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枪舌战（娱乐圈）》半色水浅葱

33、第 33 章

　　顾予安回去之后，剧组开始加快拍摄进度，好几个人陆陆续续杀青离组。梁权晟因为档期问题，戏份赶在跨年夜前夕集中拍摄，也杀青了。又过一周，陈珂兜里揣着游光济给的红包在夜色里狂奔，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杵在车边的男人很快接她在怀里。
　　陈珂冲男人甜甜地笑了笑，回头挥手：“莫老师，顾老师——明年见！”

　　陷在躺椅里的顾予安头都没回，从颈上抽出U型枕象征性地摇了摇，余光中的莫唤笙一如既往的亲和，两只手巴着椅子靠背回过头去，声音不大不小地笑道：“傻子，是今年见。”
　　夜里妖风大作，呜呜啦啦的，犹如破锣嗓的十八线在开露天演唱会，音响设备还不好。陈珂这个唯一的观众啥都没听清还挺乐呵，一个劲儿地蹦着跳着傻笑：“北京聚吧，咱涮羊肉！肖阳请客！”

　　虽然仙籍是被粉丝和媒体半推半就挂上去的，不过顾予安这耳朵还真不是常人的耳朵，她探出头来望过去，只见正从机车车头取下头盔给陈珂戴上的男人还挺眼熟。再辨认了一会儿，不就是之前碰见的挺会掰扯的教练吗？
　　因为头发没有垂下两根蜈蚣须，衣着又比较港式，顾予安才没有一下子就认出来。

　　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肖阳本来就在悄悄地瞥着顾予安，不过悄悄地又够不上窥视，瞥见的都是零星的边角。察觉不远处意味不明的视线，他索性大大咧咧地对视过去，哪知道百里加急的目光吃了个闭门羹。
　　顾予安转头还挺快，连个余光都没给他留下。

　　“走啦，愣什么呢你？”陈珂推了推肖阳。
　　肖阳的眼神陡然夹着些许冷意，沉默着跨上了车，陈珂觉得小男友奇奇怪怪的，不过没说什么，还是一如往常双手环着肖阳的腰间，紧紧贴着男人宽阔结实的脊背。轰隆——机车载着这对小情侣飞驰而去。

　　这里是剧组在影视城里布置的一处外景，商铺林立，人流如织，夜总会的旋转门一圈又一圈，永不歇止，西装革履的门童常带笑容迎进迎出着绅士贵妇。宣传栏上面贴着今夜演出的画报，春烟小姐一袭红色旗袍团扇遮面，眼底的泪痣凭添几分妖冶，眼神又分外澄澈明净。
　　没有人想过这样一个纤细的女人竟然是这次密谋刺杀南京高官的主使者。

　　如果不是电报破译，春烟还不知道会谋害多少个政府要员。
　　事关重大，这次齐毅荣亲率人手前来抓捕。

　　因为这次是真枪实弹的枪战戏，会拉近景。枪械师今天早上就赶回来检查给剧组配备的真枪了，这会儿就位的群演手里拿的枪都是道具，只有饰演齐毅荣的戏骨刘老师和莫唤笙会使用真枪拍摄，莫唤笙用的是经过改造，比较适合女性的勃朗宁手枪。
　　道具组还在检查炸点，避免出现什么意外事故。

　　每发子弹每个炸点都是钱，游光济想一条过，准备的时间就比较长。莫唤笙才会有空舒舒服服地蜷在躺椅里休息，不过她旁边这个赖着不走的就不知道是咋回事了。

　　“羡慕啊？”莫唤笙问。
　　顾予安瞥了瞥她，没说话。

　　莫唤笙见她这样就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便说：“肖阳，你刚才不是瞅了人好一会儿吗？”
　　“嗯，是瞧了几眼，之前见过。”顾予安觉得自个记性还挺好。

　　“在哪儿见过？”
　　这事直给地说出来本来没什么，但是莫唤笙这脸上的表情实在令人狐疑——还不是女人常有的八卦，在眼底暗暗藏了些许不容易令人洞悉的情绪。顾予安犹豫着说：“你问这个干嘛，见过一面而已。”

