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52、心意通

　　十方世界苏园外围的一处，薄薄的雾霭缠绕在山林之中，土地上伫立着十多座墓碑，而双笙面前的这一座，楔刻着赤红色的“项洪安”三个字。
　　项洪安没有子女，配偶早年就已经过世了，如今骨灰与他合葬于此，也算依了项洪安的心愿。
　　因为是灵丹爆体而亡，他们并没有找到项洪安的尸骨，墓中埋葬的，只有项洪安身前常穿的堂服，和一把老旧的佩剑。

　　双笙一身黑衣黑裤站在墓前缄默不语，身边的宋岚突然开口说道：“他生前一直夸你是个好苗子。”她顿了一下，“只是可惜没灵根，不然比起高阶班那些不争气的学生，也许你早就破境了。”
　　……让项老师失望了，她现在也是卡在炼气境，双笙心想，有些出神。
　　“但是他并不认为灵根是最重要的，他一直觉得剑修最重要的还是剑心，只有心中有剑，才能一心向上，精进修为。”宋岚有些勉强地笑了笑：“虽然说最后也只是一个入了虚影境的低阶剑修而已……”

　　双笙听到宋岚老师的语末有些颤音，侧目过去，宋岚已经慢慢地蹲了下去。
　　“你知道吗，这世界上可能就是有宿命这种事……如果没有入虚影境，也不会有灵丹……”宋岚不过三十七岁，比曹显还要年轻一些，可是今天黑衣素颜和盘高的发髻，让她看起来老了许多，此时此刻双笙能听出她努力克制着颤抖的声音，强作镇静地轻叹着：“他明年就要五十了。”
　　“……他说，五十岁就要退休。”

　　[那么，我先走一步。]
　　[你们，要好好加油啊！]

　　双笙脑中回忆起项洪安最后留下那两句话时的音容笑貌，纤白的双手紧紧攥着拳，把掌心捏出了几道红印。
　　谢谢你，老师。

　　旁边忽然多出一道身影，一袭素黑的西装，点了香，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三个躬。
　　是姜意书。

　　气氛有些僵硬，许久之后，墓前才响起双笙的声音。
　　“这件事，是剑阁的安排……你——剑阁是不是应该解释什么？”

　　姜意书抿着唇，短发似乎比上次见他长长了一些，几乎遮住了眼睫。
　　他什么都没说。

　　双笙盯着他的侧脸，忍不住露出了一丝迁怒的嘲讽：“你不是会占卜吗？怎么就没有算一下我们这一趟是吉是凶？”
　　“——我很怀疑你到底能不能真正履行我们的约定。”

　　所有人都离开之后，只剩下姜意书一个人还留在墓前。
　　他蹲了下来，掏出几页纸在项洪安墓前点燃，纸页的抬头上，隐隐约约是“评估报告”几个字。

　　姜意书木然地看着纸页在墓前的香炉中化为灰烬，目光逐渐深沉。
　　山风将雾霭吹散了些，也把纸页的灰烬吹上了半空，姜意书站起来，伸手搭上项洪安的墓碑，弯下身轻轻将额头靠了上去。
　　没有人看得到他的表情，只有一个背影被夕阳的残辉染得横生落寂。

　　* * *

　　双笙很意外叫住她的人竟然是孙文轩。
　　印象里她和孙文轩没什么交集，而她除了知道孙文轩是剑阁的智囊之一，也再没有其他的认识。

　　今天的孙文轩也穿了一身黑色西装，连耳钉都摘了去，唯有那头银灰色的板寸依然突兀。
　　两个人一起走在回苏园的路上，孙文轩询问一些这次事件的细节，知道他可能要收集情况来分析，双笙巨细靡遗地答复了他。

　　离苏园还有一段距离，孙文轩突然停了下来：“我听到了你和他的对话。”
　　双笙本来还在往前走，被这一声打断，脚步定了下回头看他。

　　“我知道意书这个人，让人喜欢不起来——做事太自私，太有目的性，从来不顾及别人的感受，但他没有害人之心，只是因为曾经发生过一些事，造就了他如今的性格……剑阁是他的容身之处，为了剑阁，有时候他是会比较激进。”
　　“那和我什么关系？”

　　“确实没什么关系。”孙文轩扯了扯嘴角，总算有了些许符合他气质的痞气，慢慢踱步到她身边：“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太怪责他，有时候事情并不像你想得那么简单。比如——他确实有占卜的异能，但那需要以折寿为代价。”
　　双笙本来还心不在焉，听到末了的那句话，忽然目光一滞。

　　折寿？
　　她联想到那时姜意书说他会以异能帮她找到母亲，当时的他到底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提出的这个条件？
　　真的是为了剑阁，连命都可以不要吗？

　　两人说话间，已经走到了双笙位于后山的竹屋边。
　　盯着院中被处理得很奇怪的针锋草阵，孙文轩一手插在口袋里，倾下身研究了一番，“难怪他们说你的身法进步神速。”
　　竟能从看似杂乱无章的针锋草簇里看出这些，双笙觉得孙文轩这个人果真人不可貌相。

　　他还扫了一眼竹屋里，那个在床上打坐的人影。
　　“看来你们最近确实不再受距离限制了？”他一脸了然。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也许还是有限制，只是距离更大了些。”双笙也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床榻上的赤霄，面色依然苍白，看起来十分虚弱。“之前已经有段时间没做共鸣训练了，然而自从地下河回来之后，他似乎就可以脱离原本的受限范围。”她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知道是喜是忧。
　　孙文轩伸指摩了摩鼻翼，视线从赤霄的身上转开，慢慢凝向双笙的脸：“我曾经做过剑灵的研究……”

　　“——有一个说法是，剑灵和宿主间的羁绊最早其实是源于‘信任’。”
　　“信任？”
　　“为了限制结契的两方，剑灵受困于剑，而剑受困于宿主，三者不可分离。如果剑灵和宿主之间互不信任，羁绊的限制就越强，只有通过你所谓的‘共鸣’训练，慢慢达到心意的互通。”

　　双笙似乎能明白孙文轩的意思，淡然的眸底闪过了一丝讶异之色。
　　“相反，如果剑灵和宿主之间只要有一方心意通达了，对另一方有了足够的信任，这个羁绊就会被解除。”
　　“所以……”孙文轩的唇角不着痕迹地翘起：“这其实是件好事。”

　　心意通达，对另一方有了足够的信任，是指她吗？
　　她确实已经不再提防赤霄。
　　从赤霄孤身奋战，为他们争取逃跑机会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这世界上，她最信任的名字，除了亲人以外，多了一个人。

　　可是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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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周末果然不是个写文的好时间，紧赶慢赶也来不及写完。
明天还得出门，已经半夜2点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