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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雪原苍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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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东之地的雪原,不久前结束了一场战争。
自从鬼王灵陨后,鬼族便失了规束形如散沙,时不时会出现一两个祸乱三界的乱头。
是以,神鬼妖三族之间,类似这样的战争,每隔几百年就会发生一次,见怪不怪。
此时的雪原上空,游荡着四散的元灵,它们从堆叠的尸体上慢慢溢出,凝成星星点点的绿色荧光,久久徘徊不愿离去。
方圆几百里,夜浓如墨,荧光似星。
雪原之地,东西无尽南北无垠,扶霖带着表兄宣明,整整花了一日的脚程才摸到这里,累得够呛。
主要是两人如今都才万余岁,看在旁人眼里,只不过是凡间十一二岁的孩子模样,深夜在这凄清又悚人至极的地方出现,实在是有些突兀。
只能说,两个糊涂娃儿,胆子贼肥。
半蹲着藏在一块几丈开外的大石头后面张望,宣明一边揩着额上的汗,一边苦着脸控诉:“跟你后头准没好事!回头被姑父和我爹知道了,又该倒大霉!再说这是什么地方,战场啊......保不准出点什么幺蛾子,咱们俩就交代在此处了。”
扶霖嫌他聒噪,拿手搡了他一下,示意他闭嘴。
“明明是你非要跟来的!”
“那你老是利诱我,我能不动摇么?!”
扶霖眉头一蹙:“行了吧,差不多就闭嘴,都念叨一路了。再说他们早打完了,怕什么!啰嗦至极,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这话该我问你!瞧瞧你自己,从头到脚还有没有点姑娘家的样子?”
“嘁!我从来没把自己当姑娘,你也大可不必。不废话了!我往东,你往西,有顺眼的都兜走,一个时辰后还在这里碰头。”
扶霖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安排好便拍了拍宣明的肩头,二话不说抢先往东去了,走了老远还能听见宣明在后头压着嗓子喊。
“小心啊!发现不对劲就赶紧跑!”
此行是为了来拾战死者的遗宝,关于此,扶霖是灵光一闪想到的。
可就是这一闪的灵光,对尚武的神族三十六部子弟来说,实在如同凡人打了鸡血。
像他们这个年纪,还不能自行修炼法器,就算佩戴也只是些家传的防身物件,没有杀伤力也就没多大意思。平日里这些小辈瞧见父兄们比划过招,都是羡慕的要死。
所以说,宣明被大大的诱惑了一通之后,也倒霉催的跟了过来。
两人东西两头分开行动,不久之后小小的身影就被这暗夜吞没了。
扶霖和宣明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离约莫十来丈远的地方,苍阳正木然的摊开四肢躺在尸堆里。
他什么也没干,仅仅是望着飘荡游走在上方的元灵,一个接一个的散去。
从战争结束的那一日开始,他便是这样从白日看到深夜,又从深夜看到白日。
整整七日,他都没有任何动静,哪怕挪动一下手指。
苍阳很清楚自己活不长了,三界中,没有谁的精元碎裂之后还能活下去。
很快自己也会和这些战士们一样化成元灵消失,从此以后八荒六合再也寻不到他一丝一毫的痕迹,甚至不会有人发觉他就是妖王苍阳。
黄昏时分,他忽然就想起了家乡的曲子,念起了家乡的酒味,还有那些再不会相见的故人......
一遍又一遍愈演愈烈。
从未有过的孤寂蔓延过四肢百骸,将死之人的心境,大约正是如此。
苍阳从未想过自己有一日也会害怕,陌生的情绪让他此时此地极度渴望有个活物出现,哪怕是一只过往的羽禽,也好。
所以当一阵叮铃铃的脆响声不知从何处传来时,在这样的夜里,竟像有破空之势般撞入耳中。
天知道这声音对苍阳来说意味着什么,他猛然睁大双眼,运足耳力去听。
可惜他如今已经损失了大半灵力,听不真切,只能觉出那声音越来越近,听着像是人身上的配饰碰撞出的,此外一同而来的还有一阵踢踢踏踏的步子。
循着声音的来处,苍阳侧头看去。
朦朦胧胧中,确然有一个身影正朝他这边走来,看不清模样,只瞧着身量大约还是个半大孩子。
来人步子不算轻快,看来心情并不太好,走几步便会蹲下来翻拣一会,而后像是找不到东西发了脾气,狠狠一脚便踢出一阵雪雾来。
“胆子不小,这是什么地方,也敢冒冒失失的闯进来。”
苍阳边注视着边在心里道,自己都未察觉到唇角边漫出的一丝笑意。
一步两步......那孩子离他所在的这片尸堆越来越近。
苍阳正好奇他要干什么,就见他在一具还未元灵散尽的尸体边蹲下,挑挑拣拣。
末了拿着一柄残剑在手里掂量着看了半天,嘴里还念念有词。
“这位也不知道是哪一族的,拿这种破铜烂铁退敌,死的太冤了。哎!可怜可怜!”
“呵......”若不是身上的伤牵扯,苍阳几乎要大笑几声。
在死之前还能瞧见一个有趣的人,感觉不赖。
他半分也舍不得挪开眼睛,看久了忽的玩心一起,起了点想逗弄这小孩的心思。
心念一转,他便闭上眼隐了气息,选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躺好。
如苍阳所料,没多久,步子声就来到了他的脚边,对着他开始说话。
“这位大哥,你看清些,不是我杀的你,你再大的怨气也别找我,我就是来看看有没有什么宝贝,落在这里也是浪费不是?”
扶霖一本正经的当着笑料,苍阳忍着笑听完。
随后便趁着她背对自己找东西的时候,勉力抬起一条胳膊,在扶霖肩膀上轻轻的拍了一下。
没什么气力的道:“你葫芦里的酒,给我喝一口,我就不找你。”
话落,良久的静默......
良久的静默之后......
苍阳有些讪讪的收回手,看着自己在对方白色衣袍上留下的那个脏兮兮的手印,以为这孩子吓傻了。
偏偏就这当口上,他身上的剧痛再次发作,顾不上其他的,便捂着胸口痉挛起来。
也是在这当口上,他身上忽然压上来一个人,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只是此时压上来,对苍阳来说,无异于泰山压顶,他觉得自己勉力维持的精元就快要被彻底碾碎了。
“该死的!知不知道我是谁,敢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