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Chapter40. ...
-
柳惊月将再度沁出两粒血珠的手指藏进掌心，一马当先跳下了车顶。
至此，她才终于看清了那“孤魂野鬼”的面貌。
那是一个大汉，面容已被血水与刀口模糊得辨识不清，身上豁开的数道口子与淋漓涌出的鲜血阐明了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多么残酷的争斗。
柳惊月盯着他握在手中的刀，一挑眉。
这情形看上去倒是像江湖争斗，但江湖事纠杂纷扰，她没有那个刨根问底的好奇心，更没有路见不平的正义。
江湖纷争，她向来是不管的。
柳惊月比较好奇的是，刚刚那一嗓子尖叫高亢而尖利，如果不是这位壮士被逼出了什么“一技之长”，那么与他同行的定然还有一位姑娘。
哪位侠女能喊出这个调调来，柳惊月真的很好奇。
她循着大汉跑来的方向看去，也不知是前几日的苦药汤影响了她的眼神还是怎的，竟连个人影都没瞧见。
大汉许是看出了她不愿管这闲事，一撩袍索性跪到了柳惊月眼前。
“求侠女施以援手！我们是镖局的人，奉命护送一位小姐入深州，却不想在此处被人袭击，死伤惨重。我等愿拼死为侠女辟出一条路，只求几位能够带那位小姐走！这伙人是冲着我们镖局来的，与那位小姐无干，她毕竟无辜！”
柳惊月活到这么大还头一回有人叫她侠女，手指点点下巴，颇有些感慨。
她果然没听错，那凄厉的一嗓子就是个姑娘喊的。
如果还是个闺阁小姐，那一切也就合情合理、顺理成章了。
她不乐意管这档子事，如今马车上又是叶清雪又是左慕，万一漏出一点消息，他们能被追到天边去。
但兴许是与温柔的人在一起久了总会被感染的缘故，惯来杀人不眨眼的魔教头号魔头，竟罕见地犹豫了。
“…你们还剩多少人？”
“八|九人，至少能拖住他们片刻，让您离开！”
大汉见柳惊月似乎有松动的意思，忙不迭道。
柳惊月回过头，看向凌初与左慕。
左慕懒洋洋以折扇掩口，望着天打哈欠，摆明了不干预她的决定。
凌初只看着她，轻轻眨了眨眼。
莫名其妙地，柳惊月从他们的动作中汲取到了莫大的温暖。
“八|九个人也就只能拦他们一会儿，就这还押镖呢？”
她小声嘟囔一句，借以掩饰心中异样的感觉，继而回过身看着那大汉。
“罢了罢了，我今儿心情好…赶紧带路。”
大汉大喜过望，踉踉跄跄爬起身在前面引路，凌初与左慕驾马跟上。
柳惊月站在原地不动，在凌初经过她身侧时，二人同时伸出了手，由凌初将其稳稳拉上马车。
车厢里两个小孩儿刚刚得了凌初的手势，此刻既不出声也不冒头，乖乖坐着啃点心，像两只安静的仓鼠。
等到钻进林子看到人影，柳惊月终于明白为何这大汉如此笃定地觉得对方不是冲那位闺秀来的了。
厮杀还在继续，从穿着打扮来判断，镖局这方目前还喘气的也就剩下那么六七个了。
这六七人被逼到绝境亦不忘护卫那位小姐的安全，环绕警戒在马车周围。
他们个个身上带着数道深可见骨的刀口，身上的血已然分不清来自敌人还是自己。
反观马车，别说里面那位闺秀了，拉车的马身上鬃毛都没掉几根。
袭击的人均是一身黑色劲装，动作利落，可以看出定是习武多年的好手。
人多势众，又个个都是精英，也难怪镖局的人打不过。
既然已决定要管这档子事，依照柳惊月的性格，就必然要将其做到最好。
她扬起的手腕一动，两枚梭镖打着弯刺入了两名黑衣人的喉咙。
她用暗器的手法很独特，经过这么多年瓜子皮与坚果壳的锤炼，已然可以做到弧线相撞飞出而不差毫厘。
不动声色在凌初面前炫耀了一把，柳大楼主终于满意，放下翘起的尾巴，冲着刚刚求援的大汉使了个颜色。
对方明白了柳惊月的意思，连忙示意众人躲到一边。
柳惊月既是出手，凌初也不管她，兀自下马去察看躺在地上之人的伤势。
那位雇主看上去是下了本钱，护镖的细数竟有二十来人。
只不过现在多半皆已倒在血泊中，失去了意识。
凌初挨个看过去，眉头渐渐锁了起来。
这帮人下手的手法十分奇特，躺在地上的凡是带了伤，伤口多数细小，并不致命，却几乎皆被斩断了手筋脚筋，像是在故意折磨，颇为恶毒。
但与此正相反的是，另有数人身上毫发无伤，凌初把脉，才发现都是被药昏了过去。
按理说这群黑衣人实力不弱，可惜他们碰到了刚刚病愈，正想活动活动筋骨的柳惊月。
凶名赫赫的魔女心狠手辣，动起手来毫不含糊，个个都是一招毙命，只最后留了两个被梭镖划断了手脚筋的活口问话。
凌初看见她熟练的手法，又是一皱眉。
“划断手脚筋是为什么？”
柳惊月正弯着腰回收自己的暗器，听见此话站直了身子，看着凌初一脸调笑。
“一看我们小公子就是没做过这种事的人。遇上被派来做这种事的，最后都要留两个活口来问话。至于挑断筋脉…自然是防止跑了么。”
凌初一指被同伴扶着坐起的镖局伙计，向柳惊月示意。
