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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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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桂宴林林总总,持续长达旬日,甚是无趣。
范无救这样想,可是有人却不。
他躺在睡榻上,看了看房间内空着的床铺,叹了口气,那个呆子又去练射箭了。
范无救想起昨日傍晚在书院后场看到的景象。
“啊!”
箭被射到了地上。
“啊!”
射中了两环。
“啊!啊......”
噗!范无救喷出嘴里的酒。
眼见羽箭被射到了十米开外右侧的树上,晃了两下,无力地掉了下来。
幸好射中的不是杨树啊。
否则崇文书院就要有个“十步不穿杨”了。
“谁?”
书呆子射箭虽然没力气,但还是很敏锐的。
范无救从树后慢慢走了出来,不期然,看到对面的小书生已经涨红的脸。
“你,你怎么鬼鬼祟祟的?”
小书生的脸在霞光的掩映下,透着有点魅惑的光彩,范无救鬼使神差的,想到了“所谓伊人”这句话。
切,这是个小书呆子啊。
“怎么是我鬼鬼祟祟?我好好在这里喝酒,却见你来射箭,还技艺奇差,非不是你扰我兴致?”
范无救的嘴上功夫,可是毒得一绝,何况这小书生呢?
“我,我......”
然而小书生“我我我”地嗫嚅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只得愤怒地看向了那个人,却突然眼前一亮。
“书院规定,不得饮酒。”
说完便气鼓鼓地走了,有点傲娇。
像只小兔子,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罪证”,范无救想,还是只蠢兔子。
“啊!”
箭不知道飞哪里去了。
“啊!”
这次是开心的叫声啊,范无救还没到后场,就已经猜到了,果不其然,那个呆子喜滋滋地跑在了靶子前面,盯着终于射到靶上的箭,还饶有兴致地戳了戳,没掉。
有进步,范无救在心里笑。
为什么不在面上笑?
怕书呆子看到,以为自己喜欢他。
“你又来干什么?”
谢必安回身,还没来得及收起脸上傻傻的笑容,就被那人看了个正着。
然而谢必安下一瞬间,就惊恐地瞪大了眼睛。
他在干什么?!
只见那个那个少年从未笑得那么灿烂,已经轻松拉满了那张自己根本就拉的吃力的弓,羽箭已经扣在了弦上,直直对着自己。
范无救心情很好,书呆子在发抖,他看得清楚。
为什么自己这么兴奋呢?
就像是以前狩猎,自己觉得猎物已经逃不掉的那种开心。
下一刻,他眯了眯眼,手上一松,破风声霎时间冲着那人划过去,随之而来的,“噔”,干脆而又利落,不偏不倚地,正中了红心。
谢必安脸色惨白,两只眼睛红红的。
糟了。
罪魁祸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有麻烦了。
他有点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梁。
“我说,你还好吗?”
啊,应该不太好,小兔子眼睛还是红的。
“小兔子”谢必安却决心不让这个人看扁了似的,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厢房挪动。
腿都软了吗?
范无救有点无奈,扔下了手里的弓,几步上前,直接把人扛到了背上。
“啊!”
“你这是做什么?!”
谢必安气急败坏,羞愤更甚,不停地挣扎着,然而天知道这个看起来跟他年岁一般大的少年,是吃什么长大,比他强壮了太多,最后只得瘫在了那人的背上。
“抱歉。”
谢必安听见那人说,有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其实只是因为他没说过这种话而已。
“不会原谅你的。”
谢必安的声音有点委屈,还带着一点莫名的沙哑,范无救听得心里一麻,手上也是一麻。
“啊!”
臀部被捏了一下,谢必安下意识的,就打了那人的头一下,随即感受到,突然冷下来的空气,他缩了缩脖子。
“哎,罢了。”
周遭又温暖起来,谢必安知道这人把刚刚的事情揭过去了,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又放松下来。
“我们扯平了。”
小兔子自顾自说。
“我不追究你捏我那里的事,你也不要在意我打了你的头。”
所以在你的心里,这两者到底是哪个比较严重啊?
“可是,你为什么拿箭射我啊?”
这就难答了,背着人的范无救停下来,好像在仔细地考虑这个问题。
结果,过了一会儿,什么话都没说,走进了偏院。
偏院里还有学生在,大家向着这情状奇怪的俩人投来“友好善意”的目光,然而这二人实在心性纯洁,什么信息都没有接收到,径直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万一射中我该怎么办啊?”
范无救皱了皱眉头,却又继续保持沉默。
“你教我射箭好不好?”
他被人放在了床上,此刻端正坐着,而那个少年,半蹲在自己的床前,有些生涩地帮自己脱鞋子,他急忙抽回脚,却又被人捉回去。
红晕已经悄悄爬满了全身。
那人仰头看他,深邃的眼波里倒映着自己。
“好。”
范无救站起来,摸了摸他头上的墨玉冠。
“我怎么会射中你呢?”
