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离巢便要展翅 ...
-
卫不瑕出府后直至天黑才回来，闻风扶着他回了卧房。我与樊向野赶到时，闻风已经帮卫不瑕脱下了外袍和靴子，让他半躺在床上，正用湿毛巾替他擦脸。
“王爷喝醉了？”我看着脸颊微微红润，闭目养神的卫不瑕，轻声问闻风道。
闻风点点头，把手上的毛巾放下，道:“今天王爷与故友重逢，一高兴就多喝了几杯。”
“哦。”我面无表情，心里却惊喜无比——简直连老天都在帮我!
闻风小心翼翼地将卫不瑕放平在床上，盖好被子，才回头对着我与樊向野道:“我今天也乏了，你们一个下午休息够了吧？晚上要打起精神来照看王爷，听到了吗？”
“是。”我们应道。
闻风交代完，掩唇打了个呵欠便回自己的院子了。
“喂，樊向野，”我捅了捅身旁一本正经的人，小声道，“我看王爷醉得不轻，今晚应该不会唤我们做事，不如我们也偷偷懒吧？”
樊向野轻飘飘地瞥了我一眼，冷冷道:“你一个下午没睡饱？”
我不好意思地笑笑，连连道:“饱了饱了。”今天回去后满脑子都是兵符的事，心里的激动劲儿到现在都还没过，怎么可能静得下心来睡觉？
“王爷醉了酒，我们更应该提高警惕，你仔细着点儿，别一天到晚嬉皮笑脸的。”樊向野看也不看我，板着脸，目视前方道。
“无趣。”我撇撇嘴，小声嘀咕了声。
正在心里数落着樊向野的坏毛病，床上的卫不瑕突然“哼哼”了起来，手也不安分从被子里伸了出来。
“去看看。”樊向野抬了下下巴，示意我过去。
我现在算是半个卫不瑕的侍从，只好无奈地走上前去，凑到卫不瑕面前，轻声唤道:“王爷？”
卫不瑕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眼神迷离，嘴里呢喃着:“水……”
我于是赶紧去桌上端了一碗醒酒汤过来，扶起卫不瑕，将碗沿抵到他唇边。
卫不瑕喝了好几口，才满足地别开脸，我刚想收回手，卫不瑕却一把握住了我拿着碗的手腕。
“王爷？”我皱起眉，这王爷事儿还真多。
卫不瑕紧紧扣住我的手，半眯着双眼，定定道:“简之，这茶怎么这么涩？”
“王爷，这不是茶，是醒酒汤。”我抿了抿唇，苦笑道，“我也不是易公子，我是白化羽。”
卫不瑕目不转睛地注视了我半天，然后松开我的手，自己躺到床上，闭上眼，嘀咕道:“是了，不是简之，是白化羽……”
我从床沿上站起来，感慨地摇摇头——想不到这靖安王也是个痴情种。
回过身将碗放回桌上，就见樊向野一副瞧好戏的表情看着我，嗤笑道:“看来你不仅有做侍从的天赋，还有当男宠的潜力呢!”
我白了他一眼:“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我放好醒酒汤，没好气道，“我肚子不舒服，要去出恭，过会儿回来。”
“你赶紧的吧。”樊向野不耐烦地挥挥手，继续站在原地守着。
我二话不说离开了卫不瑕的卧房。
然而我的方向不是通往茅房，而是赫连易的竹园雅贤。
今晚的约，是拿到兵符的唯一机会，绝不能错过。
我脚下生风，接着月光，飞快地掠过竹林，很快来到了赫连易的小楼附近，周围的守卫还在值班。
这难不倒我堂堂神偷“雪花鹞子”，我一个凌空展翅，像魅影一样划向二楼的栏杆处，没有弄出一点动静，自然也没有被那些侍卫发现。
我轻轻敲了敲门，门立马从里面被打开了。
“你来了。”赫连易似乎一直在等我，和白天一样穿得整整齐齐。
我点点头走进了屋子，赫连易关好门后，开门见山道:“你想要拿到兵符是么？”
赫连易没有点灯，屋子里黑漆漆的，只有从门窗上糊着的砂纸里透进来几点月光，照亮了一些屋子里的摆设，朦朦胧胧。
我坚定道:“对。”
“兵符，就在卫不瑕的身上。”赫连易的声音比月光还清冷了几分，“就挂在他的脖子上。”
我震惊道:“难道是那块虎形的玉佩？”
“不错。”
我哑然失声。——我有好几次服侍卫不瑕宽衣沐浴时都看到了那块虎形的汉白玉的吊坠，甚至还用手接过几次，却没想到那就是我日思夜想，苦苦寻觅了近一个月的兵符!
