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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第四十八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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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水轻很快就发现了不对。
章维说话简洁,如果有事的情况下压根不会接他电话,就算接了也就言简意赅两句先挂了,没必要交代那么多。他刚说“有事你忙”准备挂断,章维又提起了钟渠——要是一开始就想介绍钟渠,之前说自己忙又是干什么?可电话既然已经交给了钟渠,他便也只能和钟渠说几句。那么多年没见,顾水轻还得费点劲组织语言……于是自然忽略了章维的不对劲。
章维用钟渠引开了顾水轻的注意力,于是观察起了华雍——接着便皱眉……这个反应……像他知道义驰的事之前的设想,却不应该出现在他现在勾画出的华雍的形象上。
难道真的有什么隐情?章维捋了捋自己的逻辑线,觉得华雍和义驰的关系那里敲得很死,而顾水轻的出现又的确和义驰出事的时间有一定重合……
等等,“义驰出事”?这么一想,好像有了点印象。他一直怀疑自己第一次听见“义驰”这个名字不是从顾水轻那里却也是上次回国,这么一想——“义驰怎么了?”那是一片嘈杂中难得清楚的声音。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魏连峰的那天。那是顾水轻和章维刚从聿镇回来的时候。
呵,原来那时华雍还在担心“义驰怎么了”——可也是那天晚上,顾水轻一个从来不谈感情的人、觉得那玩意儿没意义的人,对他说,“我喜欢华雍。”
章维冷笑,发现,这一切真巧,真及时。
华雍迅速反应过来了章维是谁,这个时候却也没精力想更多——譬如他知不知道自己的存在、他为什么回国、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这中间有没有顾水轻知情……可想法只是转了一下,最后全都被烧没了。
他只是想听听他的声音——知道他好不好。
“……没问题,你要是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再聚。”钟渠和顾水轻也只是简单聊了几句,本想着再递还给章维,那边的顾水轻却直接挂了。钟渠摸不着头脑,只能把挂断的手机递给了章维:“他挂断了。然后说回国后再聊。”
华雍连伸手的机会都没有,尚且没反应过来,那个想了一年的人的声音就完全消失了。
章维接过,冲着钟渠——却是对华雍说:“你听他说‘回国后’,这么模糊一时间也信?他呀,不想回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顾水轻从来没说定的是就这么三言两语被章维曲解了。可是正主不在,谁又能反驳呢。
章维原本还收着脾气,毕竟一切都是怀疑甚至有钟渠作保——连他有意在华雍面前接起顾水轻电话时都没想怎么样,却在想起听见义驰这个名字的情形后彻底不愿意敷衍了。你无情,你隐瞒,就算是顾水轻懒得追究,既然我碰上了,那么就不能让你好过。
华雍被他言语中“不回国”击中了,但是仍尽量维持着风度。他80%确信章维一定知道自己、并且这个举动是有意的——可章维为什么这个反应?华雍不明白,也不敢贸然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只能死死撑住。
“章先生,咱们能找个地方聊一聊吗?”华雍尽力平复过的语音中还是带着颤抖。
傅傅不明所以,却瞧不惯华雍此刻堪称低声下气的样子,还没开口就被华雍拦下了:“傅傅,抱歉今天不能带你转转了。”傅傅明事理,只好什么也不说、也不留,转身走了。
章维这么一个人精,此刻嘴角的笑意却堪称鄙薄:“怎么?聊什么?”
他手机又响,章维低头扫了眼,发现全是顾水轻发来的消息:
“你怎么了?”
“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有空回我个电话。”
章维设了静音,没再管。
华雍直觉章维手机响是因为顾水轻,这时候却只能沉住气。肯定有误会。而只要不是面对顾水轻,华雍相信自己一定解释的清。
冷静,冷静。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章维,他对于这个人的形象有认识,知道他不是冲动不讲道理的人。只要自己不急,解决问题为先,就都不是事。
“聊什么都可以,你问什么我都可以解释。”
章维火气消下去一点。没办法,他实在是个不容易被人被事影响情绪的,只希望能听有脑子的人讲有道理的话。毕竟……这是顾水轻那个小傻子喜欢的人,而给他的第一感觉也还可以。“那就这里吧。”
钟渠知道再呆着不合适,这事情也和他无关了,于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就走了。
于是章维便带着华雍又坐了回去,当然气氛是大不相同——刚刚那是两个老友叙旧扯皮,现在是……呃,现在是个啥?