谢必安没有听出,这里面的疯狂与执拗。
“第四场,崇文书院,谢必安胜!”
“哦哦哦哦!”
这才是第四场,次序按照礼、乐、数、书、御、射,依次进行。
其实书院早就选定了必安参赛,所以必安才那么努力啊,按照他的说法,“不耻下问”。
青城的严嵩也很厉害啊,居然赢了两场,乐和数必安输的倒是心服口服。
谁能知道这个呆子,弹琴居然把弦弹断了,是用扯的吗?
本来大家听的如痴如醉,结果“铛”的一声,判官直接就判了严嵩胜。
“无救,我有些,紧张。”
小呆子刚刚赢了一局,却一点也不轻松,今天是最后一天了,自己摘得了崇文书院内的头筹,这一年的希望,就压在自己身上了,他突然有点后悔。
两人同样穿着书院的衣裳,站在一起靠的十分相近,范无救低头,跟小呆子说了什么,必安的脸色顿时变得活灵活现。
张秉承和梁小斌坐在他们斜对面的纳凉处,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们二人。
“哎,你说老大最近怎么了?”
“怎么突然对那个小子那么上心?”
张秉承用余光扫了扫自己的这个好友,满嘴都是油,面前还堆着两只烧鸡,有点恨铁不成钢。
“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
“呵。”
“哎,你这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没什么意思的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没......哎?怎么绕不过来了?”
“吃你的吧。”
“哦。”
“本场,御马。请出崇文书院的谢必安,青城书院的严嵩。”
主事人话音刚落,就走出两匹风姿卓绝的枣红色骏马,看上去倒是一模一样,只是再往马背上看去,景象可就大相径庭了。
“严嵩!完胜!”
场下突然就冒出了这么一句话,很明显,青城书院的人在造势。
然而,崇文这边却没办法反驳,至少,在气势上,人家已经胜了。
大家沉默地看了看严嵩在马上意气风发,丰神俊朗的模样,再看了看谢必安。
他是要掉下来了吗?
范无救有点头疼。
呆子也没说,他不会骑马。
其实对于书生来说,骑术的要求十分简单了,只需御马过几个障碍物即可,严嵩轻轻松松就越过了,行云流水般下了马,此刻已经端坐在一边品茶。
谢必安......
一动不动。
至少得有半柱香时间了,众人无语望天。
只有一炷香时间啊。
“谢必安,再不开始,即判你输。”
必安无奈地望了判官一眼,他也不想的啊。
“这位马兄,您至少跑上一跑,好让我输的心服口服啊。”
大概是无奈的语气感动了马兄,它终于动了,只是......
“啊啊啊啊!”
动得太厉害了。
四下混乱,大家都作鸟兽散,生怕马儿踩到自己,梁小斌蹭的一下冲了出去,还没忘拉住自己的好友,把张秉承的魂儿差点扯掉了。
“啊啊啊啊啊啊!”
谢必安凄厉地叫着,整个人被马抖得七零八落,少年无法,一个借力,回身飞了上去。
精准地落在了马上,从已经吓得魂飞魄散的呆子手里夺下了缰绳。
没过一会儿,场内渐渐平静,两个着着同色衣服的少年,在马上仿佛融为了一体,两方院长也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对了一眼,意义不明。
身材高大的少年把谢必安抱下马,想放下,却又被搂紧了脖子,看了看怀里还颤抖的人,眼底的温柔自己都没有发现。
“咳,咳,第五场,青城书院,严嵩胜。”
判官适时冒了出来。
胜了就胜了呗,谢必安撇撇嘴,范无救笑,第一次露出这么开怀的笑容,以致于到现在,书呆子才发现,他有个梨涡。
他伸手戳了戳,又戳了戳自己。
张秉承在不远处蹲着,看着这一幕,脸色有点凝重。
挡在自己前面的小胖子根本什么都没察觉,紧紧攥着自己的手,好像从刚才到现在都是这样吧。
瞥见自己水蓝色院服上的油渍,他有点释然的扯出一个笑。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嘛。
由于昨天的一幕实在太过惊险,两院长都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心绪难平,射箭比赛往后推迟一日。
今日艳阳高照,甚好。
谢必安早晨起身,打开门观察了一下,挂上招牌的笑容。
“昨日的光景,也是极好的。”
高大的少年突然出现在身后,在他耳边道。
书呆子被吓到,继而又想起昨日自己窝在这人怀里不肯起来,顿时满面羞赧,连耳尖都红的晶莹剔透。
不过范无救没给小书呆子机会再来指责。
“走吧,让我看看我的学生,进境如何了?”
教了半月有余,应该会赢吧。
范无救很有信心,然而......
崇文书院的同窗们啊......
