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够格》言不乐

48、④⑧

　　沈易从楼里出来的时候赵德兴刚点了份外卖在车里吃得起劲，瞧见人影立马开了窗通气。
　　车身随着多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往下陷了陷，赵德兴从袋子里掏出一个汉堡递给他。
　　“我以为还要一会儿呢，吃吗？”
　　沈易接过咬了几口便没了食欲。
　　赵德兴囫囵几口吞完，扫了他一眼，启动车子。
　　“你先去酒店里歇一会儿？”
　　沈易皱着眉揉了揉太阳穴，眼下泛着乌青，显然昨晚没睡好觉。
　　“直接去，谈完再说。”声音里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赵德兴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车子开出郊区，往来的车辆随行增多，起伏不断的喇叭声让沈易连眯眼养神的功夫都没有。
　　转了转僵硬的脖子看向窗外，烦躁不安包裹着全身，透着冰冷。
　　手机传来震动，断断续续好多回。
　　从兜里拿出看了眼，又转移了视线。
　　半晌后，懒散的动着手指回信。
　　【挺好的。】
　　昨夜临睡前突然接到奶奶打来的电话，本来忧心别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在听到奶奶的欲言又止的话意后心便沉了下去。
　　“我也是突然想起来明天刚好到日子了，本来说好你大伯去的，可是他临时走不开总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机会，你也挺久没见你爸了……”
　　在家一向说一不二的奶奶只有在和小孙子提及这件事的时候才会有所迟疑。
　　“做了再多错事他也是你爸……”
　　满心的拒绝在老人苦心的劝解下还是退了步。
　　真挺好的。
　　几年不见，往日愁苦的眉头舒心的展开，脸上还泛着笑，缩瘪的脸颊竟有了些圆润。
　　呵，人呐。
　　当年进去见他的第一眼仍记忆犹新。
　　向来疏于打理的头发剔平后总算有了些人样，教人看清了他的眉目，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愤恨。
　　从小就听着别人说，真像啊真像，你可真是把你爸俊俏的长相遗传的一分不落甚至还优越许多。
　　这话听多了，就连当年还不辨美丑的沈程程都学着跟在他身后满面委屈哭求着她也要长得像爸爸。
　　他把她抱在怀里哄骗着像妈妈更漂亮时的那份无奈在后来被庆幸覆盖。
　　短信那头的人始终不敢打电话过问情况，似乎也怕听见他的疲惫与厌恶。
　　他知道大伯是闲着的，不过是为了让他来的借口。
　　短短几句话过后便没了动静。
　　手机在手心转了几圈被他丢在了车头，刚准备咬两口手里逐渐冰凉的汉堡以平息胃中的抽痛，随着两声震动，手机在轻微的颠簸下掉在了他的腿上。
　　微叹一声，拿起，淡淡扫了一眼，顷刻间振奋了萧寂的人心。
　　手指在短短几句话上来回摩挲，眼里竟是暖意。
　　赵德兴动了动身子，悄悄瞥了眼，明知故问道：“陶喜妹子？”
　　笑意更深。
　　【早上醒太早怕吵醒你所以没发消息，后来手机没电关机了就没看见你消息，我刚刚才想起来。】
　　时间是下午两点十分。

　　事情谈完，月头已半升。
　　沈易实在累得要命便谢绝了朋友的邀饭，赵德兴手搭着沈易的肩走在去停车场的路上，在笑得意气风发的同时还不忘感叹自己交了沈易这么一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还他妈特会做生意的朋友。
　　重点当然是在最后一个定语。
　　赵德兴，网络人称赵喷嚏，现实里靠着那家早餐店勉强能得一个赵老板的称呼。
　　要说起赵德兴的创业史，其实很简单。照他的话来说就是大学毕业那年问老子借了点钱糊里糊涂就开了家不大不小的早餐店。
　　装修是他爸搞得，员工是他妈招的。
　　生意说不上太好但也混得下去，加上平时有事没事直个播赚点香烟钱，日子过得一向是有条不紊。
