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把剑我收了》空镜·皆无

100、相片

　　黑衣黑裤的韩天一翘着二郎腿坐在休息室的沙发上，一手在手机屏幕上拨动。
　　今日的微博可以说是上演了一场年度大戏，不过其中某些微博内容已经被屏蔽。
　　坐在对过沙发上的女孩忐忑不安，沙发折角处剑阁首座姜意书闭着眼双臂抱胸，食指与中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手臂，聆听身旁站着的剑阁的“男公关”——孙云兵给他做的汇报。

　　“白虎堂那边确认作为短剧的投资方，编剧已经开始着手撰写剧本，从导演到监制的人员安排目前全部OK，男主演是天一，这边也会依照双笙的形象挑选符合条件的女主演。”孙云兵松了松颈间的衬衫扣子，像是刚从战场上下来，“所以摩天轮事件会以短剧的突发路演预告的形式，作为噱头公诸大众。”
　　“短剧？”双笙挑眉望向孙云兵。
　　“因为基数实在太大，而且是几波热搜交叠，所以想要完全掩盖不太可能，只能采用迂回的方法。”孙云兵无奈地看着她，不过貌似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至于那些近距离拍摄到的你和赤霄、龙渊的照片，以及事件所有相关视频，我们已经动用人脸识别技术和关键字进行了全微博屏蔽。”

　　“可是，解释不通啊，摩天轮变成那个样子，我们还救了许多不明真相的游客，他们应该不能接受这种理由……”
　　“这你就不用管了。”姜意书突然发话了，左眼微微睁开，镜片下的目光锐利如刃：“现场的一切都是表演效果，至于接触过的游客——我委托了擅长催眠的法修善后，到时候会有统一的解释。”
　　“但是你的身份应该还是曝光了，人肉的资料有一部分已在网上传开——因此天一的工作室会对外说明你是这次短剧的动作替身演员，届时你们来片场露个脸就可以。”孙云兵继续解释道，视线触及双笙困惑的目光，笑了笑问：“怎么，还是说你真的想演女主角？之后做一名艺人？”

　　双笙的脑袋摇如抖筛，毫不迟疑地否决了孙云兵的提议：“我不是这个料，也没这方面的兴趣。”开玩笑，她的老师要是知道她在高考节骨眼上去演戏估计要疯。
　　韩天一觑了她一眼，少有听到女性可以和他合拍一部戏还主动拒绝的，仿佛自己是哪路来的凶神恶煞，避之不及。

　　“但是还有一件事，你们必须要做。”姜意书嘴角浅浅勾了起来，一派淡定自若：“事件热度消散前，你需要做天一的绯闻女友。”
　　“什么？”“哈？！”“不可以。”
　　三个声音不约而同。

　　姜意书偏头看了眼靠在化妆台边上的几个剑灵，赤霄也毫不示弱地眉峰一挑，冷眼睨了回来。
　　姜意书嗤笑了声：“他们两个有任何反应我都能接受，你是怎么回事？”
　　抿了抿唇，赤霄的眸光漆深深地泛了几层浓淡不一的黑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总之不行。”

　　姜意书正要接话，双笙忽然语不惊人死不休地开口道：“因为赤霄是我男友。”
　　赤霄诧异地看向她——他以为她并不想对剑阁公开这件事，毕竟他不是人类的事实，剑阁最清楚。
　　闻言，在场的数人都沉默了。

　　“但是戏必须要演。”孙云兵接着刚才姜意书没说完的话继续说：“在短剧的实质内容真正出来以前，今天这件事的热度还无法压下去，必须要转移公众的注意力。以目前的流量分析，除了韩天一出柜以外，就是他可能有女友这个话题值得着墨了，加上今天白天的一波流量带动，相信以他的粉丝基数足够影响舆论风向。”
　　“那就让他出柜啊。”赤霄唇角勾得邪肆散漫，人看起来是笑了，可是却让人不寒而栗，完全不敢细想他痞气十足的笑容下更深一层的含义。
　　韩天一剑眉微扬，凌冽的目光扫向他：“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麻烦是谁惹出来的？”

　　“是我。”双笙接道：“不过，我并不认为我有错。”
　　“第五双笙，你没有剑修能力之前是怎么过的日子？”韩天一被她气笑了。
　　“没有能力的时候，做没有能力的我应该做的事，而现在既然我有能力，我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别人送死。”双笙没有被韩天一挑衅的口吻激怒，只是淡淡解释道，随后仰头问：“我会配合剑阁的善后，但是除了这个方式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问的明明是姜意书和孙云兵，可是眼角的余光却留给了赤霄。

　　“这是最直观的操作，配合下午的热搜时机刚刚好。你们认识的原因也有了合理解释，可以视作这部短剧的炒作。”孙云兵倒是很客观地分析，只是每说一句话，赤霄的脸色就更沉了一分。“如果要趁热打铁的话，三分钟之内就可以让天一的工作室替他发布误导信息。”
　　他似乎看出来双笙的顾虑，转头看了眼赤霄：“只是放任绯闻的说法而已，实际上什么接触都不会有，顶多实地见个面让人拍个照片做做样子，我觉得你们不用这么郑重其事。”

