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脑洞一号（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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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晚上吃街口那家店的包子可以吗？”
站在床边的白发青年闻言，低下头来，表情平静地说了句“知道了”，便转身要走。
“等等……迦尔纳！”
夕见从一堆枕头和被子里挣扎出来，伸手揪住他的衣摆。
“嗯，最近新闻报道说附近似乎有流窜的逃犯的样子，嗯……”
“……知道了，”迦尔纳注视着她的眼睛，“如果碰到可疑的人表现出敌意，不要下手过重吗？我会注意的，毕竟对方只是普通的人类。”
说完他将少女按回枕头堆里，又伸手将被子盖好。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手下是什么一碰就碎的精致艺术品一般。
“不用这么小心啦……还没有严重到那种程度……”
虽然说着这样的话，她却自己咳嗽了起来。
这具由不相容的血脉勉强捏合的身体既然被“污秽”所浸染，那么失衡崩溃也是迟早的事。这一点她自从做出“放弃月之民的身份”的选择之后，一直都很明白。
迦尔纳也明白这一点，毕竟她身体状况的迅速恶化和契约的日渐减弱是非常明显的事情。
在半个月之前还只是表现出过分的苍白和虚弱，如今却已经突然发展到了如果没有人搀扶便无法下床行走的程度。该庆幸首先失去正常功能的是双腿而不是手或是直接进入昏迷吗？至少现在还可以勉强地拥抱他——在最初的慌乱之后，她第一时间想到的竟然是这个。
果真是无药可救了。
听着迦尔纳的脚步声消失在卧室的门外，夕见转身从枕头底下扒拉出一个手机。
首先打开邮件，一一回复那些询问的人。自从她的身体状况突然恶化开始，书店就挂上了“停业”的牌子。原先的常客们不停地发来消息询问，无非就是“是否还会开业”“什么时候开业”这样的问题。
再次开业……自然是不可能的了，
然后联系之前的中介，拜托他们继续寻找可以租下店面的人。消息发到这里，夕见突然想到，这样的话，就只能拜托迦尔纳去和对方商谈了。
……好吧，希望他不要将可能的租客气走。
想到那个场面，夕见突然笑了起来。
毕竟，如果对方抱着将店面低价盘到手的心思在话语中设圈套，结果被迦尔纳先生一脸冷漠地直接挑明了，会不会当场翻脸呢？
将所有的消息回复完成，她瞬间感觉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又被割裂了一些。
用了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归属感，然后很快又要再次将这些联系一一抹去。
这也是人类的一生中必要做的事情吗？这个样子，是不是便是那些察觉到自己大限将至的人类的样子呢？
把手机又塞回枕头底下，夕见又试着动了动几乎全部失去知觉的双腿——当然啦，这是徒劳。还是无法习惯半个身体都不受控制的感觉，她将自己埋进一堆枕头里。
然后，就是在这个时候，她的眼前突然一黑。
迦尔纳回来的很快。
一路上并没有遇到类似于逃犯的陌生人，然而，当他旋转钥匙准备打开门锁的时候，突然听到了隔着房门响起的，略有些仓皇的脚步声。像是房间里的人没有预料到有人会回来而匆忙躲藏一样。
他的神色凝重下来。
这个脚步声的主人显然不可能是夕见，先不说她根本没必要躲藏，即使是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也根本不可能独自下床行走。那么……
关于“逃犯”的猜想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以最快的速度打开门，门内的人也因此被吓得呆在原地。迦尔纳冷着脸看向那个被他判断为“闯入者”的家伙，然而，他却在看清对方容貌的一瞬间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那个确实是“夕见”。
外表完全一样，然而穿着的衣服却完全不同，并且，对方的眼神带着怯意和疑惑。她也看着她，仿佛是在看一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人。