　　前阵子他又抽风了，倒不是想出了什么折腾人的花点子，而是晚上失眠的时候偶然顿悟。
　　“你说这靠不靠谱？”赵德兴满是忐忑的看着沈易，生怕清幽幽的一句话就把他操劳了好几个日夜的可行性研究报告判了死刑。
　　沈易没回答，把烟捻进烟灰缸抬着手指一页页慢条斯理的翻过。
　　看完后把报告放在一旁，手指在膝上点了点。
　　“怎么样？行不行？”
　　沈易又点了根烟。
　　“差了点。”
　　赵德兴懂了，这是给他留面子呢。尽管对自己也没抱多大希望但心里的失落感还是抑制不住的奔涌。
　　“我这有一个朋友，最近也有开家饭店的打算，我可以介绍你们俩认识认识。”
　　“是前两天找你那个？”赵德兴记得他。
　　沈易点点头。
　　“他不是找你合伙的么？你不干？上次听了挺靠谱的。”赵德兴也不遮掩，说是顿悟其实他就是被沈易刺激的。
　　沈易没多做解释，又问一遍，“干不干？”
　　“草！干！”
　　回到酒店两个人随便点了份外卖将就着垫了垫肚子。沈易洗完澡头发还没干就把自己摔进了被窝里。
　　赵德兴拿了条内裤哼着歌悠哉悠哉进了卫生间。
　　“你充电器放哪了？”他听见沈易在外头喊。
　　“裤兜里。”
　　沈易皱着眉去找，“你他妈也不怕膈裆。”
　　赵德兴正在放水一时没听清，问了句什么，沈易没理他。
　　手机充上电，趁着开机的功夫点了根烟，屏幕刚显示便点开了微信。
　　酒店的无线不算好，他皱着眉切成4G，闷头吸了两口，抬眼看见收取消息的圈圈还在转着，下拉，等了等，好了。
　　又拉了一遍，又好了。
　　他无奈的揉了揉额角，点进时间还停留在下午五点的聊天信息里，当真没新消息，不是微信抽疯没显示。
　　所以人又跑哪去了？
　　吃饭？太晚了。
　　睡觉？太早了。
　　手机又没电了？挺有可能的。
　　啧，没点个谈恋爱的样子。
　　想到这里，他愣了愣，随即笑了开。
　　谈恋爱得有个什么样子呢？
　　赵德兴估摸着自己洗澡速度不说神速，五分钟肯定是要不了的。
　　对着镜子自恋了一番，叼着牙刷扯了扯裤头他刚想和沈易说点什么解解闷伸头就看见人已经抱着手机睡过去了。
　　他蹑手蹑脚的帮他盖好被子，刚准备把手机抽出来放到桌上想了想还是算了。
　　回到卫生间吐了口沫，他对着镜子照了又照啧啧赞叹。
　　草，像他这么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好兄弟哪里找！

　　陶喜在看见手机黑屏的那一刻第一时间想的是这老爷机终于出故障了，还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不死心的按着开机键却是半点反应没有。
　　“干嘛呢？”
　　“我手机不灵了，坏了好像。”
　　“关机了？”
　　“对啊。”
　　“你那是没电了吧！刚才两次低电警告你耳聋？”陶静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别人一孕傻三年，你谈个恋爱直接变成弱智了。”
　　陶喜一愣，随即嘿嘿笑了起来，也觉得自己挺不可理喻的。
　　“吃饱了吗？”
　　“我要是说没呢？”
　　“那就再吃点呗。”陶喜很是大度的说道。
　　“哎哟喂，谢谢你啊，滚滚滚，谈你的恋爱去。”陶静狠狠瞪了她一眼，戴上眼镜捧起书准备走人，陶喜上前帮她拿了一半。
　　“干嘛？”陶静狐疑的看着她。
　　“帮你拿啊。”
　　“你不是要回家吗？”
　　“你开车不正好顺路嘛。”
　　陶静长舒一口气，忍下了给她一巴掌的冲动。
　　楼道里的感应灯不知道怎么回事时好时坏，陶喜出了电梯刚想开手电筒又猛然想起手机没电，手伸进包里一通好找也没摸到钥匙，就听见叮铃哐啷的响，盖过了角落里的窸窸窣窣。
　　嘴里叽里咕噜了一会儿，刚过拐角差点把自己吓死。
　　只见自家门口一束莹莹白光照亮一张苍白的小脸，嘴边还挂着一长串东西，提溜一声吸进了嘴里，油光四射。
　　定晴一看——
　　“靠，你吓什么人啊！”
　　那人委屈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餐巾纸抹了抹嘴。
