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原城》游千溪

12、第 12 章

　　次日早晨，扶元在睡梦中被人摇醒。

　　“有人来了！”值班人员悄声说。

　　工厂门口浩浩荡荡开来一队人马，见大门敞开，便径直进入生产车间。扶元的工业机器人早已回到运输机内，德义城的人如入无人之境，开始生产和搬运食物。

　　“现在该怎么做，就这样由着他们？”石莹和扶元躲在地下仓库的出口处，看着这群人的一举一动。

　　“工厂是他们的，我们才是不速之客。”扶元仔细观察，他在找寻一个能说得上话的人。

　　车间内，所有在机械式工作的人，个个表情木然。眼看着一个上午过去了，他们准备离开。

　　“跟上。”扶元说。

　　石莹拉住他，“这不就上那些人的当了吗？他们就想单独见我们俩。”

　　“至少他们现在没办法用其他人来要挟我们。”

　　石莹想了想，觉得扶元的话有道理，与其继续在地下仓库等下去，还不如主动出击，下次要等德义城的人出现还不知道多久。

　　运送物资的队伍步行向西方进发，沿途高楼林立，街道狭窄。没有一个人回头或者东张西望，与在工厂内工作时的状态一样，个个犹如行尸走肉。商铺大门敞开，内里却阴暗不可见，没有一丝移动的黑影。青石板路散发着潮湿的气息，必须小心翼翼才能避免脚步声传至远处。

　　扶元以为地下城的出入口在城市边缘，没想到前方的队伍在步行不到一个小时之后，便拐进了一幢大厦，在眼前消失了。扶元和石莹顾不了太多，连忙加快脚步追进大厦。几十人突然就这么隐匿不见了，他们怀疑地下城的出入口就在左右。

　　“难道就这么简单，在这里？”石莹站在楼梯间，看着通往地下室的阶梯，难以置信地看向扶元。

　　“德义城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所有人都迁徙到地下城，我想这种稀疏平常的出入口可能还有很多。”扶元猜测道。

　　“我还是不明白，为了我们这几个人，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石莹看着黑漆漆的地下通道，有点胆怯。

　　“我想很快就会知道答案了。”

　　一个小时之后，扶元和石莹估摸着通道中应该没有人了，他们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就像是大厦楼梯的延伸，地下通道由一级级阶梯组成，每相隔一个平台都有一道大门紧锁。走到地下十层的时候，石莹几乎要崩溃，“别再往下走了！”

　　扶元举起手表，强光照射在眼前的大门上，门锁右侧刻有罗马数字“X”。他思索片刻，说，“再走两层，如果还是进不去，我们就回工厂。”

　　“你确定有人想见我们吗？”石莹不明白扶元为何如此自信。

　　“从昨天开始，德义城的人就一直在监视我们，既然他们知道了我们的意图，便不想再耗下去，早上故意派人来工厂。你想，工业区这么多工厂，怎么那些人偏偏来我们藏身的那间，分明就是向我们发出信号，准备谈判。他们要说的事情，恐怕是见不得光的，才想方设法引诱我们过来。全城几十万人藏身地下城，每层都必定有人居住，虽然层层大门紧锁，总有一层是会面地点。不管是从心理还是体力方面考量，十二层都是一个极限，他们希望增加筹码而已。”扶元从背包里取出水袋，递给石莹。

　　石莹重新振作了起来，她希望能尽早回墨原城，既然有机会速战速决，再走十层她也愿意。

　　德义城的地下城与墨原城的大相径庭。当推开十二层大门的时候，扶元和石莹二人感觉像是进入了一幢普通的办公楼，纵横交错的走廊深不见底。两侧是带有门房号的房间，数不胜数。他们不敢继续向前走，只停留在楼梯大门不远处，生怕一旦进入这迷宫似的地下城，便再也走不出去。

　　没过多久，前方约百米处，走出一个人，他径直朝着扶元和石莹所在的方向过来。这人身材高大，气宇轩昂，蓄着一撇短而硬的小胡子。

　　“你们好，我叫百里修。”简洁明了的打招呼方式。

　　扶元也不想多话，“我们是从墨原城过来的，想见见贵城的市长，商量一下什么时候启动云散器驱散德义城上空的辐射尘。”

　　百里修微笑着说，“巧了，市长就在我的会客室内，请跟我来。”

