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42、万年歌

　　三个月后。
　　识海草原上的剑胎悬空而立，黑芒在夜色中仿佛被注入了生命，随着她呼吸的规律搏动。
　　现实中的双笙大汗淋漓，此刻她的神识链接着剑胎，而双手被人握着。

　　赤红色的剑意从赤霄身上通过两人接触的手心，不断地过渡到她的体内，剑胎毫无节制地汲取着它所渴望的食粮，每吸取一分便亢奋一分，黑芒跳动的速度也快进一分，
　　体内的燥热几乎让她的脸颊红透，但她还是忽视身上的不适，默默运行着若水心法。

　　没错，就是那个当初赤霄不让她再碰的若水心法。
　　中正平和的温润感在她经脉中游走，每运行过一处就润泽过一处，将赤霄锋锐的剑意轻轻裹挟在内，体内的虚热因为若水心法的作用渐渐降下温度，有淡白水雾透过她的白皙的肌肤四散升腾。

　　她必须集中十二万分的注意力，控制着剑意在经脉中运行的速度和路线，按照若水心法中灵力（剑意）的运行路径在体内运行一个周天之后最终送入剑胎中，可是仅仅如此还不行，真正的难处是在保持若水心法下剑意的微妙平衡，绝不能让剑意进入赤霄剑中，引起赤霄的反噬。
　　这件事听起来简单，实际运行的过程中则是如履薄冰，稍有差池，面前的赤霄就会精魂受损。

　　虽说同时进行共鸣和心法的修炼，还能让剑胎吸收剑意成长，一举三得，可毕竟是这样危险的修炼方式，她很意外，赤霄居然真的点头了。
　　有时候她真的不太懂他，明明自我又自傲，视这社会的规则于无物，但又时不时让她有种——他十分明理的错觉，就比如说这种修炼方式，就是赤霄教授她的，不然以她对修真的一知半解，怎么也不会掌握这样精妙的办法。
　　其实……这就是把自己的安危交在她手里吧？她可以理解成，这算是对她的信任吗？

　　剑意运行第四个周天之后，她终于缓缓睁开眼，松开了赤霄握她的手。
　　双笙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挣扎出来一般，汗涔涔的，纯棉衣料紧贴着皮肤。
　　她对面的赤霄也没怎么好过，面色白得透明，衬得他耳畔垂落的发绳越发猩红如血。

　　“你还好吗？”即使高度集中的修炼让她也疲劳得不行，双笙还是打起精神询问赤霄的状况。
　　因为他的脸色实在是太差了，双笙不免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吸取的剑意已经超过了他日常可以承载的能力。

　　她纤长的指尖轻轻碰触赤霄的脸，触手冰寒。
　　他这才掀开眼帘，桃花眼里的光有些散，整个人透着一股倦懒困顿的无力感，捉着她还停在他颧骨上的手，拉了下来。
　　“没事。”说着没事，声音却低哑得很。

　　像是发觉了她眼底的担忧之色，赤霄一侧的嘴角若有似无地勾了起来，“就是你采阳补阴得太厉害，我得需要一些时间缓一缓。”
　　双笙蓦地抽回他捉着的手，脸上泛起一丝红晕：“不要乱用词。”

　　见她不再注意自己虚弱的状态，赤霄的薄唇微启：“剑胎怎么样？”
　　双笙神识微动，眉心之前现出一道黑芒，隐隐有了剑的模样，比起三个月之前，不再只是虚影，越发凝实。

　　这是剑胎在现实的投影，也就是修真者所说的飞剑。
　　只不过这柄飞剑到现在还尚未启智，除了现个身凹造型以外，什么作用都没有。

　　“还是那样。”双笙叹了口气。
　　“没办法，主人笨，你也不能指望它一步登天。”赤霄的长指触了触黑芒，那芒尖意外抖了下。
　　嗯？赤霄伸出掌心，以剑灵的意念召唤它，双笙此时本就放任黑芒不管，再加上黑芒中又有大量赤霄的剑意，剑灵大人一声令下，黑芒忽地就径直飞向他的掌中。

　　双笙瞪大了眼：“欸？”动、动了？
　　赤霄眉峰一挑，一手握上黑芒的剑柄处，原本不过手掌长度的小剑，倏地变化成了与赤霄剑等身的长剑。
　　这下光是瞪眼已经不够表达双笙的惊讶了，连她原本微张的嘴都忘记合拢。

　　感受掌中黑芒微弱的呼应，赤霄心下意动，几个眨眼后已经现身在了竹屋外的山涧中。
　　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双笙匆匆忙忙穿好鞋跟了上去。
　　她赶到山涧中的那一刻正值黄昏，夕阳的光透过密林的穹盖在他肩背上洒下点点金箔的残辉，赤霄黑色的长发随着晚风轻扬，珠玉泠泠作响。

　　“赤霄？”她试探性地呼唤了声。
　　赤霄半侧过身来，手握着那柄漆黑剑胎，长眸中惑人的目光幽幽递了过来，又示意她向前看。
　　她顺着赤霄的目光往远处望去，是边上缺了一个小角的山石。

