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我你就抱抱我》碎枝子

16、尖酸刻薄

　　当苏城被苏杭送到小区楼下的时候，果然不出所料的看到了单元门口站着的面无表情的白老师。

　　他们两个一脸小心翼翼的走过去，想着一定要装乖认怂，认错态度绝佳就会被人误以为是好孩子，这是长了这么多年得出的颠扑不破的真理。

　　从车子停下的位置到白老师所站立的位置，苏城组织了无数种理由和借口去回击白老师可能的问询。

　　但千算万算没想到白老师第一句话不是对她说的，而是对苏杭说的：“苏杭？你没在医院？”

　　苏杭也有些懵逼，难道白老师知道他被猴子咬了的事情了？伸手抓了抓头发，本想着沉默不语挨批评却抵不住心中十分的好奇：“医院？阿姨，我为什么要在医院？”

　　“你妈妈生病了你不知道？”白老师一脸诧异，认真到让人无法怀疑。

　　他妈妈生病了！

　　苏杭快速的在脑海中过滤最近关于妈妈的消息，却真真是一无所知，他好像确实是很久没有听到关于他妈妈的消息了，他这段时间，心似乎一直在苏城这里，随着苏城跳动，似乎忘记了好多别的重要的东西。

　　想了好久，他终于想起来他姥姥今天出去了的事情，所以他才能够出门，他们才能一起去滑雪场……

　　那么问题来了，他姥姥去了哪里？

　　苏杭发现他从来没有关心过……

　　他有些急，将车子飞速手动漂移，看了一眼苏城，眼神里闪烁着复杂的情绪，苏城一时间有些呆愣，也未曾看出其中的深意，然后看向白老师，恢复了以往的礼貌和乖巧：“首先，阿姨对不起，苏城今天晚上和我们一起出去玩的有些晚，实在是抱歉。其次，我把苏城平安的送回来了，都是我们不懂事，请您也不要过多地责备她。最后，真的很感谢阿姨告知我妈妈的事情。阿姨、苏城，再见！”

　　再也不见。

　　看着苏杭骑着单车绝尘而去的帅气背影，苏城默默在心里补上了这样一句话，待她回神，自己也吓了一跳，“呸”！说什么再也不见的丧气话！苏杭现在可是她家的好吧？

　　对上白老师那颇具杀伤力的眼神，苏城迅速的低下头装乖认怂：“妈，我以后一定不会出去这么晚了，妈，我错了！”

　　“城城，你们十月一似乎只有三天假期？今天是要补课的你知道吧？”

　　苏城暗暗翻了个白眼，她不知道啊！再说，就算知道又怎么样？她又不会去上课……

　　“我今天去了学校，你舅舅跟我说，从开学到现在你其实没怎么上课？而且入学摸底考试你的数学考了0分？城城？妈妈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个样子的！”白老师真心生气了，伸手一点也不温柔的将苏城耳朵上的手扯了下来。

　　“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城城，你不能继续这样下去了！妈妈整日那样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你忘了妈妈为什么给你转学？！”白老师真的生气了再次将苏城慢慢伸向耳朵的手给粗鲁的扯了下来。

　　听到这话，苏城彻底怔住了，手怔愣在半空中，任由白老师握在手里，不是说好以后不论出了什么样的事情都不提这件事的么？妈妈原来所有的承诺都是逗她玩的吗？那么信誓旦旦的承诺都只是把她当个小孩子而已吗？……

　　她从白老师手中抽出自己的手，往后退了一步，脸色平静，目光疏离：“妈妈，您不是答应过我不会再提这件事了吗？您明知道事情不是我的错，我把全部事情的经过都告诉给您了，当初您也说好这件事不会再提，今天您这是做什么呢？”

　　白老师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分了，身子微微前倾，伸出手，想要去搂苏城的肩，苏城微微躲闪，白老师扑了个空。

　　气氛有些尴尬。

　　“有什么事我们上去说好不好？我们回家说好吗？苏城？”

　　“回家和在这里有什么区别？呵！就是因为那个四四方方的空间里能够遮住我们两个的丑恶是吗？”苏城心一冷，说话像是携裹了冰块的刀子。

　　白老师脸上挤出来的笑容在一点点破碎：“苏城！”