卫不瑕有时就将那块玉佩从脖子上拿下来，随手抛给我，我只当是什么人留给他的东西，值得他随身带着，不过他又似乎不太看重的样子，便没往兵符那方面想。原来那就是先皇留给他的可号令十万军马的兵符!
我既懊悔又激动。懊悔于没有早点知道，尽快下手将兵符偷到手，激动于现在卫不瑕醉得不省人事，我完全可以过去拿了兵符就走人。
我好奇道:“对了，你怎么知道那就是兵符的？”
赫连易沉默了会儿，才开口道:“有一回房事结束后，随口问的，他竟也答了。”
“哦……”我摸了摸鼻子，尴尬道，“他对你倒也真心。”
赫连易没有搭话，而是问道:“你拿了兵符便离开这里吗？”
“嗯，我的时间不多了，兵符到手就走。”我疑惑道，“你不问我为什么要偷兵符？”
“我既然已经决定告诉你兵符在哪里，就不打算知道原因了。”
“谢谢你，简之。”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感激。
“那你……还会回来吗？”赫连易的声音轻得像一缕微风，稍不注意就捕捉不到了。
我愣了愣，犹豫道:“极大的可能，不会回来。”
赫连易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也好。”
我记起赵庭也对我说过“也好”的话，心里忽然有一丝悲凉，也许一旦离开王府，就永远不会再见到这些人了。
特别是面前这个清丽俊美的男子，离开王府后，我继续做我的花弋翱，他继续做他的赫连易。
我是江湖上漂泊的小偷，他是困在王府里的男宠。
——没什么再见的理由。
“时间不早了，我先走了，你休息吧。”我不等他回复，起身决绝地离开了这里。
我的心里乱得像一团麻，脚下步伐却越来越快。如果我拿了兵符后离开王府，卫不瑕很可能会怀疑到赫连易的身上，到时候闻风他们也许都会受到牵连，可是如果我不拿到兵符，师哥就会被皇上降罪，更会对我失望。
一方面是温亦容，一方面是这些照顾过我的朋友……
我此刻又委屈又痛苦，为什么这么难的抉择会降临到我的身上？
*
“你怎么才回来？”樊向野听见我开门的声音，抱怨道。
没等他回头，我一晃眼闪到他的身后，迅速在他的肩颈处一掌劈下，他便倒了下去。
我扶住他，轻声道:“抱歉。”
放下樊向野，我走到床边，看着正在熟睡的卫不瑕，掀开被子，双手一下扒开他胸前的亵衣，那块如月光般白润的玉佩正在他的胸脯上，随着他的呼吸有规律地上下起伏着。
我毫不犹豫地扯下玉佩，揣在了怀里。替卫不瑕合好衣服，盖上被子后，我的心突突地急促跳动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我本想去跟赵庭道个别，毕竟从入府以来，他的确帮过我不少忙，可是犹豫了一番后，我还是决定直接离开王府。
今晚的月光皎洁，照得琉璃瓦一片片反射出耀眼的白光。万籁俱寂，我一个人坐在一条屋脊上，远处的一排排格局考究的建筑便是靖安王府。
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了。
明天就可以去和温亦容约定的地方，将兵符交给他，然后功成身退。
可是我下面的路该怎么走呢？我托着下巴，望着月亮发起了呆。
我忽然觉得有种凄凉的孤单之感紧紧笼罩住我。
之前我一个人逍遥自在，有吃有喝，认为一个人生活轻松又潇洒，一人吃饱，全家不愁。
可是我在王府的这些日子里，无聊了会有人请我喝茶，生病了有人悉心照顾我，还有人经常与我拌嘴，虽然每天很累，还没有多少自由，但是我却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孤独寂寞。
可是我已经离开那个地方，离开那些人了。
我抬手摸了摸脸，沿着左耳根将面具缓缓撕下，看着这张普普通通的假脸，我的心里充满了一种悲哀与无奈的感觉。
“啪嗒!”
温热的液体溅在面具上，明明是我流的泪，却好像是这张面具在哭泣。
这时屋顶上刮来一阵微冷的风，我随手将面具抛起，任它像一缕幽魂一样，被风吹往别处。
现在，白化羽已经消失了。
——今后，只有花弋翱。
作者有话说
第22章 离巢便要展翅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