　　赤霄根本什么都没听进去，只是望了双笙一眼。
　　颇为受伤的一眼。
　　好像全世界都站在他的对立面。

　　可是能怎么办呢？他答不答应，这件事都已经成了定局。
　　若以他的脾气，当然可以固执己见，反正对邪剑灵说什么顾全大局，就是笑话。
　　但他的意见又有谁会真正在乎？

　　大概真的心眼太小了吧。
　　轻笑。

　　“你们聊。”赤霄撂下两个字，转身就走出了休息室。
　　“喂——”孙云兵的声音被猛然关上的门板掐断了，他有些无语地看向双笙：“这件事越快越好，拖不了。”
　　双笙收回目光，慢慢垂下眼睫，“那我不就真成了脚踏两条船了吗？”

　　“放心吧，这种炒作娱乐圈常有，如果讨论真假的舆论足够热烈，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她想起了下午那些粉丝的疯狂，最后还是认命地闭上眼：“……就这么办吧，我会去跟他说的。”

　　孙云兵又望向韩天一，韩天一冷哼了一声，把头撇向一边：“你们以前善后的时候利用我，何曾问过我的意见？”
　　目光定在休息室的镜子里，五官鲜明的脸上深藏着一丝不甘与倔强。

　　“——那么，是时候来提一下正事了。”
　　姜意书敛起了作壁上观的神情，抬眼道。

　　* * *

　　“结契的日期是一九九X年的十月二十七日。”韩天一想也不想地就报了出来。
　　记得好牢——双笙一边打开手机的相片图册，一边说道：“可能不会有相近时间点，所以也需要碰运气。”来之前她就已经把过去爸妈给她拍的相册都用手机收录了一遍，妈妈那时候做相册做得很用心，每张照片旁边都会有时间和一小句的描述语，算是为她找时间点提供了很大的方便。
　　运气好的是，一九九X年的十月二十七日，恰好是在她一周岁生日后的两周，那几天爸妈把她带去了外公外婆的家里，留了几张照片——虽然她本人没有这方面的记忆，却可以借由照片里提供的潜在记忆回到过去。

　　其中一张照片里的妈妈抱着她笑得有些不甘不愿，而她怀中的自己更是哭成了一团。
　　许是年代有些久远了又或者是曝光过度……妈妈身边的景象有些模糊的白光。

　　她深吸了一口气。
　　向韩天一伸出手。

　　“干嘛？”韩天一不是很能理解她的举动：“你要收费？”
　　一旁的姜意书都忍不住笑了：“她是让你把手给他。”
　　“我需要能在回溯的时间里最快找到你的位置，这是我第一次回溯，做的准备越充分越好。”双笙抬头望了下龙渊，他对她点点头，示意她做的没有错——赤霄不在，她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韩天一把手将信将疑地搭了上来，幽深的眸子锁着她的一举一动。
　　双笙闭上眼睛，识海中的逆时剑意随着她的意念慢慢上升起来，金色的光芒柔和得毫无攻击性，逐渐将识海中的她包裹，她能感觉到温暖的逆时剑意在全身的经脉中游走，而她正默念着逆时教导她的法诀，加快完成一个周天的循环。

　　“天地自然，秽炁分散 ，乍遐乍迩，或沉或浮……”
　　慢慢地，识海里的她整个人觉得漂浮起来，失去了凭依。
　　“金光淬体，覆映吾身，视之不见，听之不闻……”

　　“玄苍太虚，逆时而上——”
　　她手中握着逆时模糊的剑形虚象，猛地向下一扎！
　　“本位归元，吾定乾坤！”

　　万道金光绽放，笼罩了整个世界。
　　锚点已立。
　　睁开眼，周遭的影像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倒流。

　　双笙忍住头晕目眩的反胃感，脑海中强行逼迫自己回忆那几张照片里的景象。
　　等到四周一切都慢了下来，头晕的感觉逐渐消失的时候，她发现自己站在记忆中的老房子里。

　　“咔嚓。”傻瓜相机发出按下快门的声音，闪光灯顿时照亮了老屋的一角。
　　“余君则！你能不能拍照的时候把闪光灯给关了，阿笙还这么小，眼睛哪里受得了！”记忆中那个随时随地都在发光的女人就站在她身边，手中抱着一个婴童，一手搭在外公的肩膀上，对着镜头后的男子埋怨道。

　　“忘了忘了。”戴着眼镜的斯文男人腼腆又尴尬地笑了笑，赶忙把相机上的闪光灯选项调试到适当的位置。
　　女人怀中的幼童显然被闪光灯给吓到，哇哇哇地哭个不停。
　　“好啦，小凤你的嗓门也别那么大，谁知道阿笙是被你吓到的还是被君则吓到的。”十多年前的外公霍松甚至连白发都不见几根，整个人看起来颇为精神。

　　双笙愣愣地打量着三人，又看了眼女人怀中的孩子。
　　不知所措地看向镜头。

　　“再来一张，三、二、一——”
　　“咔嚓”。

　　眼泪突然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