华雍不是一般人,尤其是没有在不熟悉的人面前流露过多情绪的爱好。刚刚事发突然,他反应不过来就算了,现在智商总得重新上线。
华雍大量着眼前这个第二次见面的人,却真的是“久仰大名”——不是说这个名字,而是,一个名头,“顾水轻的朋友”。
他曾经想过顾水轻那个他素未谋面还和他完全不同的朋友什么样,在他的想象中,应该和顾水轻是一类人:充满距离感,话不说满、留有余地,随你怎么想都有道理,还能完美融于人群。
可章维……明显不是。
两次相见,他第一次跟在魏连峰身边,是个有点小聪明有点上进心情商不低的后辈,没什么锋芒,充满着尚未迈入社会的稚气与干劲;可这一次,他亲手导演了这一场闹剧,自始至终只冷漠地看着,半分情面都不留。
章维此刻嘴角仍有笑意,甚至和那天所见并无差别。但摘掉“后辈”“新人”滤镜再去看,分明是个情商极高善于隐藏的高手——华雍发现,自己被归到不值得那么认真对待的类别里了。
顾水轻的朋友为什么是这样的?
华雍骨子里是极骄傲的,纵使现在看上去弱势,也不肯降低姿态——当然如果对面是顾水轻他肯定分分钟打脸。
章维也讨厌弯弯绕,更不喜欢平白给顾水轻招事:“我先声明,今天所做一切真的是巧合,没有事先准备,且顾水轻毫不知情。”
“嗯,我知道。”
知道?章维觉得自己这个“兴师问罪”越来越撑不住了:这两个人上演什么“我知道你的知道”呢?可问题就是,这全知道的人并不准备有动作,而不知道的人只能干着急。
“我的疑问有两个。第一,义驰是谁?”
华雍惊愕地抬起头,不知道这人的名字是怎么出现的。
“第二,你和义驰,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雍看了看窗外,自嘲的笑了笑:“是我大意了,没想到他有那么大能耐。他是不是去找过顾水轻?嗯……吸烟有害健康,所以我没学过,但这个时候吞云吐雾可能更有气氛。”
“既然你来问,我还是从头说起吧……啧,挺恶心的,要不是你非要听,我是真不想提起。差不多三年前了吧……”
三年前,升高三的暑假。
重点高中拥有着高重本率,同时也就意味着高压力以及更长的补课时间——
“我的天啊,你们看见课表了吗,吓哭人。”罗海听着别的年级完成结业式欢天喜地的放假了,哭丧着脸收拾东西准备享受半天的安慰假,正苦中作乐地刷微博,突然群里弹出班主任的消息,“假期补课安排”几个字差点没吓哭他。
汪大班长“厌男症”多年如一日:“瞧瞧你这点出息,抱怨有用吗?隔壁附中不是也补?课程是排的满了点,可谁不一样?”
汪女王一开口,先别管有没有理,别人从气势上就不能敌,连忙闭了嘴。
华雍当然是认怂团的一员,在隔壁傅傅“汪姐帅翻”的感叹之中翻了个白眼,拎着包走了——反正华公子在班里也是一景,不服管惯了,招惹了一群小迷妹的同时也引得几个好学生很不满。
华雍我行我素地没管某些人的低语,准备去图书馆呆一下午:老天明鉴他真的不是不努力不学习,只不过不喜欢把这事弄得苦哈哈的、还得苦到人尽皆知、互相比惨。于是安静的地方呆着挺好——他选了国图——后来他无数次想穿回去把自己拍平在路上。
“你就是那天认识了义驰?”章维有个毛病,光听别人讲自己不回应他就尴尬,于是适时提出了疑问。
华雍见现在气氛缓和了,说话也随意了一点:“是啊,早知道有后面的事我真的打死都不去。那天我就是准备自个习,可不知道为什么人特别多,死活找不到位置,后来看见个空去坐,却发现本来就有主了——那个人就是义驰。”
华雍回忆当时的事情,细节模糊不清了,但感觉还在:“不记得具体发生了什么,印象中我觉得他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见我们俩小声聊了几句,坐义驰边上的人就走了,我正好坐在那儿了。”
章维听到这儿,不得不承认他的判断估计有误——华雍这个人和他想的不一样。比起说他把顾水轻和义驰去比较什么的,还不如说他就是二百五,尤其是在交朋友这件事上。
“其实当时义驰应该挺烦我的,但是仍然脾气很好的一句一句回复我。你既然知道义驰来问我,那么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义驰是一个和顾水轻的很像的人。我也承认,可能我就欣赏这样的人。”
“当时毕竟年轻,我又成长环境比较好,撞南墙都不知道回头。义驰不爱理我,那我就尽可能结交啊。反正那天我要到了他的微信号,之后不会断了联系——啧,这么一想,要是我遇到这种事,我就直接拉黑了。”
“我发现义驰可能是对家境好的人有天然的歧视,觉得我们这种人就没什么真本事也没什么恒心。于是我就证明给他看这种想法实在太片面了。我当时其实也忙……高三嘛,但我就把有数的课余时间都花在他身上了。现在想来,除了他的性格吸引我之外,还主要就是,他激起我的一种斗志,证明‘像你们这样的人’这个说法没有道理。我还给他讲了很多我的事,把能说的都说了,觉得交朋友就要真诚。”
华雍对那段时间的事真是不忍回首:“总之,经过重重努力,义驰终于知道我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不是一时兴趣。”
章维忍了半天还是没忍住,发表了第一句评论:“你是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