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97、逆时

　　十方世界里的天空也和外面一样，有一轮皎洁的明月，外加漫天的星子。
　　晴日的夜晚，苍穹柔软得仿佛蓝丝绒，偶尔有几片云飘过，羞涩地遮掩住月色，欲语还休。

　　双笙坐在竹屋的外廊上，把脚搁上台阶，透过茅草屋檐仰望着夜空，干净的眼底映出一抹银白。
　　身边有人坐下来，熟悉的檀香味。
　　“为什么从姜意书那里回来之后就心事重重的？”他双手撑在身后，长腿舒展地往前伸展，比她长了一大截，目光没有看她，而是跟着一起抬头望天。

　　山间传来不知名的兽嗥，双笙说道：“我看过一部电影。”
　　赤霄没有插话，耐心地等着她继续说。
　　“电影的男主人公说过，生活就像是一盒巧克力，你永远不知道会得到什么——现在我手里拿着的就是那和巧克力。”指腹在掌心的纸条上轻轻摩挲：“如果我不打开，那它永远还是一盒充满希望的巧克力。可是一旦我选择打开它，我可能会发现巧克力已经不再是印象中的口味，或者它已经化了……”
　　“——我没有打开的勇气。”

　　赤霄安静了许久。
　　久到双笙觉得他可能根本没有听懂。
　　忽而耳边低沉好听的声音，懒洋洋笑着说：“薛定谔的猫。”

　　她眨了眨眼睛。
　　赤霄偏头，眸色深如夜色：“如果你选择不打开，就要做好一辈子都不打开的准备，否则时间拖得越久，越可能真的辜负你的期望——问题是，你做不到。”
　　“我……”
　　“与其让猫在或死或生中挣扎，不如给它一个痛快。”

　　她再三思考了许久，自己确实做不到。
　　如他所说，如果她没办法一辈子不见，那拖得越久结果只会越糟糕。

　　双笙曲起膝盖，右手托着下巴侧过脸看他。
　　夜色里的赤霄感受到她的目光，回头，面前的双笙目光灼灼，他反倒不自在起来：“……怎么？”
　　她忽然伸出左手，搭上他的手背，纤长的指尖在他皮肤上滑动，然后交错滑进他的指间，与他交握。

　　“……嗯？”赤霄有些意外。
　　“你好帅。”双笙轻声嘀咕，耳根子有点热，又默默补充道：“内在。”
　　他轻笑了声，五指交缠地反握住她，附在她耳边蛊惑道：“你男朋友哪里不帅？”

　　她轻轻“嘁”了一声，摆明了受不了他自恋，“才不是男朋友。”
　　赤霄愣了愣：“为什么？”他昨天和小剑就已经宣告过她的所有权了吧？
　　“我又……没有答应过。”她垂下眸子。
　　最重要的是，他就根本没跟她正式提过两个人交往的事啊，怎么就理所当然成了男朋友。

　　彼此都互相承认喜欢了，难道还要跟古代一样明媒正娶才能有身份不成？赤霄有些不太懂现代人的路数了。
　　“我说双笙，”赤霄忽地举起两人交扣在一起双手，“不是男朋友，你这是耍流氓还是调戏我？”
　　四目相对，双笙有生之年没想到居然会被一个男生这样质问，忽然一口气堵在胸口。
　　她气得想把手抽回来，可是来回拉扯了几次，却好像被胶水黏着住了一般，他完全不给机会。

　　“没说清楚，还想跑？”他低笑了一声，坏心眼地用拇指指腹摩挲她的掌心，声音像是染了磁一般，眼眸里尽是引人深陷的黑色：“不是男朋友，为什么要在乎我批不批准你去和宁玦见面？不是男朋友，你还那么主动吻我？”
　　“——我什么时候主动……”

　　她话说到一半，赤霄把食指贴在唇间，轻轻嘘了一声，了然地微微眯起眼睛：“让我想想……”他故作沉思状移开目光，视线里他的长睫眨了眨，好一会儿余光重新落到双笙身上，邪邪地觑了她一眼，眼角的篆文都随之轻扬起来：“我懂了——这些都还不算是男朋友的范畴。”
　　什么邪门歪理？！她瞪他。

　　啊啊，赤霄都要忍不住在心里狂笑了——作弄她真的好有趣。
　　平时无论是修炼还是生活，她总是一副淡然的样子，有时候甚至让他觉得，她就算喜欢一个人也会平淡如水，可是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