　　“放心吧！不会有人在意的，这不是我们刚换的房子吗？这里谁知道白菁菁是谁啊？再说了，每个人的烦心事那么多，又有谁会在意白菁菁的黑暗历史？别闹了，大家都很忙好吗？还有，请不要整天口口声声说做的所有决定都是为了我！我没有要求过你做所有决定，你做所有事情是为了我！而且到底是不是真的为了我你比我更清楚！呵呵，我出生的时候问过我意见吗？哦，自私的把我生下来，然后又一遍一遍的强调什么都是为了我，你问问自己的良心，真的是为了我？是我让你和外婆外公闹掰的？是我让你和男人私奔的？是我让他抛弃你的？是我让你去做小三的？是我让人家原配来砸门的？是……”只听“啪”的一声，苏城顿时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刮眉刀不小心刮了一下似的。

　　白菁菁看着自己的手，也有些不知所措：“苏，苏城？妈，妈妈不是故意的……”

　　“妈妈，我没有怪你，对不起，我太差劲了，不但又让你失望，还对您说出这种话！对不起，对不起！”白菁菁一巴掌把苏城打醒了，苏城“噗通”跪了下来，她到底又做了什么？

　　她的妈妈已经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上遭受了那么多的凄怆，她为什么还这样不识好歹的在她的伤口上撒盐？

　　她真是恶毒，她妈妈所有的弱点她都了然于胸，每次都能一针见血将她妈妈伤的体无完肤，说话如此尖酸刻薄，她很痛快吗？并不是这样的！

　　她每次都是如此，明知道自己会后悔，但还是脑袋一热，口无遮拦的说，说出来又会难过的几乎想把自己弄死。

　　白菁菁半蹲下来，将苏城搂进怀里，泣不成声，她的女儿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怎么会不清楚？她们到底是为什么总是因为别人的错误而把自己折磨的撕心裂肺？

　　“城城……妈妈不怪你，是妈妈不好，是妈妈的错！”是啊，关苏城什么事呢？她是那样一个乖巧懂事，优秀而又敏感细腻的女孩子，是她不但没有给她一个完整的家，更没给她一个健康完整的童年。

　　当初为什么给城城转学？别人不知道，都以为是苏城自己不懂事，可她是清楚的啊！她明明知道，为什么还要拿这件事情来伤害她的城城？

　　“妈妈！”苏城再也忍受不住，伸手搂住白菁菁的脖子，哭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白菁菁用手轻轻拍打着苏城的背，仿若她们的世界成了这个世界上的一座孤岛，她们在岛上彼此相依为命，她们除了彼此，她们一无所有。

　　“大晚上的，到底还让不让人睡觉！能不能看看现在几点了！”

　　“就是，有什么要死要活的去自己家里解决，别再这里寻死觅活的丢人现眼！”

　　两边高耸入云的楼上开始星星点点亮起了灯，传了声声不堪入耳的咒骂。

　　“妈！咱们回家！”苏城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坚定了眼神，伸手去扶白菁菁，她已经口不择言伤害了妈妈，她不能再让这些人伤害她！

　　两人踉踉跄跄的站起来，正要往单元楼的电梯里走，突然一盆凉水倾盆而下，直直将两人淋了个落汤鸡，十月的深夜本就沁凉刺骨，如此更是雪上加霜，苏城只觉得全身又冷又疼，许是水自上而下俯冲的力道，又或是内心的绝望和难过。

　　“城城，我们，快点回去吧！免得感冒了……”白菁菁声音变得沙哑而又堵塞，推着苏城急急往楼道里走。

　　世界本就充满了恶意，又怎么会在意多这一次？

　　走进去的一刹那，苏城回头看了一眼那被自上而下泼下来的水，正在悄悄的结上一层霜。

　　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那盆孤独而又悲伤的水，如此轻易的被抛弃却不懂得缘由，她也曾经是一个所有老师喜爱的好孩子，她也曾经是众多父母口中时常挂念的“别人家的孩子”，她也曾经上课从不迟到认真听讲，她也曾经不会做题就问老师期望得到老师的夸奖，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

　　好像忽然之间老师们都开始对她指指点点，忽然之间所有的家长都把她当做教育孩子的反例，她开始迟到旷课，她宁愿背参考书也不愿意再去问老师，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变了的呢？

　　思虑间，她们已经站在了十一楼的楼道里，她妈妈狼狈的甩手抹脸找钥匙，她突然觉得自己真他妈不是个人，那么矜持高贵的人为了她把自己活活砸进尘埃里，为了她不惜和整个家族反目成仇，为了她背井离乡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一个人打拼，为了她不惜在那个绝情的男人面前下跪求饶求他来看看她不要让她觉得自己是一个没有爸爸的孩子，为了她拒绝了条件优异的他，当他结婚被他新婚妻子误会在自己家门口被打的头破血流。

　　全都是为了她！

　　她到底何其幸运有这样一个令她骄傲的妈妈，又是何其恶毒才能狠下心肠每次都尖酸刻薄的将她伤的体无完肤？

　　她真是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