“抱歉……我、我不知道为什么就闯入了您的住所……”
“你不是她……你是谁？”
因为对方的样子而不自觉地柔和了神情和语气，然而并未放松警惕，迦尔纳问道。
“我、我不知道您说的‘她’是哪一位大人……对不起……我的话，我是月夜见大人的女儿。”
她向面前的陌生男子一丝不苟地行礼，仿佛他们初次见面时那样——“我的名字的话，是ユウミ。”
说着，她又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样，抬起头来试探着问道：“这个气息……您莫非是天忍穗耳命*大人？……那么，应当称呼为‘兄长大人’吗？”
“不，你恐怕是认错了，我并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换过鞋，又将手中的包子放在桌上，迦尔纳说道。
“是吗，那么非常抱歉，给您造成了困扰。”
少女又一次恭敬地鞠躬，迦尔纳摇了摇头：“我并没有感到困扰，你不需要这样。比起道歉，另外还有更为要紧的事情——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面前的“夕见”并不认识他，而他所珍视的那个人，现在正下落不明。
心中生出了细微的焦躁感，然而迦尔纳将这小小的情绪压制的很好，至少从表面上看，他并没有展露出任何的不耐烦或是其他的负面情绪。
“……是这样的，老师正带我前往拜访各位大人，但是，在进入‘通道’之后，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来到了这里。”
少女非常的配合，可以说是有问必答。
她说的确实是事实，她也的确是“夕见”。
这么说可能有点奇怪，但是，她确实是刚刚被创造出来，真正只有十六岁的夕见。目前她还正处在被丰姬带着到高天原拜访众位神明的阶段。
结果刚踏入新的通道，她的心中便飞速闪过了不好的预感。果然，从通道中出来之后，她直接摔到了一张床上。这里显然不是某位神明的居所——因为通道的终点是肯定不会设在床上这种地方的。
这是没有预见到的意外，就在她无头苍蝇一样地在这间充满着温馨生活气息的房子里乱转的时候，房子的主人回来了。
“是吗……”
听完“夕见”的讲述，迦尔纳瞬间便判断出了她所说的全部是实情。
少女仍惴惴地站在那里，迦尔纳想了想，对她说：“不必感到不安，如果实在无法平静下来，请随意找地方休息吧。”
尽管与夕见的关系已经非常亲密，但是迦尔纳仍旧非常清晰地将面前的少女和另外一个“她”区分开来。并没有任何逾矩的行为或是话语，他只是如同招待一位友人一般，叫她找地方休息。
听见他这么说，“夕见”端正地坐到了餐椅上，双手也有些拘谨地放在紧紧并拢的膝盖上。
“兄……不，抱歉，冒犯您了。”
想要向对面的男人询问什么，却差点脱口而出“兄长大人”这样的称呼。因为尴尬，少女的脸不自觉地红了起来。
能感觉到对方的目光久久地落在自己身上，她垂下头，只想钻进脚边瓷砖的缝隙里去。
新生的神之女终究还是过于年幼，独自面对一个陌生男人时，能勉强维持住不失礼的应对就已经几乎是她能做到的全部了。
“……如果这样能够使你安心的话，”最终，像是终于做出了什么决定一般，迦尔纳轻声说，“那么使用你习惯的称呼吧，……ユウミ。”
——这样的话语，就好像是在包容着她的一切行为一般。
“夕见”有些震惊地抬起了头。
“十分感谢您的好意，可我不能这样做……即使得到了您的许可，我也不能这样任性。虽然不知道您为何会允许我的冒犯，但是，我还是能够看出您并不太喜欢被这样称呼。”
她回绝了迦尔纳的提议，然而，对方却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
就好像预料到她一定会这样回答一样。
迦尔纳并不是善于交流和攀谈的人，“夕见”也仍旧处在过分的拘谨中。二人谁也没说话，房间中一片可怕的安静。
“夕见”悄悄地转过头去打量房间的摆设，然后，在不远处的架子上，她看到了一张裱在相框中的合影。
照片的主角之一是面前的人，而另一个主角……
当看清她的样子时，“夕见”着实地被惊吓到了。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脑洞一号（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