　　现在的双笙，在他眼中出乎意料地可爱。
　　说他帅时略羞涩的可爱，被他逗弄时生闷气的可爱。
　　他一定是用上一世的那条命换了这一世能迎来名为第五双笙的这个女孩。
　　而且，她还说……喜欢他。

　　只是想到她曾经说这话的语气，赤霄就已经觉得落不在实地，心头空空地，虚得发慌。
　　慌得他只能用一贯如常的邪魅恣肆的神色来掩饰。
　　恨不得拿她来填满自己。

　　“看来只好生米煮成熟饭了。”赤霄哀叹了一声，把她顺手带入了自己怀中，不无遗憾地说道：“我是第一次，你要对我温柔点。”
　　双笙哭笑不得地盯着他：“你在说什么傻话——”“话”字刚出口，就感觉到有一只手探入了自己锦衣的下摆，指腹略带冰凉，触及她腰间的皮肤，她吓了一跳，叫道：“赤霄！”

　　“我在做一些你认为是男朋友才会做的事。”
　　“你这么轻佻只会让人把你从男朋友的位置上除名吧？！”
　　“哦。”赤霄眉一挑，扬唇坏笑：“现在承认我被放在男朋友的位置上了？”

　　“我没……停下啦！”她不是怕痒的人，可是赤霄的指尖像是带着火苗，一路似触非触地点了上去，每每触及，她腰上肌肤的毛孔都会急剧收缩，一阵电流窜至了脑仁，让她浑身都颤栗不已，火烧火燎地。
　　她蓦地把他的手按住：“不要乱来。”太奇怪了。
　　他墨黑色的眼波下泛着喑哑的光，衣服下的手猛地停住，安静地覆在她的腰际。
　　好一会儿，耳畔才传来他的呼吸，靠在她肩头，气息微浮，在她耳边轻声说：“我可是个邪剑灵。”

　　她的皮肤好嫩。
　　味道也很好闻，很清淡的香味，不属于任何一种花草的味道，体香味。
　　冷静啊赤霄，还是做个人吧。

　　“所、所以呢……”双笙一动也不敢动，整个人僵直了，总觉得自己稍微挣扎一下就会打草惊蛇。
　　“你知道的，邪剑灵一般会屈从于自己的本能。”
　　衣料摩擦的声音。

　　“你这时候假装自己会被本能驱使是不是晚了一点？”
　　赤霄的声音笑得清清沉沉，一双桃花眼别有深意地微垂着，“可是……我想要碰你怎么办。”
　　……就……就这么直勾勾地说出来吗？！

　　他蛰伏在她衣料下的手，带着纹路的指尖轻轻蹭了蹭。
　　“双笙。”
　　她打了个激灵，忙不迭摇头。
　　“双笙……”指尖又动了动，语气还带了点委屈。

　　“嗯哼。”两人的背后响起一声轻咳，“虽然我觉得这时候不太应该开口。”
　　赤霄的眼神顿时冷了下来：“那你就闭嘴。”
　　“可是双笙，你定的修炼时间到了。”龙渊清淡的口吻依然不管不顾赤霄的怨气，径自和双笙说道。

　　双笙有些尴尬地推开赤霄，倏地站起身。
　　“本来还想说一直觉得你只是个玩世不恭的剑灵，偶尔还是能说出一些很有见解的话的，结果没两分钟你又被打回原形了。”双笙刚往回走了两步，还是忍不住转头埋怨他。
　　“什么叫‘偶尔还是能说出一些很有见解的话’？”赤霄拧着眉，那只空落落的手搁在了曲起的膝头：“我毕竟是帝道之剑，没有脑子只会打打杀杀的应该是鱼肠。”

　　“你夸自己就夸自己，还把别人拉出来踩。”他身后的龙渊冷嗤了一声：“也就只能欺负下现在没有神识的鱼肠。”
　　“好了，鱼肠的境遇已经够糟的了，好不容易买了寒髓聚神丹，可是剑阁到目前为止也没办法找到当初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们既然帮不上忙，至少不要拿他来作谈资。”双笙说道，正准备回房修炼，忽然脚下的步子迟疑了。

　　不对。
　　要找到当初鱼肠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真的帮不上忙吗？
　　“……逆时。”

　　赤霄和龙渊顿时都望向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忽然喊出另一道剑意的名字。
　　一瞬间，像是醍醐灌顶，双笙猛然开窍道：“我怎么忘记了这个！”