　　双笙不太明白地偏了偏头。
　　“笨。”赤霄伸手随性一挥，黑色剑气激射而出，直接在坚硬的山石面上划开一道深痕。
　　“剑气。”他说，“虽然还很微弱，但是——”

　　“我能用剑气了。”

　　* * *

　　“你最近是不是老不在家？”
　　正在往嘴里扒饭的双笙听到外公如此问，喉咙中的饭粒哽住了。
　　她以为自己已经很努力配合原有的作息时间摆样子，结果还是被发现了吗？看来总是锁着门反而嫌疑更大了？

　　“没有啊，我在读书。”小姑娘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低低的，显然不太会撒谎。
　　霍松瞥了她一眼，又往四周打量了一番，居然看不见平时那个亦步亦趋的赤霄剑灵，这不免让他有些奇怪，可又不好发问。
　　“说起读书，明年就要高考了吧，你……”霍松把语调收了收，生怕让双笙感到有什么压力：“你自己要把握好啊，再忙也得兼顾学业。”

　　双笙的筷子停在空中，总觉得有什么不对，想了好半天，才发现重点在“兼顾学业”四个字上。
　　什么时候学业变成是“兼顾”的了？这像是一个高三考生的家长应该说的话吗？

　　“还有……我给你的那个盒子，怎么样了？”
　　记忆里确实有这么一个盒子，当初那本剑谱一起交给她，还不让她打开。
　　双笙面无表情地继续吃饭：“哦，那个盒子啊，剑阁的人不要，说是垃圾。”

　　“胡说八道！怎么可能是垃圾，那可是——”
　　“外公。”双笙蓦地放下碗筷，抬眼正视自己面前义愤填膺的老者：“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尾音平平淡淡，不带任何起伏，根本不是疑问句，她说的那句话本来就只是试探，那个盒子一直被她放在房中没有动过。

　　霍松老脸一红：“……”没想到被自己外孙女摆了一道。
　　“从小让我淬体，给我剑谱，让我兼顾学业……你一直都知道我在做什么。”双笙的目光沉着，却又隐隐有什么情绪藏在眼底：“如果我没猜错，妈妈——其实是剑侍？”

　　霍松没想到外孙女的直球打得这么准，本来想尽量不去影响她，现在纸包不住火，他只能坦白交代了。

　　“为什么不猜你爸？”
　　“爸爸对剑没那么浓厚的兴趣，只不过是个文弱的知识青年而已。”
　　“难得你还能记得啊……”明明是六岁的记忆。

　　双笙的母亲确实是剑侍，但是霍松自己却不是，他只是迎娶了一个剑侍的妻子——双笙的外婆。
　　她们姓第五，是春秋战国时期的贵族姓氏齐田氏，这一支招的是入赘女婿，子女总是跟着母亲姓，就连霍松自己都是入赘之后才知道剑侍的这个概念。但不比双笙，她的外婆和母亲两代人都没有遇到过一个可以结契的剑灵，人生也和普通人没什么差别。直到双笙六岁那年……
　　霍松的眼神黯淡，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愿意回想的记忆。

　　“剑谱、盒子、淬体的方法，一直都是第五家代代相传的东西。”霍松叹了口气：“我本来不想告诉你——这些，都是你妈妈的意思。”
　　“你知道她在哪里？”双笙的声音突然变得急切。
　　霍松摇了摇头：“这是她离去前的留下的东西。”毫不意外捕捉到双笙眼中的失落，霍松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别去想那么多了，至少你有了你的剑灵，我想如果她知道一定会很高兴。”

　　虽然没有剑侍的血脉，但是和剑侍结合后，霍松也有了一部分感应剑灵的力量，那之后他才开始真正相信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光怪陆离的故事。
　　“我六岁那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这已经不时第一次双笙问出这个问题，但是霍松从来都没有给她答案。
　　哪怕是现在。

　　* * *

　　姜意书收到了一个盒子，把盒子交给他的人，一瞬也不瞬地巴望着他能立即打开。
　　似乎等着这个盒子能解开什么谜。

　　指腹从盒子古色古香的光滑漆面上滑过，姜意书皱起了眉，抬眼打量了下面前的一人一剑灵。
　　这盒子上结有禁制。

　　结成禁制的方法太熟悉，这盒子里的东西，他忽然意识到了是什么。
　　动用了十方剑阁独有的破除禁制的方法，盒中落出了一摞竹简。
　　他的目光变了。

　　“这是什么？”双笙望着姜意书手中的竹简，上面写着她看不懂的文字。
　　她只是希望这个盒子里有母亲下落的讯息，可是看这卷竹简的样子……怎么也不会是母亲留下的手笔。

　　“是残卷，我们缺少的最后一卷。”
　　“什么残卷？”

　　“——乾坤万年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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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是主线的东西被我写的像是支线啊……
今天状态很不好……写的太卡顿了，内容感觉也没写到位太平淡，所以没有评论我也认了，抱歉啦小天使们~明天调整好状态再来。
科普：
《乾坤万年歌》，又称《万年乾坤歌》或《万年歌》为中国民间流传的著名预言之一，相传为周朝道家高人姜子牙所作，每七字一句共一百零六句，文末有“行仁行义立乾坤”“我今只算万年终”两句，故称《乾坤万年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