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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0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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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如泼墨,风渐大,路上行人匆匆。许迦南好不容易摆脱了家中小妹的纠缠,路上又遇各种骚扰电话,加之堵车,硬是晚了半个钟头才到会所。
许迦南应该是走得很急,碎发找不着南北似的,随意散乱地翘起,一呼一吸之间喘着粗气。
“恒哥,我差点就死路上了。”
许迦南扯开领带,没注意餐桌上的食物的变化,“热死了,让服务员来杯冰水。”
话音儿落下没多久,服务员已端好罗曼尼送上餐桌,转身离去。
许迦南喋喋不休,磨牙霍霍:“老三仿佛有那啥大病,脑子让驴给踢了,一天到晚的就想我不快。”
许迦南口中的老三是许家的小女儿,年纪不大,性子跳脱得很,总整些奇思妙想,并付诸实践,显然这次工具人是许迦南没错了。
“这次又怎么你了?”
席知恒摇晃着杯中红酒,难得有兴趣主动问询。
许迦南幽幽地望向他:“把我的自拍和电话挂相亲网站去了。”
席知恒清疏的眸色里滑过一抹不易觉察地了然,语调温缓地压出一句话:“网络一线牵,珍惜每段缘,你妹也是为你着急。”
“……”
他许二少爷要什么女人没有,还用得着挂相亲网站?就他这长相这身材随意往人群中一站,气质斐然卓越,被人搭讪想要微信的好吗!
思及至此,许迦南有被自己安慰到,嘴角的笑容扬得很高,落在席知恒脸上的视线慢慢滑落到餐桌,眉心皱成一团。
他十分嫌弃地指着自己餐盘里余下的食物,“切的好丑,怎么看着像是被人吃过了。”
“有客人走错桌了。”席知恒言简意赅地解释,揭过这一茬,“这么晚,你爸找我有事?”
开门见山,问得直接。
许迦南都还没想好找什么借口忽悠。
他一边让服务员撤走餐盘,一边给自己倒酒:“你很久不回老宅,俩老头子成天念叨你。”
一老头子是许迦南的爸爸,另外一个是许爷爷。
席知恒自离开许家,不再顶着许家养子的名声在外,便鲜少和许家的人联系了。直至近几年来席知恒的公司发展迅速,以雷厉风行的手段在燕城站稳脚跟,引起轩然热议。
毕竟这燕城,“芳心暗许渡红尘”三大家族,根基深厚,地位属实难以动摇。至于“芳心暗许渡红尘”这称号的由来,坊间流传已久,许自然指的是许家,“芳”则是内敛低调的方家,“心”是辛家。
自然而然,也就有人打趣若是随意嫁入其中一家,草鸡也得变凤凰。再说了,三大家的有儿有女,哪怕攀上个不起眼的私生子,也够在圈子里耀武扬威好一阵子,“芳心暗许渡红尘”也就此传播甚广。
许家鸿云目前掌权的是许正堂,许迦南的父亲。
席知恒眼皮轻抬,顶光落在他脸上,将他棱角分明的冷冽弱化了不少,他慢悠悠道:“你进鸿云时间也不短。”
许正堂既然有意让许迦南在鸿云历练,定然会不遗余力手把手教他。
不过,教者有心学者无意,终是一腔心思打了水漂。
“你见我哪天正经上过一天班?”许迦南音调啧啧,“没那心思。”
闻言,席知恒缄默,对上他的视线,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许迦南不知想到什么,眉心逐渐团起一团黑气,一双多情的凤眼里酝着冰。
能让他瞬间变脸的人,也就那么一个——许青淮。
许家名副其实的长子,也是私生子。
“许青淮下个月回国,打算将产业迁移回国内。”许迦南声音漠漠,“他主动提出进入鸿云实习。”
“叔父是什么态度?”
“支持呗。”
席知恒唇际扯起一丝要笑不笑的弧度,“也挺好,添砖加瓦堵路你擅长,你大哥都没体验过。”
他大抵知道许正堂的意思了。
顺手拿起挂着的西装外套,他虚虚拍了拍表面并不存在的灰尘,却闻到一丝沉香木味道,很浅,但很好闻。
他脑海里莫名想起不久前坐在对面大快朵颐的女人,那女人面孔精致,柔顺的卷发披散在一侧,桃花眼里是张扬灼目的风情,饱满的红唇一张一合。
似暗夜里动人心魄的红玫瑰,很招人。
“老宅还有空房吗?”他穿上外套,往外走,“离得远,晚上就不回公寓了。”
公司也好,公寓也好,都距离许家老宅上百公里,他喝了酒也懒得开车再折腾。
许迦南一惊,”你的房间一直给你留着在啊,不会吧现在走?“
来都来了,他还没吃上几口肉呢,很饿的好不好。
但看形势,席知恒已经走出店门,在取车。
许迦南无言以对,这就是命。
到许家老宅已经是一个小时后的事情,俩老头子在客厅听着戏曲下着棋。屋外已经下起雨,萧萧雨声自屋檐滚落,廊前盆栽沾了雨,东倒西歪。
管家撑着伞将席知恒送至门前,转身又去接许迦南,不同的是许迦南被请到客房歇息。
席知恒声音很淡:“叔父,爷爷。”
“进。”
他脱了鞋推门而入,俩老头子上头中,在进行最后角逐。
席知恒看了眼棋盘,许正堂执子落下,咚——
一锤定音,输了。
许父朗笑:“姜还是老的辣啊,回回都输,我这丢人呐。”
许老爷子没接话,目光转向一旁的席知恒,“知恒来了,是想喝武夷大红袍还是正山小种?”
