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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十八章 ...

  •   天光微煦,宫人们披着晨光,脚步曼妙而轻快,如鱼般游向太极宫,预备侍奉他们勤勉的君王。

      一直等到过了李世民惯起的时辰,内侍心觉不妙,忙近身轻唤道:“陛下?”

      寝帐之内无人应答。

      “陛下,奴婢逾矩了。”宫人小心翼翼地撩开寝帐,却见李世民歪倒在榻,脸色青白。

      “来人哪!快宣太医!!”

      李世民病倒了,他的这场病在体内已积蓄了许久的力量,战败的失意,痛失爱子的悲苦,接连的噩运将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帝王折磨的没了精气神,堆积在体内的成年旧伤乘机开始发作。

      他的病是命,李世民从不认为自己能长寿,他杀兄逼父,忤逆人伦,该到他偿还的时候了。

      贞观二十三年,李世民前往翠微宫养病,命太子摄国事。

      “陛下今日又吃得极少。”宫人对武媚道。

      武媚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手上仍在翻阅书卷,见宫人立着不动,挥手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她大老公是注定要死的,算算也该到时候了,再说等大老公一死,她就是武·玛丽苏·媚,所以李世民还是安安心心地死吧,别挡着朕登基。

      李世民斜靠在榻上,他毫无食欲,日益消瘦,浑身无力,唯有倾诉的欲望一日比一日强,他轻声唤道:“武媚呢?”

      “武才人正在凉亭不知看什么书。”

      “让她过来。”

      武媚来了,她年岁渐长,生得愈发明艳动人,她的年纪已不算小了,许多女子在她这个年纪都已经做了母亲,可她却仍有少女的娇憨与明媚,叫李世民看了心里也欢喜。

      “媚娘,你看的什么书?”李世民和蔼地问道。

      武媚将袖中的书掏出。

      李世民定睛一看,上头写着《补江总白猿传》,不禁皱眉道:“此等胡乱编造之书,有何可看?”

      武媚吐了吐舌头,“妾身不过是看了玩的。”说完又对李世民眨眨眼,“陛下也看过?”

      李世民哼了一声,“朕不会看这些杂书,不过青雀喜欢,给朕讲过一二,朕不爱听。”

      武媚收敛了神色,坐到李世民榻前,柔声道:“陛下可要召濮王回长安?”

      “算了,”李世民神色倦怠,疲惫道,“他犯的是大罪,朕先前因爱废公,已为他破格多次,若是再为他破格,雉奴便免不了再受非议。”

      看来李承乾与李泰的争斗给了李世民沉重的打击,他对待李治的态度,十分的慎重。

      “陛下,若不然妾身给您读读这书,您便当是濮王为您讲完未讲完的故事,如何?”

      ……

      “哈哈哈。”

      李治走到殿外,便听见李世民的笑声,对身边的宫人惊疑道:“这是父皇在笑?”

      “是的,太子殿下,”宫人微笑道,“武才人在里头陪着,陛下的心情好了许多。”

      李治心中五味杂陈,颔首道:“父皇高兴便好。”

      “这是什么神物?”李世民兴致勃勃地问道。

      武媚刚想回答,却被通报的宫人打断,她连忙起身规规矩矩地立在一侧,李世民见她谨慎的模样,轻笑道:“不必如此,坐在朕身边,接着讲。”

      “太子殿下来了,妾身不可无礼。”武媚向李世民行了一礼,坚决地站着。

      李世民没再勉强,挥手示意宫人传李治。

      李治一进殿,便闻到了武媚的味道,这是一种很奇妙的香气,李治觉着似乎只有他能闻到,并且深深为之着迷。

      “雉奴,你过来,”李世民向李治招招手,笑道,“媚娘不愿与朕坐在一处了,你来。”

      李治闻言心中一痛,谢恩之后恭恭敬敬地坐下,对李世民道:“父皇,听说您今日又未曾用膳。”

      “是谁胡言?朕分明用了,不信你问媚娘。”李世民笑道。

      李治连看一眼武媚都不敢,只低声道:“父皇,太医吩咐了要多进些膳食,身子恢复起来才快。”

      李世民知道这不过是太医的说辞,他的身子他自己最清楚,已经是强弩之末、油尽灯枯之态了,但他不忍叫李治伤心,于是柔声道:“朕明日便多用些。”

      “何需等明日?”武媚轻笑道,“妾身这便吩咐厨房做些吃食来。”

      “你呀,”李世民用手遥指了一下武媚,轻笑道,“跟太子合起伙来对付朕呢。”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李治瞬间脸色白了一下,强笑道:“父皇,没这回事。”

      李世民仍笑着,对李治柔声道:“还是雉奴乖巧。”

      李治陪李世民说了一会话,李世民原先与武媚与说了许久,两厢相加,他很快就感到了疲惫,武媚服侍他睡下,便送李治出宫。

      “殿下近日处理政事,可否顺手?”武媚关心道。

      李治许久没与武媚这样单独说过话,十分紧张,两指不停摩挲,许久才回道:“尚可。”

      “喂,”武媚不满了,一手戳中他的手臂,“你怎么又不理人了?”