“第六场,严嵩对谢必安。”
判官连人名的顺序都换了,约莫是昨天的那一场太过深入人心,必安已经被众人放弃了。
靶场已被人早早布置好,竟然比必安平日里练习的距离还要远上许多。
两人站在场上,严嵩要比呆子高大上很多。
范无救只看着那个像翠竹一样直立的人,那人脊背又是好看的弧度。
按照昨日比试的名次,严嵩居于前,他是个少言的人,默默往旁边的那个小人的方向看了一眼,很快收回来。
搭上羽箭,拉满,没有分毫犹豫,直奔靶心。
“十环!”
场下顿时欢呼声一片,严嵩本人却毫不为所动,必安也是。
这么坚定啊,范无救有点欣慰。
比起严嵩的轻松,那张弓对于纤细的谢必安来说,仍旧十分吃力,额头上慢慢渗出了汗。
尽管如此,还是把羽箭射了出去,没错,射了出去。
范无救以为这已经是一大进步了,结果,必安给了他一个惊喜。
“十环!”
“啊啊啊啊啊!”
崇文的学生欢呼,有希望啦!
接下来...
“九环!”
“九环!”
“八环!”
“八环!”
“十环!”
“十环!”
......
严嵩射了几环,谢必安就跟着射几环,严嵩最后有点无奈。
“九环!”
这是最后一发了,谢必安听到严嵩的成绩,朝他笑了笑,牙齿莹白,像恶作剧的小孩子。
他搭箭上弓,毫不犹豫地发力,瞬间的气势居然有点骇人。
“十环!”
“谢必安!”
崇文书院的同窗是墙头草。
“第六场,崇文书院,谢必安胜!”
然而,三胜三败,胜负无法评定。
欢喜过后,两方僵持。
严嵩看了看对面满面春风的小人儿,再看看小人儿扯着的那人,低了低眉眼,说:“院长,我想再比一次。”
大家顿时全都看过来,听错了吗?
倒是崇文书院的院长眯了眯眼,“比什么?”
严嵩不是没看见自家院长的杀人般的眼神,但还是一字一句道:“我想和谢兄,再比一次琴艺。”
满座哗然,谢必安的琴奏得一绝,之前的意外导致他输掉了乐这一项,谢必安本人都没表现出异议,怎么......
“好!”
青城的院长出人意表,吓了大家一跳,扯着自己的胡子,对自己的得意门生点头。
“君子该当如此。”
于是大家又不得不陪着,听了一顿琴声。
没有意外的,谢必安,最终还是赢了。
崇文书院,终于在多年后扳回了一成。
其实双方都还挺开心的。
赛事过后,其实真的是有折桂宴的。
摆在城里的醉仙楼,由输的一方,包下了整个酒楼。
青城书院多年来从未输过,倒是大方了一回,特意嘱咐了掌柜的好酒好菜伺候着,学子们倒真的从这一次的折桂宴,体会到了诸多乐趣。
华灯初上,范无救手执杯盏,有点出神。
两大书院的院长多年后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似乎是在感慨当年的种种。
似乎,他们当年,也是同窗啊。
崇文的学生不停地给书呆子敬酒,书呆子倒是面不改色,没看出来啊,酒量还挺好,他饮尽杯中还算得上香醇的酒。
“谢兄,在下可否与你同饮一杯?”
严嵩。
这人真的有点不对劲,范无救默默想,看书呆子会不会答应。
“自然。”
就知道他会答应,他有点烦躁,想喝酒消消火却发现杯中已经无酒,气闷更甚。
明明之前还面不改色,这么快就倒了。
范无救扛着书呆子,这次连背都没了,直接粗暴扛起,搞得严嵩在后面欲言又止,他哪会理会,大步流星地扛着人走了。
“呕......”
“下来,放我下来。”
无法,喝醉了的书呆子力气好大,只得把他放下,那人脚刚刚着地,跑到一棵树旁,扶着就吐了起来。
幸好啊,自己丢得快,范无救缩了缩脖子。
半晌,吐完后的谢必安眼神清明,好像没有半点喝醉的样子。
拉着他就走,健步如飞。
等到他停下来,范无救才发现,自己又回书院了。
书呆子幽幽地看着他。
“这是干嘛?”
谢必安神秘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呆着别动,自己飞快地消失,再回来的时候,拎着锄头和一棵树。
一棵树,看了看那棵树,范无救认出来,这不就是那棵赢回来的桂树嘛?
院长打算明天大家一起栽下去的,书呆子这是做什么?
他想他懂了,当他接过那把锄头的时候。
等到两个人很默契地把树栽下去之后,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书呆子一屁股坐在地上,摸着那棵还幼着的小树苗,看了看靠在一旁的高大少年,缓缓闭上眼睛,向后栽倒。
他一口气还没喘上来,能不能省点心?
少年抱着好不容易接着的书呆子,有点自暴自弃。
所以第二天,谢必安看了看自己□□的身体,走来走去少年仿佛没看见书呆子审视的目光。
“是谁!谁把桂树栽了!”
夫子咆哮。
所以又省去了一个仪式。
还在梦乡的学生翻了个身,表示,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