新年事事如意。”殷臻在佟贵妃跟前站定了跪下来磕了头说了祝福语才站起来,还忍不住看了殷佐一眼,就是这个蠢弟弟,方才教他跟着自己动一转头就忘了。

      “你这孩子,竟是这样实诚,可磕疼了么?”佟贵妃原本就没教过他,此时见他给自己磕头拜节,心中欢喜,倒觉得自己一腔心血没有白费,两个孩子都跟自己亲昵,忙不迭的伸手扶他起来,见他额头都磕红了,不由伸手揉了揉,旁边当归端着一盘金银锞子,打成了百花样子,一个个的小巧玲珑,伸手就抓了一把给殷臻。

      殷臻接了,转手就令芍药替他收着。

      这时节殷佐才想起哥哥刚才说过的话,他对金银还没什么概念,只觉得这金银锞子打的好看,又见他哥得了他没有,他也想要,便松开抓着佟贵妃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想要模仿哥哥的样子磕头。

      可惜他高估了自己的个子。

      身子才弯下去,整个人便朝着地面栽过去。

      “佐哥儿!”他这一动作唬得佟贵妃花容失色,连忙将他扶起抱在怀里。

      “娘,如意。”他靠在佟贵妃怀里笑嘻嘻,一字一顿,半点儿没顾虑到佟贵妃的心思。

      “你呀!冒冒失失的。”佟贵妃本就生的冰雪聪明,顿时反应过来,伸手摸了摸他热乎乎的小手,也抓了一把金银锞子给他,“佐哥儿认得这些是什么么?”

      殷佐摇了摇头,他前世大部分功夫都是耗在家里和医院,连学校都是偶尔去一下,能接触到的植物除了摆在他跟前的蔬菜旁的都没亲眼见过,纵然在百科全书上看过,但真的花跟打的锞子还是很有差异的。

      “等过了年开了春,花都来了,娘带你去认一认。”贴了窗花便是吃朝食的时候,宫人端上来一大盘扁食,佟贵妃从中各给每个孩子夹了一个。

      “娘。”殷佐张口一咬,里头竟是硬的,小孩儿咬不动,忙不跌的吐出来,一看里头是个银锞子,登时咧嘴笑了。

      “这是好兆头,六殿下今年定然有福。”宫人们见了纷纷开口,殷臻看了他们一眼,低头咬了一口佟贵妃给自己夹的,果然也咬到银钱,这是宫里的旧例了,定然小厨房做了记号,哄贵人们开心的,过年节的套个喜庆,他心中却也十分高兴。

      用了朝食,佟贵妃带着两个孩子先去慈宁宫向着太皇太后跟皇太后拜祝,皇上则在前朝带着小太子接受众臣朝贺。

      到了慈宁宫里,已经有小辈在了,佟贵妃带着两个孩子磕了头,收了一堆金银金银锞子,有“吉祥如意”“百事大吉”“三元及第”等等不一而足。

      等不须臾,各宫妃嫔前前后后也都来了。

      还有从宫外来拜见的命妇,今年是选秀的一年,来往的命妇多带着家族里适龄的少女,一个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先给太皇太后过过目,皇上孝顺,若是能入得她老人家的法眼,也是莫大的荣幸了。

      在一众或神采飞扬,或温柔娴静,或明艳骄傲的少女之中,佟贵妃看了一早上已经花了眼,偏偏注意到跟在皇太后身边的少女。

      这姑娘眉眼沉静仿若云雾笼罩着的山峦,便是笑着眉间也带着几分神秘;她的眼睛生的更好,还未开口便能从这双清透的眸子里看出许多缠绵悱恻的情意,可一笑,便如海上明月,清透而耀眼。

      “往日听人说羞花闭月,今日才知道原来有女子的容貌能够令日月失色。”佟贵妃瞧着她不由感慨,这般容貌果然少见,如今瞧着只怕是要进了后宫来了。

      等过了晚膳带着两个孩子回宫,躺在榻上,召半夏来询问,皇贵妃才有空思量。

      “听宫人说她是太后的侄孙女儿,如今朝中甄御史的长女,今年也是要参选的。”半夏一面替她捏着肩膀,一面轻声说道,“婢子活了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美得惊心动魄的人儿。”

      “她真进宫了,也未必是好事。”佟贵妃微微闭上眼睛,轻舒一口气,“如今宫里太平是因为东宫稳定,天子雨露均沾——可你看到了,她这样的容貌——德妃生的好,良贵人亦是姿容出众,可她们跟她比,可不就是鱼目和珍珠——满宫里头可不都逊色于她,皇上不是好女色的,只是这样的容貌,真是六宫起了嫉妒之心,往后便真的永无宁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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