　　会客室内摆设简朴，一共七把扶手椅，中间一台矩形茶几，桌面尽是烟酒残迹。房间内除扶元和石莹外，只有五个人，其中一人坐在正中座位，想必就是市长本人，他相貌平平，与一般中年人无异。

　　出发之前，扶德海告诉过扶元，德义城由四大家族主宰，百里家族为其中之一，掌门人名叫百里修。既然百里修在这里出现，那么另外的三个人想必就是各个家族的掌门人。看到扶元和石莹进来，房间内的四人端坐原位。

　　“路途遥远，辛苦二位了。”市长倒也不做任何掩饰，示意他们就座。

　　会客室内座椅不多不少，他们果然是专程在这里等候。石莹打心眼里佩服扶元的缜密心思。

　　扶元笑道，“我们难得来一趟德义城，有机会看看城里的风光，也算是长见识了。”

　　“听说天元集团的新任掌门年轻有为，临危不乱、力排众议为墨原城开掘新能源。我以为只是传言夸大，没想到今日见到扶少董，果然有此风范。”市长说。

　　“昨晚天气寒冷，我们只好就近找了一个温暖的地方过夜，希望没有打扰到市民的生活。”

　　“这一个月以来，德义城都是阴霾天气，城里只能依靠微薄的能源储备度日，一时找不到合适的地方安顿各位贵宾，真是失礼了。”

　　石莹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真是鬼话连篇！”扶元回头冲着她挤眉弄眼，石莹差点没笑出声来。

　　“市长不用担心，只要启动云散器，三天之内阴霾就会散去。”扶元说。

　　“可是，仅仅是驱散辐射尘，还不足以解决问题啊。”

　　“难道还发生了更严重的事情？”

　　百里修接过话来，“两位有所不知，本城自建城以来，能源充沛，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困境。自从辐射尘被吹到德义城的领地之后，各家各户的能源供应中断，一些无耻之徒趁机闹事，城里一度混乱不堪。后来实在没办法，只好命令全城市民都搬迁到地下城市居住，以免再生祸端。”

　　扶元没想到事情的原委竟然是这样的，“那，恢复晴朗天气之后，不是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了吗？”

　　“当时场面实在不可控，我们只好动用了一些非常手段，如果就这么把那些人放出来，我担心还是不得安宁。”市长说。

　　扶元这下子完全明白了过来，他担心地看向石莹，只见她兀自思忖着。

　　德义城的困境比扶元预想的严重许多。即使是在发生大爆炸这样的突发事件面前，墨原城上流阶层行事都是谨小慎微，不敢有半点差池。他没料到眼前的这些人，做事如此胆大妄为。扶元回想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他在心里苦笑，自己这次是进狼窝了。

　　百里修见扶元默不作声，便开口说：“众所周知，石博士是当今世上科技领域的佼佼者，从地热项目到发现新能源，每一步走来都是震惊世人。这次能够邀请到石博士来德义城，算是危难之间的一道亮光，希望石博士对我们施以援手，帮助德义城恢复原来的生活。”

　　石莹早有准备，她干脆利落地说：“我可以帮你们什么忙？”

　　“希望石博士能帮忙在中心区建造一个新的防御罩，同时设计一套小型核能生产线。”

　　墨原城的中心区是商业和行政相结合的地方，而德义城的中心区，却同时是上流阶层居住的地区。百里修的要求，无非是为中心区建立一道屏障，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可是石莹和扶元同时也清楚，一旦中心区拥有独立的防御罩和生产线，中心区以外的土地和人口将变得可有可无，他们能够想象得到另一场悲剧的发生。

　　“很抱歉，这件事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你们恐怕需要另请高明。”石莹直接拒绝。

　　百里修笑道：“石博士，你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这似乎太不近人情了吧？”

　　会客室内的气氛一下紧张了起来。坐在扶元身旁的男子紧抓座椅扶手，他手上青筋凸起。此人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善茬。

　　扶元拍拍石莹的手背，对众人说：“有关防御罩和生产线的工作，石博士之前确实没有接触过，这也不是光靠人力就能解决的。不如这样子吧，让石博士先看看城里的相关设施，再决定是不是可行，大家觉得怎么样？”

　　那五人对这个回答不是很满意，不过他们决定将这件事情缓一缓，同意先启动云散器。扶元准备牵着石莹的手离开，百里修上前拦住，“你刚才不是说让石博士看看城里的设施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