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妖少年团[停更]》风千日

5、5

　　光芒闪灭，眼前陡然换了一片新天地。
　　巍巍青山，蓝天白云，山下草屋两间。篱笆墙，畦菜地，挨着一泊大湖，其上莲开数里，岸沿伴生丛竹密密。

　　一株三人高的大柳树站在草户前，正对他们。
　　柳枝儿抖擞，声如洪钟道：“尔今所处为小莲虚境，乃莲生城主八十八化境之一。此间有城主秘术五门，只有首年参与王队战的小妖方有机会习得，半月后，能学会几门，但看尔等各自造化。”
　　文绉绉话落，大柳树换了副亲切语气道：“吾乃此境执事，你们可称吾为先生，凡有不解之处，尽可问来。”

　　柯鹿一肚子不解，率先举手，捡紧要的抢问：“先生，您认识荒泓吗？”
　　“荒泓？吾不曾听闻此名。”柳先生虽奇怪这小妖无来由的一问，然无心理会，自吩咐道：“依先后顺序，你们本年排为莲华十九队，且上前来登记，各领了衣牌去。”

　　两条柳枝斜里一刺，凭空取出份笔簿作势欲书。另有数枝迎上众小，梢头轻轻落在他们头顶，粉红大蜗牛也没有落下。
　　仗着叶茂枝繁，大柳树一身数用，柯鹿甚至见它还有闲拿瓢从湖里舀水往树根下泼。

　　随着柳梢绿芒轻闪，柳先生念道：“年一百六，雄身，地蜗族。叫何名字？”
　　温润少年忙答：“林慢。”
　　“年一百五，雌身，地蜗族。何名？”
　　林慢微红着脸，再次作答：“林吞吞。”

　　见多识广的柳先生没说什么，笔下不停，继续道：“年一百五，雄身，海龙族。何名？”
　　冷傲少年淡淡道：“龙九思。”
　　柯鹿瞟来一眼，觉得叫龙傲天也没差。

　　貔貅头上的柳梢亮了起来。
　　“年一百五，雄身，仙族。”柳先生显然老练，知道这是个只问不答的，沉吟几息，依历有惯例道：“自人妖两界分离，至今你已转世八轮，前尘素以‘皮’为姓，又值此盛夏，便叫皮八夏罢。”
　　“谢先生赐名。”
　　貔貅知入世后有必要拿个名字便于行走，有用的东西，他一向乐于接受。长老替他取，他便纳了。

　　柯鹿眼角微抽，这家伙皮一下就很讨厌了，还皮八下？
　　柳梢幽光莹莹，终于排到了他。
　　“年十八……十八？”一直有条不紊的柳先生忽然大震，须臾沉默后，上百枝柳条争前恐后雨点般落在柯鹿身上，把本就在忐忑的柯鹿唬了一跳。
　　“喂！你搞什么？”

　　柯鹿一路听得迷糊不已，年十八三字一出，方才明白指的是年龄。
　　想想前几个一百五一百六的，他瞬间日了，这tm真是妖怪啊！

　　“你既非妖族，又非魔族，你究竟是何族？”
　　柳先生大惊，整棵树扑簌簌抖动，又几息后，不可置信道：“人族？你是人？这怎可能？你从何而来？”
　　龙九思和皮八下诧异，林慢则抱着妹妹连连后退，震惊忌惮的打量着柯鹿。

　　他在怕我？柯鹿又唬了一跳。
　　到底谁是妖怪啊？哥只告诉过他妖怪大多不喜欢吃人肉，可没说过妖怪还带怕人的！

　　柯鹿顾不上琢磨，坦言道：“我是人，不过我哥是妖怪，就是那个叫荒泓的，我本来在人界，也是莫名其妙来的这里，还和我哥失散了。”
　　他正委屈呢，湖上数莲攒动，阵阵金光泛起，一道身影出现在莲花中央，由模糊转清晰，露出个锃亮的光头来。

　　来者是位出家人，长身玉立，手腕卷着佛珠，僧衣雪白，袖口衣摆均绣着金色莲纹。
　　倒是个华美又漂亮的和尚。
　　他看着极年轻，眉眼狭长，神情恬淡含笑，像一抹朝云无心拂过层峦远岫，怡然自得。在柯鹿眼里，本该是出世的和尚，却有着入世的家常气，令他见了大感亲切。

　　柳先生从土里拔出根来，一晃化作人形，儒士装束，恭敬揖礼道：“城主。”
　　莲生抬足，步步生莲，眨眼间走至柯鹿身前，笑睨着少年，话却抛给柳先生，“这人，我带去说会子话，过后再送来。”
　　和尚脚下金色莲纹闪现，双双没了身影。

　　对于柯鹿，眼睛一睁一闭，得，又换了个地。
　　这回从山脚挪到了山腰，前后一纵庙宇，松柏茸翠，峥嵘簇立，碧瓦杏墙，景致颇似人间。独独不同之处，楼台殿阁处处弥漫着金光，随着柯鹿的目光扫去，还有往盛里再窜窜的势态。
　　他觑了眼年轻和尚，心道妖界哪来的出家人，这tm肯定也是只妖怪！