      李治拿她没辙,无奈道:“我没有。”

      “还没有,”武媚伸出双手食指,对着李治手臂来回地戳,“叫你撒谎,叫你撒谎。”

      李治被她孩子气的模样逗笑,为何她比他宫中的女人都要大上几岁,却永远那么天真可爱,“我不过是因为父皇的病心绪不宁,不是故意待你冷淡。”

      武媚停手,轻哼道:“终于承认了。”小老公成年之后还是挺结实的,手臂上肌肉纹理分明,她戳的都手指疼。

      “陛下的身子已是这般光景了,你愁眉苦脸亦是无用,何不打起精神,好好处理好政事,才能让陛下感到宽慰,”武媚开导李治习惯了,灌起鸡汤来一套一套的,“陛下今日还同我说,因要顾及你,所以不便让濮王入长安,我说这话,不是叫你内疚,是让你知道,陛下有多在意你。”

      李治听着武媚的絮叨,神色渐渐柔和,眼神愈发柔情似水,她便是这般奇妙,一会儿天真一会儿老成,李治的情态若是叫旁人瞧见,一眼便能看出他对武媚的心思。

      可是很快,他的心情又不怎么好了,“父皇还与你说这些?”语气酸的不得了,理智上他知道这种情绪不该有,他有什么立场拈酸吃醋?可这种情绪不受理智的把控。

      “当然,陛下成日与我说话,这几日同我说的话,比我先前伺候十多年说的话还要多,”武媚突然想起了什么,神秘道,“陛下连玄武门的事都同我讲了。”

      李治这下真的神色大变了,他不是吃醋,而是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性。

      李世民病重之后,李治临朝摄政,几乎已经算半个皇帝了,他手中所掌握的权利明显超过太子时的力量,他想知道的事,总会有法子知道。

      只是他目前最想知道的事,却无从查起。

      李治身边最亲近的内侍冯士良看出了他的焦虑,却不知是为何,于是主动询问李治:“殿下,臣见殿下愁眉不展,是受何事烦扰?”

      “冯士良,”李治犹豫半天,还是缓缓说道,“孤想知道那人是否对某人起了杀意。”

      冯士良很机灵,没傻到去问那人,或是某人是谁,只在脑海中盘算一番,答道:“这不难,杀意是心中所想,要去验证,那是办不到的,但若真起了杀心,必定有所准备。”

      李治:“准备?”

      冯士良笑了笑,“殿下是最宽厚的性子,自是不知道该如何杀人,其实杀人也并不容易,需得做好万全的准备才是。”

      李治手指在膝上不停瞧着,涩声道:“若以那人的身份,要杀某人很容易呢?”

      冯士良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温声道:“即便再容易,也终究是一件事,办事就得有准备,若是勒死,需得准备麻绳,若是毒死,需得准备毒丨药,若是捅死,需得准备刀具,总不能那人眼睛一眨,就叫某人死了。”

      这下李治全明白了,宫中赐死无非三种,白绫、鸩酒、刀子,若是李世民有心对武媚动手,这三样东西他必定早就准备好了。

      李治派人偷偷去了一趟太医院,翻阅了药品的领取记录,毫无破绽,越是没有破绽,越是让他心慌,他实在无法忍耐,派人按照一年前的记录查阅鸩酒的剩余数量,这一查,果然出了问题,不多不少,少了一瓶。

      李治再也坐不住了,连夜赶往翠微宫,可李世民未曾入睡,所以李治一到,就被宫人传唤至李世民面前。

      “雉奴,这么晚了,怎么还跑到这儿来?”李世民仍是副笑意盈盈的模样,伸手在李治头上轻抹了一把,“都出汗了。”

      李治无从解释,只说道:“儿臣突然想念父皇,所以来看看父皇。”

      李世民微微一笑,淡淡道:“你来得正好,朕有一件事要嘱咐你,李勣是个人才,你可以依靠他,但你对他没有恩惠,他未必会忠心,所以朕打算将他贬为外官,等朕死了,你再重新启用,封他为宰相,这样他就会对你誓死效忠。”

      李治先是一愣,随后眼中酸涩不已,“父皇,您不必如此,您会好起来的。”

      “不用再骗朕了,”李世民拍拍李治的手,慈爱道,“朕的日子所剩无几,要为你铺好剩下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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