　　莫唤笙叹了叹气：“圆圆现在长大了，有喜欢的男生都不和我分享了。”
　　她这煞有介事的口吻让顾予安不由愣了愣，想起一些往事。

　　顾予安不算早熟，只是样貌摆在这儿了，从小到大都不乏给她献殷勤的男生。幼儿园在衢安念的，被班里屁事不懂的小男孩朝脸上吧唧几口都不是稀罕事，自从来北京上小学，就经常收到同学送的零食糖果，念五年级的时候还收获了人生中第一封情书。
　　不过是她姐拆开的，还躺在床头读着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用感叹号隔开的大段大段的文字，碍于小表妹越来越红的脸颊才算没有笑出声来。

　　“咳咳咳——”莫唤笙拿着粉色的信纸又憋笑了一会儿，“这个要开着十米长的林肯娶你的石浩然，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啊？”
　　顾予安满脸通红地趴在床上拿枕头蒙着脑袋，两条白白嫩嫩的小腿露在外面上下踢蹬作不满状：“不要问啦！”

　　莫唤笙贴着她坐过去，在被白色碎花百褶裙遮盖的小屁股上拍了拍，脸上还是带着笑容：“跟姐姐说说嘛，姐姐是过来人。”
　　“过来人……”顾予安没发现她姐的笑容充满揶揄的意味，从枕头底下探出半张脸来，“女的可以娶女的吗？”

　　莫唤笙的神情呈现出短暂的空白，犹如被雷劈中一般，连笑意都微妙地凝滞了——石浩然竟然是个女生。风吹帘动，几缕阳光洒入，点缀在顾予安长而细密的眼睫上，她眨了眨眼，模样十分天真烂漫，张口说出自己的想法：“果然是不可以的吧。”
　　她没有因为女的不可以娶女的而沮丧，大人世界里极其复杂的喜欢和不喜欢被当做数学题来做，凭借莫唤笙脸上的表情便简单粗暴地代入公式，答案是什么就是什么了。

　　“这个……其实不是不可以。”莫唤笙斟酌着措辞，“无论是男生还是女生，只要是安安和他互相喜欢就可以。”
　　末了，莫唤笙觉得她一个没满十八岁的人实在没资格拿出这种金口一开，就要编入现代汉语词典的笃定去描述“喜欢”的定义，便摸着顾予安的头发说道：“我是这样想的，不过不一定对，你长大了可能也会有不同的理解。”

　　深夜的风凛冽地刮过顾予安的面颊，她往棉被里蜷了蜷，只露出一双眼睛冒着寒风望着不远处进入拍摄状态的莫唤笙。闵丽丽裹着军大衣抱着暖水袋睡的哈喇子都流了出来，月光黯淡，薄云缭绕，夜色介于美与不美之间。
　　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连心里的感觉都概莫例外。

　　如果对于喜欢的理解只是一个人名，这意味着什么？

　　“卡——”
　　闵美美一步并作两步赶紧抖开大衣给莫唤笙披上，莫唤笙不知道在和刘老师说些什么，一边拢了拢衣领一边笑着朝更衣间走去。戏中春烟中弹被捕，化妆的缘故，她的脸颊黑一道红一道的，白色翻领旗袍的衣襟沾着点点血迹，颇显狼狈的模样依然遮盖不了动人的浓艳。
　　顾予安的目光黏在旗袍的开衩处，只嫌这衩开高了，只嫌莫唤笙步伐迈的太大，凭什么要让外人窥见这两三分融于白玉凝脂的春色。

　　熬了一整天好不容易收工，游光济站起来活动活动筋骨，冷不丁瞥见早就下戏的顾予安，便走过去打趣道：“哟，小顾还没回去呢？”
　　游光济弥勒佛似的杵在眼前，完全阻挡了视线，脸上还堆满了八卦的笑容。顾予安掀开棉被站起来：“这不是陈珂杀青吗，我送送她。”

　　“人都走没影儿了你不也还在这儿？”
　　顾予安给噎了会儿，又说：“回去没事做呗。”

　　游光济还想再说些什么，被工作人员拍了拍，说有个道具要他过去查看。再回来的时候，便只剩闵丽丽在收拾东西了。
　　这姓游的眼睛和脑子都不太好使，快杀青了都分不清闵美美和闵丽丽，只好“哎”着问她：“我说，你家艺人今天下戏不走留在这儿干嘛？”

