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夜》一步一旅

2、第 2 章

　　慕星儿觉得事情有些不大真实，步启明居然主动要自己出门！

　　慕星儿如今故作态度冷淡，漠不关心，似乎有些让人难以理解。早些时候，慕星儿不是没有表露过自己的心迹，只是未得注意，不禁未得注意，反而有些轻视的意思。而对于慕星儿来说，与其说是故作冷淡，不如说是自我保护，害怕过高的期望带来的伤痛。

　　年初，步家回乡，慕星儿思之情切，少女闺阁之思，如初春的溪水一般细细涌动。慕星儿给步启明写了信，问候之余，又问他，“素知南国红豆之名，汝乡于南国，敢问红豆如何？”慕星儿心思细腻，敢言之时又藏着些许情怯，彼时这样问，想着自己已是给了足够的暗示。
　　信件托丫鬟寄出后，慕星儿心中颇有忐忑，整日想着他拿到信的样子，想到他清俊的眉眼，想到他会来到红豆枝下，看着红豆，想到遥远的她。
　　夜深人静时，慕星儿会悄悄地诵出声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心里甜甜的，又有些胆怯，在一种意味不明的心情中入了睡。
　　然而直到步家回京，步启明也未回复只字片语，慕星儿心中甚不是滋味。

　　步家回京第二日，也就是今日，步启明来慕府拜见，前堂礼毕，便来到慕星儿处说笑。慕星儿心里不大好受，但见他来看自己，心里又是一番滋味，本不欲提及信件之事，然而还是没有忍住。
　　“前几日寄了封信给你，不知你收到了吗？”
　　“啊？”他做疑惑状，她心中一惊。“什么信？我回乡这几日从未收到什么信件啊。”他看向她，“八成是寄丢了。怎么，有什么事吗，信里写了些什么？”
　　信里写是一回事，可是要把“红豆生南国”当面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慕星儿耳根涨红，索性被今日的发髻刚好掩住了。
　　“没什么，父亲让我写的，问问伯父一路可好。”
　　“这样啊……”步启明放下了手中的诗集，眼底划过一抹几不可见的失望。
　　“我晚上来接你。”说罢，转身离去。

　　“星儿啊，自小到大，我心始终悦你，只是不知，卿是何意。”
　　步启明走在慕府小径上，慢慢地踱着，从怀中掏出了那一串红豆手串，轻轻摩挲，心下想着，不觉喃喃出了声。

　　夜幕如约而至，十五的月亮极圆，天上明月，衬着人间华灯，灯火流转，美人眼波，才子衣襟，泛舟中湖，毳衣炉火，以期良辰。
　　今日慕星儿穿了粉色的裙，在袖口处可见细细绣上的花团，衿子上却绣着彩蝶的花样，发髻上插了只流云步摇，衬得整个人愈发白皙清爽。而步启明依旧是往日的玄色衣衫，只是因着过节，系了条红色的衣带，沉静中透着温和。

　　慕星儿坐在船中，低头绞弄着袖口，偶尔偷偷望他一眼，见他也在望着她，便涨红了脸，脖颈僵直着，又低了头。想着那封未寄到的信，心中不由有些泄气。
　　“星儿。”眼前的人柔柔地唤了一声。慕星儿有些恍惚。记忆中她与步启明称呼对方都是连名带姓，极少有这般称呼。眼前这个人仿佛已相识好久，却又从未真正看清过。
　　见她呆愣，步启明伸出了手，似是想握住她的手。当他的指尖碰触到她的手背，慕星儿几乎是下意识地缩了缩手。
　　步启明收回手，有些讪讪的。
　　慕星儿涨红了脸，幸好夜色中不能太清晰地分辨。她依旧低着头，绞着衣摆，不敢抬头看他。那只手的手背上似乎还残存着他的温度，有些烫，一直烫到心里、烫到脸上。
　　“星儿……船靠岸了，我们走。”慕星儿抬眸，见他轻轻勾着唇，眼睛里含着笑意，向她伸出手。
　　慕星儿移开眼睛，垂下的睫毛在眼底映出一片小小的阴影。她犹豫了一下，转而伸出手。他握住她，不是为了握住她的手，而是为了握住她的心。
　　“你……”慕星儿开口，想说些什么。“嗯？”他似有若无地收紧了握着她的手，低下头看着她。彼时他正背对着绽放着烟花的天空，将她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中，慕星儿抬头看着他，眼中不只是烟花还是他。“没什么……”她支吾着，似乎是在对自己说话。

　　他拉她下了船，她随他下了船，她笑语嫣然，顾盼流连，他俊逸含笑，一见忘返。

　　慕星儿玩得高兴了，便似乎忘了她的手还在他手里这件事让自己脸上多出的红晕，反手牵了步启明，拉着他到处地跑。一会儿把各式的面具举到他的脸上，一会儿提起灯笼映出他的脸庞。

　　“星儿……”他叫住了她，她觉得手腕上多了点什么东西。
　　她一惊，将手探入衣袖，摸到一串温暖的、一粒一粒的圆形的什么，正要将那物褪下一探究竟，眼前的人却用另一只手遮住了她的眼，她觉得额上有什么软软的东西在触碰，继而是鼻尖、是唇……

　　她有些眩晕，有些将信将疑，然而那遮住他眼睛的手的主人正在她的耳边柔声说着什么，“星儿，自小而始，我心始终悦卿，红豆我已采撷，愿换你一世倾心。”

　　星儿将自己的手覆上他的手，将他盖在她眸上的手缓缓拉下。她望着眼前这个男子，一切都是那么美，眼前的他，正是自己喜欢的那个模样，从未变过。此时的她，和他相向而立，十指相握……
　　红豆表相思，君既有情，我怎无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