　　“怎么打你电话都关机呀，我都等你好久了。”她用力跺了跺脚，感应灯瞬间大亮，“你家门口什么破灯啊，脾气比你还大。”
　　陶喜拍着受惊的小胸脯瞥了她一眼，“看不爽那你来修修？”
　　江恬夹起一块面吃着，模糊着说道：“不会，你找你家大爷呗。”
　　陶喜开门的手一顿，眯着眼审视的看着她：“花花和你说的？”
　　“嗯啊！”
　　“还嗯啊！”消息传的一个比一个快。
　　“你没回家？”陶喜见她一手端着饭碗一边拎着行李箱往家扛连忙去帮了把。
　　“没，这不是听说你谈恋爱了立马来看看你么。”
　　说得好听，还不知道是看人还是来听故事的。
　　“你先吃着，冰箱里还有点水果，我先去洗澡。”陶喜把手机充上电一时还开不了机便进卧室拿睡衣，进卫生间前突然想到什么她转身严肃地看着江恬警告道，“水果不许全吃完，给我留点。”
　　江恬比了个OK，笑得贼眉鼠眼的。
　　陶喜洗完澡出来看着地上一堆东西差点没地方下脚。
　　两个大行李箱被掏空了肚子之后就大喇喇的被扔在角落，里袋的纱网拖了一地，四周散着各种化妆品，江恬坐在一边对着手上的纸挑挑拣拣时不时抓两个草莓往嘴里塞。
　　陶喜看那碗疯狂减少的草莓立马上前抢到了怀里，这女人倒真是一点都不客气。
　　脚踝处传来一阵抽痛，她缩了缩脚发现正好踩在了江恬要拿的东西上。
　　把水果盘放在桌上，她伸手拿了张还没做过记号的订单汇总表，密密麻麻一大堆，不知道是该羡慕这女人生意好还是佩服那些钱全花来买化妆品的女性同胞们。
　　照着单子把东西装在盒子里塑封好，在纸上划过一笔。
　　“你干嘛现在就弄，不还得回去寄吗，你这样行李箱还装得下？”
　　“不用啊，我直接这里寄。”
　　“那邮费不就贵了吗？”平时这女人连五毛钱都不愿放过何况这还多了好几块。
　　“不高兴烦了，他们催的也急就这样吧。”
　　陶喜扫了她一眼，这货怕不是受了什么刺激。
　　东西弄了好一会，期间江恬在朋友圈发了些广告又多了几笔生意，陶喜和快递小哥联系好后躺在地上连腰都直不起来。
　　江恬拉了她两把，“要睡到床上睡去，别冻出个关节炎什么的我怕你男朋友砍死我。”
　　还没等多唠叨几句就见那先前还像匹死马的人瞬间蹦了起来冲向一旁的手机。
　　啧，这恋爱的酸臭味！
　　陶喜抱着手机躺倒床上滚了两圈心想开个机怎么这么慢，琢磨着是不是该换部手机的时候却没想过人家一直都是这么慢只是她从没注意而已。
　　连续跳出两条信息，她蹬着被子点开，一条是接着下午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另一条是一个多小时前的。
　　【有点累，先睡了，早点休息。】
　　简简单单十个字透着说不出的疲惫。
　　总共没几句话的消息被她颠来倒去的看了又看，想回一句晚安又怕把人吵醒，最后仰躺盯着天花板发呆，江恬坐下擦个头发的功夫听见她叹了好几口气。
　　“干嘛呀干嘛呀，叹得我都想哭了。”毛巾往腿上一抽，收到一记佛山无影脚。
　　“你家大爷呢？”
　　“睡了。”
　　江恬不可置信的看了眼时间，“这么早？不会是虚的吧。”
　　“滚滚滚！”
　　江恬笑着躲开，“我开玩笑的！开玩笑的！”见陶喜把脸闷在被子里一声不响，伸手拍了拍她的屁股，“想什么呢？”
　　陶喜露出小半张脸满是惆怅。
　　“你说我那么久没回消息他会不会生气啊。”
　　江恬愣了愣，接着一副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欣慰模样勾了勾她的下巴。
　　“不容易啊不容易啊，我家姑娘终于知道手机电满格的重要性了。”
　　陶喜一把打开她的手，继续把脸闷进被子甩着头，大有变身成狂野狮子王的气势，最后却奄成一条小猫。
　　江恬靠在床头看着她折腾，一边找周言聊天。虽然从没跟进过消息，但她知晓陶喜谈恋爱的时候也没多吃惊。
　　江恬：【谈恋爱的人是不是都挺容易多愁善感的？】
　　周言：【你又不是没谈过，问我？】
　　江恬：【那都多少年前的事了。】
　　周言：【是嘛？我怎么觉得是正在进行时？】
　　江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