　　一人一妖站在殿前广场上，旁有一大榕树，下边陈设着案几。
　　莲生招呼少年坐下。
　　松妖小童奉上茶果，感受着灼灼金光，想着：城主今儿心情可大好呀。

　　莲生挥退小童，亲手为柯鹿斟茶。
　　柯鹿赶紧谢过，迟疑道：“您知道我的来历？”
　　人尚能演周易观天象，何况妖乎？

　　“算是吧。”莲生笑道。
　　柯鹿眼中，这一笑妩媚多情，妖气毕现，使他确信这就是个假和尚。暗忖柳先生称这妖为城主，想必有很大能耐。于是问道：“您认识荒泓吗？他是我哥。”
　　莲生依然在笑，眉梢轻挑，眼泛微澜。
　　“荒泓？不认识，我只知一位叫荒夜的。”

　　柯鹿再次失望，他哥挺厉害的啊，怎么就不出名呢？他闷闷不乐的喝了口茶，又问道：“那您知道怎么去人界吗？”
　　“唔……”莲生沉吟，“万年以来，你是头一个闯入妖界的凡人，还回得去么？”
　　他很没有同情心似的继续笑着。

　　“回不去？”柯鹿失了分寸，急道：“我得回去啊！我爸妈都是快六十的人了！”
　　他一下子哽塞了，眼睛发红，想到会因他失踪而焦急惶恐的父母亲友，心里便难受得要命。

　　四下金光陡明陡暗，仿佛在宣告着某种心情。
　　莲生揉揉柯鹿的小卷毛，好声好气道：“你别哭呀，也不是全无希望的。”
　　柯鹿红着眼看他，活像只离了群的幼兽。

　　莲生笑笑，话题忽而扯得老远。
　　“自盘古开天地，神为上，人妖魔居下，争仙位，求长生，三族混战不休，血流成河。直至人间唐朝末年，妖王同上神联手再造乾坤，布下天元界，将人与妖魔隔为两界，彼此再不交通。”
　　“若说世上有谁能送你回人界，非妖王莫属。”

　　“妖王？他在哪儿，您能带我去见他吗？”柯鹿语气迫切。
　　莲生略带调侃之意，说：“你现在不正是在去见他的路上么。”
　　柯鹿迷茫，什么鬼？

　　莲生说：“你倒是阴差阳错，恰好成为了今年王队战中的一员，没有错过这个对你来说，唯一能进入王城觐见吾王的机会。”
　　柯鹿说：“王队战？那是什么？”
　　莲生笑着解释：“王队战乃是妖界一年一度的盛事。妖界四大洲数万妖民，每年六月来到四方岛域，组成上千只队伍，于七月初至次年六月初这段时间，赢得一系列挑战，夺取进入王城的名额，最后在王城大战，八月初决出一队胜者，成为王队。”
　　“所谓王队，乃是妖界年青一代最强者的集合，是无上光荣。只有成为王队，才可进入王域无尽山海修炼，使庸者得以掌生死，轮回者得以破困境，道至离界升仙，亦未可知。”

　　柯鹿听得头大，问：“妖王在王城，而我想去王城，只能通过王队战？需要一年？不行啊，时间太长了！”他觑着假和尚，这妖似乎对他很有好感，厚着脸皮道：“城主，您法力高强，能不能直接送我一程？”
　　莲生的眼神像看着自家调皮撒娇的儿辈，笑道：“我是一城之主，身担重务，哪能随便离任。”
　　“那能不能派个不那么忙的高手帮帮我？”柯鹿不打算要脸了。

　　莲生一副‘少年你太天真’的表情。
　　“就算你被送入王城，也并不能见着吾王。他虽居尊位，然不理俗务，四方公老亦不可轻易得见，何况你小儿。他常年闭关，形影难测，偶露面处，多为接见新生王队。所以我道这是你唯一的机会。”
　　“想回人界，只能去见妖王？”柯鹿不死心。
　　“解铃还须系铃人，怕是只有吾王了。”莲生叹道。
　　柯鹿的心像在被火炙烤，“照您这么说，我明年八月才有希望回人界，那时候我爸妈该担心死了！”

　　“你别哭呀，人间一年，妖界九年，妖界一年，人间才一月余。来得及。”莲生缓缓道，眉宇间浮现淡淡的惆怅，“自分离后，妖界已过万年，算算人间，也该过去一千多年了……”
　　四周金光渐渐黯淡下来。

　　一个月吗？
　　柯鹿强收起忍了许久的眼泪，目光恢复镇定。
　　莲生笑容也乏了，但看向柯鹿的眼神依然亲切，从袖中抽出厚厚一卷书给他。
　　“史书杂记，随便看看。”
　　又掏出一个小囊。
　　“储物袋，小妖们都有的玩意儿。里边胡乱收了些东西，你随意取用吧。”

　　柯鹿谢着一一接过，此时，地面忽然传来一股强烈的波动，气劲外鼓，似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横冲直撞，想要破土而出。
　　他的心怦怦直跳，那一下下，撞得他莫名震颤。
　　“什么东西？”

　　莲生突然就不乏了，笑意愈深，轻描淡写道：“没什么，一只不听话的小宠而已。”他最后摸出一朵小金莲递来，“去往王城一路，艰险无比，你和你的队友们，可得竭力求进才好。”
　　柯鹿手托金莲，神情郑重。
　　如果只有这条路可以回家，就算是万中争一，就算会战得头破血流，他也只能前进，必须前进！
　　他要回到人界，回到父母身边，那才是属于他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