说话间,许父已经撤走了棋盘,让管家端来茶桌茶具,热水很快翻腾起来。
“按爷爷的喜好便好。”
许老爷子哂笑:“那就老样子,大红袍。”
室内再无人言语,戏曲的声音咿咿呀呀流淌,唱的尽是说不清道不尽的别离故事。
席知恒直言不讳:“叔父爷爷,有需要我帮忙的事情?”
正轩风头正盛,一路直上云霄,三大家族固然有百年根基,但互联网时代发展迅速,优胜劣汰更迅猛,许家就有不少产业缩水。
这节点找上他,无非商量合作。
许老爷子咳嗽几声,老脸别过去望向某处,显然是让许父出面美言。
许正堂深深叹气:“鸿云与恒安合作生产了一批呼吸机,对方忽然毁约不卖,宁愿赔偿也不愿合作。”
就,挺突然的,出这么个事儿,眼见临近交货期。呼吸机供应不上,医院器械无法及时更新,暨时麻烦就大了。
席知恒眸色渐深:“原来的合作工厂呢?”
说起这个,许正堂胸口起伏不定:“不续约,说要续约也可以,价格提高到原来的五倍。”
这谁顶得住,坐地起价也不是这么来的。何况金地也算不上国内一流厂家,合作到期双方也是和平解约,谁能料到突发事故,这吃相未免太过难看了。
可其他厂家,对比之下又找不出更好的,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个法子了。
许正堂能做的就是打打感情牌,“知恒,看在这么多年许家待你不薄的份儿上,叔父也是头一回请你帮忙,我——”
“叔父,我记得方家老爷子的寿辰快到了。”他拆了包大红袍,开始洗茶具,“八十大寿。”
许父一怔,方家是可以合作,那是在以前,两家婚约还没解除,许二少配方家最受宠的二女儿,本是一桩亲上加亲强强联合的美事,硬是被许迦南给作没了。
最受宠的女儿受委屈,方家自然记恨上了许家,自那以后没给过好脸色。
这时候去方家求合作,无异于痴人说梦。
“该请的还是会请,叔父记得带上迦南。”杯盏内的茶叶浮浮沉沉,颜色已由最初的深红转为砖红,也代表着最佳口感。
席知恒挑出三盏茶杯,倒茶的动作斯文雅致,“叔父爷爷,趁热喝。燕城的梅雨天没完没了,总是入夜时分开始下,喝茶刚好去湿气。”
点到为止,他不再言语,安静如画地坐于软垫上,呷一口茶,抬眸凝视屋外雨景。忽然偏房传来不小动静,声音高亢洪亮,唯恐他人识别不出这嗓音是谁的。
许正堂脸色一沉:“把迦南叫过来,大呼小叫什么,尽喜欢丢人现眼。”
管家领命,恭恭敬敬将许迦南送到许父面前,随后和上门退了出去。
许迦南脸色很臭,伫在门口双臂环胸,一言不发。直到实在顶不住三人投来的目光,这才硬着头皮给许爷爷打了招呼。
“找我有事?”
对许正堂他是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许正堂漠漠地看他:“那动静是要翻天还是入地,就差没被传出去让外人笑话是吧?”
就知道找他就没好事,他没好气地答:“这得找您女儿,都是她干的好事。”
“老三才多大,她调皮你就让着她点,气量大点儿。”
闻言,许迦南讥诮一笑:“可不一直让着她,让到她蹬鼻子上眼把我的信息挂在相亲网站,急着给您找个儿媳妇,给她找个嫂子。”
一席话,成功让在座的人愣了几秒,当然除开席知恒早已侧身,嘴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弧度。
“咳咳,这事再说,”许正堂握拳捂在唇边,再次咳嗽几声,“迦南,你带知恒去房间休息,我和你爷爷还有话要谈。”
许迦南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低头转身往外走。
席知恒撇着他的模样,不禁莞尔的同时,颔首向两位老头子道了句早些休息,随后便赶上许迦南的步伐,并肩而行。
他语调温缓,宛若在询问平凡普通家常事,“令大名鼎鼎的许少怒不可遏,破口大骂,也不知是哪位奇人异士。”
“有人骂过你傻逼吗?”许迦南偏头,盯着他脸上的表情,说话凉飕飕的,眼神很幽怨。
席知恒讶异须臾,才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认为谁会骂我?”
许迦南:“……”
空气凝滞两秒,许迦南目不斜视走快两步。
“我和你说,她骂我有病就算了,居然还骂我傻——”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形容词用于他身上,“我就是掘地三尺都要把她给找出来当面对峙,哦,还有收拾我亲爱的妹妹。”
席知恒不置可否,只是问他:“明天在西林酒店有个大型沙龙活动,华怡是主办方,金地的老总也会去,你呢?”
许迦南摸着自己的棕黑色卷发,莫名其妙,“无聊,有什么好去的。”
“或许会有意外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