“呦？”柳惊月看得稀奇，放下手里的活计走过去细瞧，“下手这么深仇大恨，最后还想留活口继续折磨？我说，你们这是得罪了哪路马蜂啊？”
最初的那大汉只是苦笑，不说话。
这时，马车中的那位小姐也被两个侍女搀扶着下了车子，软着腿绕过横七竖八的尸体，哆嗦着给众人行礼。
柳惊月偏了半个身子，冲她摆摆手，嘴中还不忘调笑一句。
“呦，小美人儿啊，怪不得要请这么多人押镖呢。”
小美人儿抬头迅速瞧了柳惊月一眼，脸一红，又迅速低下头去。
柳惊月生得惊艳，眉眼不算精致，却带了一股子洒落的别样风情，尤是勾人，闺秀根本不敢多看她。
柳惊月见状更是起劲，原本还欲再补上两句，却被一旁的凌初无情制裁掐住了后脖颈，再不敢说话。
“既已如此，你们若是准备即刻启程加快速度进入清城，我们可再护你们一段。不过，不能带伤患拖累，你们走在前面，不能与我们相距太近。”
凌初看着周遭一片狼藉，皱眉沉声道。
若是放在平时，既然已经救人，那么再多帮一道也无所谓。
只不过现如今前有侠盟对叶清雪虎视眈眈，后有皇帝的追查与那个衡枢公子的威胁，他们不能再那么毫无顾忌了。
大汉听了一脸惊喜，满是感激。
他原本只是见有人经过，且身上配了剑，不管不顾地抓住这最后一根稻草去求援。
他是抱着与那群人同归于尽的心回来的，却没想到大起大落，居然迎来了这样的波折。
很快，众人分配好了任务，留下两个人照顾这群伤患，其余尚有一战之力的人全部随马车一起走，护大小姐进城。
至于进城后他们如何返回来接人，那便不是柳惊月等人的关心范围了。
柳惊月收回了她所有的镖，边找了块白净的布逐个细细擦拭，边与这大汉唠嗑。
“你们究竟是得罪了谁啊，要这么折腾你们？”
大汉苦笑：“说实话，我们也不知道。我们镖局开了数十年，这还是头一遭碰见这种事。但看这架势，也完全不是冲马车里的人来的。否则，他们大可以一招结果了我们性命，或是直接将人掳走。”
柳惊月点头，对方摆明了不在乎那马车，只是一心地…
她卡了壳，这帮人也不像是要杀他们的样子，倒更像是…让他们失去战力？
另一边已经重整队伍，柳惊月索性不再想，擦净梭镖仔细收好，足尖点地再度跃回马车车辕上。
不知道后续还有没有什么麻烦，马车里还有叶清雪和长昭，她得随时警惕着。
那两个活口直接被喂了药，彻底丧失反抗能力，留在原地由留守的人进行逼问。
凌初也懒得在看，在前方镖局的马车走出一段距离后，再度驭着骕骦跟了上去。
马车的帘轻轻一动，叶清雪躲在马车里，探出了半个脑袋瓜，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柳惊月。
柳惊月无奈叹气，她知道两个人是在马车里待得闷了，对着凌初使了个神色，转身钻进马车。
两个小姑娘排排坐好，一人递茶一人递零食，眼神里都满是好奇。
柳惊月塞了口玫瑰糕，一人一个脑瓜崩弹过去，含糊不清教训她俩。
“行啊，胆子一天比一天大，怎么，想听？”
“这不是有姐姐在，肯定没有危险，所以我们好奇嘛。”
叶清雪拽着柳惊月的衣角，黏黏糊糊撒娇。
叶清雪平日姿态端庄利落，乍一撒起娇来，连柳惊月都抵挡不住，迅速投降。
“没什么大事，一伙人在截杀镖师，被我们撞见了，顺手一帮。只是觉着有些奇怪，因此多耽误了些时间。”
“奇怪？哪里奇怪？”好奇宝宝们继续追问。
柳惊月本不欲给她们讲这么血腥的东西，担忧影响婴幼儿身心健康，但转念一想这俩人如今见过的死人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也就无所谓了。
“药倒了一部分，剩下的没下杀手，将手脚筋都挑断了。”
长昭迷迷糊糊，没听明白。
叶清雪自幼习武，这会儿倒是听明白了，却闹得更加稀里糊涂。
“若是为了劫镖，干脆利落杀了岂不是更省事？为何还要多此一举？”
柳惊月耸肩，表示不知情。
“但这么一说，我似乎有了些印象…”叶清雪皱了眉，开始回忆。
“我一路逃过来，似乎的确看到了很多武林人在打斗，但凡倒下的，基本均是被挑了筋脉，再无还手之力。但当时我也疲于躲藏自顾不暇，只草草看了几眼便离开了。”
柳惊月举茶杯的手微微一愣，迅速恢复原态。
“兴许是同一伙人呢，都是什么毛病，动个手都磨磨唧唧零零碎碎的。”
她状若无事引开话题，一颗心却提了起来。
她担忧勾起叶清雪伤心，因此不愿明说，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
——先是武林盟主叶望被杀，叶家满门被屠，又是一伙神秘人截杀武林，手段残忍血腥…
看来武林，要不平静了。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Chapter40.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