　　闵丽丽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卖了顾予安：“呃……她担心莫老师拍戏受伤啊……”
　　游光济一脸“我就知道”的模样：“啧，还真是这样。”

　　路边稀稀拉拉地停着几辆车，莫唤笙从更衣间出来一面戴着围巾一面往外走，这里的路灯大概是灯界的世外高人，秉着爱亮不亮的清高偶尔闪会儿光都唯恐跌份儿似的。闵美美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莫唤笙拿着手机照亮，冷不丁有个人唤道——
　　“喂。”

　　顾予安从夜色深处中走来，脸上惯常带着瞧什么都不入眼的冷淡，和她一米之外乌漆嘛黑的路灯算是相映成趣。她和莫唤笙面对面站着，只是眼睛又没直视过去，心猿意马地左右乱瞄，背着手咳了咳才说：“吃夜宵吗？”
　　闵美美闻言瞪圆了双眼，心想：“有病吧大半夜的不睡觉！”

　　莫唤笙想都没想便说：“好啊。”
　　闵美美见她家艺人露出这过于宠溺的笑容，算是彻底放弃游说了。不过幸好这两个脑子进水的人本来就没想要外人陪着，说是不远，要走路去吃，让闵美美先回去。

　　“你想吃什么？”顾予安回想这附近她其实没去过几次的夜市，“烤串，卤味还是面？”
　　莫唤笙：“都可以，我不挑。”

　　“就你还不挑呢。”顾予安嘈她。
　　莫唤笙无奈地笑：“我是不挑啊，海鲜花生蜂蜜……我都想吃来着，沾着就过敏，没辙。”

　　她不仅容易食物过敏，体格还不太好。刚被领养回来的时候因为对环境不适大病不犯小病不断，和一般的孩子相较来说挺不好养活的，就这事莫文东还愁了一阵。莫辞的想法是西医治标不治本，让大儿子请中医。
　　这精通岐黄的中医一番望闻问切，便说是母亲孕期营养不足导致，只能慢慢调理。

　　莫唤笙一面喝中药一面经常锻炼，直至上小学才渐渐养好身体。因此她常常会一半真心一半玩笑地和贺翎吐槽，说她亲妈是真穷还是真不想要她。贺翎见她这愈发出挑的长相和袭自娘胎的白嫩肌肤，只好昧着良心：“穷吧，肯定都没钱吃饭。”
　　贺翎咽了咽口水，莫唤笙知道，这丫想说的其实不是这个。

　　上课铃响，莫唤笙摘下耳机和贺翎一起从学校天台走回教室。
　　嘁——她心想，你不想要我生我干嘛？

　　当天的风挺大，北京入冬总是这样……是秋还是冬？莫唤笙记不清了，不过感觉都没南方这么冷，现在就挺冷的。隆冬的风刀子一般在两人脸上凌迟，她们肩并肩走着，月光和路灯随之一起溺入和谐的沉默里。
　　蓦地，莫唤笙感觉顾予安靠近了一些，指尖隔着衣兜碰了碰她的手，犹如敲门。

　　“嗯？”莫唤笙说，“我还没想好吃什么呢。”

　　吃吃吃你个头！
　　顾予安的手猝然闯进莫唤笙的衣兜，和里面她温暖的左手牵在一起，在短短数秒的时间之内完成了十指紧扣的动作。

　　“我冷。”顾予安摸了摸鼻子，像是真冷。

　　莫唤笙感受着对方更高的体温以及手心里满满的汗，在这姓顾的靠近过来的须臾，心跳快的犹如刚刚结束一百米赛跑。
　　结果这丫竟然只是拽过围巾朝她光溜溜的脖子上挂了一圈用来挡风，连放在莫唤笙兜里的手都收回去了。

　　本来觉得这表妹终于开窍了，现在莫唤笙只想抽她一个大嘴巴子。

　　顾予安平复着鼓噪不安的心，生怕莫唤笙瞧出什么不对劲来，还转移话题：“喝粥吧？有家猪肝粥不错。”

　　至于冷还是不冷，谁知道呢？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