　　* * *

　　偌大的山洞早已不复当初试炼时的热闹，只有空荡荡的风从洞外吹入洞内，在洞窟中形成悲鸣般的轻啸。
　　他们一路走到了洞穴深处，洞壁上皆有蓝色的微光照亮。

　　“逆时前辈——”双笙竖起手掌拢在唇边，朝着黑魆魆的深窟喊道。
　　龙渊是第一次来这地方，四处打量了一番，不解地问：“这里真住了一个剑灵？”
　　和他的秘境比起来，试炼洞窟自然是寒酸得不行。

　　“你真该去看看我当初呆的地方。”赤霄唇角一勾，带了点嘲讽的意味：“你至少会觉得这里空气清新。”
　　双笙闻言望了他一眼，想不到怎么安慰他，只得说：“你往好处想，至少因为那样，我才会遇到你。”

　　“——至少你还有完整的自己。”洞窟深处忽然传来一个让人心安的低醇语调：“外面的世界，也远远比死守着一个洞窟来的有趣。”
　　“逆时前辈！”双笙激动地叫道。
　　龙渊讶异地抬眼，赤霄则偏过头缄口不语。

　　逆时说道：“丫头，不是给我起过名字了吗，前辈的称呼就不用了。”
　　“可是你确实让人觉得很像一个可靠的前辈，不叫前辈的话，感觉不够尊敬。”
　　“那就把我当做大哥哥吧，虽然我也不知道自己的年龄，但你也没有叫赤霄前辈，不是吗？”
　　赤霄双臂环胸轻哼：“那是我看起来年轻。”

　　逆时轻笑起来，忽然笑声一顿，“这是你新结契的剑灵？”
　　双笙知道他指的是龙渊，于是点点头：“这是龙渊剑的剑灵。”
　　龙渊微颔首：“叨扰。”
　　“幸会——龙渊的性格看起来比起之前那个能让你省心不少。”

　　赤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嘴角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没说。
　　一对二，算了，这次懒得计较，不然又得斗个没完没了。

　　双笙把这次的来意和逆时解释了一下，之前逆时曾经告诉过她，逆时剑意可以用来溯回过去，只是一旦使用了就会消耗一部分本身的逆时剑意，而已经结契的剑意是不可再生或者重新结契的，所以当时她并没有想过这一点，可是鱼肠剑的异状确实无解，她想要尽自己的绵薄之力。
　　所以她需要知道溯回过去怎么做，也要知道自己如果这么做了，对逆时前辈会不会有伤害，她不想因为自己一时的决策，帮助了一把剑，却连累了另一把。

　　“这你不用担心，剑意既然已在你身上，就已经与我这个神识无关了。”逆时听完她的话，温柔地说着：“如果你要溯回别人的过去的话，需要感知别人有关于此的记忆，同时利用他记忆时间点上你在那时的记忆，回到那个时间。”
　　双笙似懂非懂，逆时十分耐心地给她解释——就以鱼肠这件事来说，如果能拿到鱼肠本人的记忆当然是最好，但是鱼肠目前连神识都没有，自然也不会有记忆来反馈给她，所以她需要借助韩天一对鱼肠的记忆，至少最早找到鱼肠和他结契的那一刻是什么时候，然后自己要回忆出那个时候的自己在哪里做什么，最后从那个记忆点里深入韩天一和鱼肠结契的过去。

　　听起来好难。
　　但是无论如何得试试。

　　“除此之外……”逆时提醒她：“别忘了设锚点。”
　　“锚点？”
　　“就是你离开的原始时间点，这样最后你才能回到正确的时间线上，不然，你可能一辈子都要迷失在过去之中。”
　　“逆时剑意每溯回过去一次就会减淡一分，希望你能够自己把握，把它使用在你真正需要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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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要睡觉关电脑了才发现，我原来之前一直把今天的稿子放在添加新章节的界面里没有放进存稿箱……
晕倒。
啊啊，我总觉得以这个进度进苍之大陆前还要过好几章，3000-4000字一章确实对我来说很难啊！明天开始加快进度！
其实逆时的剑意是一开始支撑这篇文寻剑的真正中心，可是我居然到第三卷才放出来。
P.S.留言还是得明天回了，不过从这卷开始因为怕涉及某些剧透问题，我会偶尔选某些我觉得需要回的留言回复哈（如果每条都回，万一剧透了就糟糕了），如果你们需要我回也可以给我个暗示~（使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