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的星河》九月素雨

1、第 1 章

　　五月的天空总是异常的湛蓝。
　　我喜欢穿着百褶裙在河岸边漫步，脚下踩着松软的泥土，鼻尖拂过河水的清香。
　　河岸边种植着一小片深紫色的薰衣草，微风卷过阵阵的馥郁芳香。我喜欢张开双臂，静闭上双眼想象自己就是那一股在熏衣草上掠过的微风，散乱的长发里包裹着弥漫开的馥雅，仿佛此刻自己也化作了一杆随风摇摆的花枝。
　　一 姚羽凡
　　我叫程小蝶，一个普通的女孩，喜欢穿碎花百褶裙和系长带的平底草编凉鞋。
　　我的家就住在临近河岸边的一个小镇上，家里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关于河岸边熏衣草的来由，镇里人们的说法是一个男人为了等待心爱人归来所种植的，然而妈妈每次站在家门口望向河岸边时，眼睛里总是流溢出淡淡的落寂。
　　爸爸去了不知名的远方，一直杳无音讯。我一直记得妈妈眼神中塞满的苍白落寞，我不敢多看，因为我害怕它会传染。
　　妈妈独自经营着一间窄小的蛋糕店，我总是喜欢站在玻璃橱柜外痴望着摆放在里面的鲜艳蛋糕，而妈妈也总会把一块沾着一颗红樱桃的蛋糕放到我的手里，而我总是小心翼翼的用一块干净的塑料袋包好放到自己的长布袋里。
　　我有一个好朋友，她叫姚羽凡，一个脾气有些倔强的女孩，生着一张粉白的小脸蛋，长长的马尾在脑后像一只小兔子般蹦来跳去。我读初一的时候她从市区转来坐在我的后面，她很活泼又是从市区里来的，所以班上的同学都乐意和她亲近，都喜欢听她讲城市里的夏天会冒油的马路，刺激惊险的过山车，偶尔她还会发给每人一小块巧克力。
　　我在班上很少说话，下课期间和放学时也总是一个人，同学们总是用异样的眼光看我，说是家里没有爸爸的小孩就是奇怪，而我总是默默地承受，于是不断的努力用优异的成绩来安慰自己，可是这样一来，他们更是看我不顺眼了。
　　有一次课间休息，一个前排女生说我拿走了她桌子上的一支蜡笔，还说了许多难听的话。我再也不能容忍她的无理取闹和她大吵起来，周围的同学纷纷数落我的不是，我很是委屈。这时姚羽凡从外面走了进来，看到我被围堵在人群中，满脸泪水，姚羽凡突然跑过来挡在了我的面前，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有人帮助的温暖。我听到姚羽凡大声的对那个女孩说，是我拿了你的蜡笔用一下的，现在还给你。说着姚羽凡从文具盒里拿出一支蜡笔丢给了那个女生。
　　不用怕他们，有我呢。姚羽凡抹去我眼角的泪水。
　　如今我们已是初二了，每次当我急匆匆的停好自行车跑到楼下的时候，姚羽凡总会从三楼的窗户里伸出头朝我做鬼脸。而我总会坐到她的身边一起分享那个包裹在布袋里的蛋糕。
　　虽然我知道蛋糕对于姚羽凡来说并不稀奇，可是每次她总是一副狼吞虎咽的架势，惹得我禁不住的在一旁大笑。

　　二雏菊男孩
　　由于我们是综合型的学校，所以在学院内还有高中部的学生。
　　课间大休息时，我刚从厕所出来走到楼道的拐角处，姚羽凡冲上前一把抓住我，把我堵在墙角，大眼睛闪烁不停，面露羞涩。
　　小蝶，我告诉你哦，我喜欢上了一个男生。
　　虽然学校里追姚羽凡的男生很多已不是新鲜事了，可是姚羽凡对他们从来不感冒，可是这一次她却特意跑来告诉我，看来是真的有情况了。
　　今天他在篮球场打篮球，我带你去看看。说着姚羽凡拉起我的手快步的跑下楼梯。
　　在奔去篮球场的路上，我才得知那个男生叫李冰，正在读高一，并且是学校摄影协会的会长。他们是在同学的介绍下认识的。
　　你去看就好了，我就算了吧。我想要挣脱开姚羽凡紧拽的手。
　　那你还是不是我的好朋友呀，让你去把把关，你都不乐意。姚羽凡撅嘟着小嘴巴。
　　在好朋友这三个字面前，我只好乖乖认输了。
　　篮球场的周边拥挤了好多人，姚羽凡拉着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到前面，篮球场上的男生们穿着白色的运动衣，正在挥汗如雨的拼力厮杀。
　　那个身上印着17号的男生就是。
　　按着姚羽凡的提示，我终于在纷乱的运动衣中看到了那个17号。
　　挺拔的身形，敏捷的速度，俊朗的面容，灿然一笑的阳光帅气。
　　我早己知道他了，学校里有名的摄影才子，我是托了好多同学才接触到他的。
　　此刻姚羽凡在我耳边说的什么话我已经听不清了，只是感觉有一股清雅的气味游走鼻尖，眼前仿佛纷纷凋落着雏菊花瓣。
　　比赛结束后，我和姚羽凡还有那个叫李冰的男孩对坐在操场边的木凳上。
　　这是我的好朋友，程小蝶。姚羽凡微笑着揽过我的肩膀，我有些不自然的低垂着头，手指绕卷着搭在胸前的长麻花辫子。
　　有些害羞嘛。我听到李冰温柔的声音传来，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
　　姚羽凡高仰着头，语气骄傲的说到，我的好朋友文章写得一流，是个有名的才女哦。
　　我微微的抬起头看到李冰含笑的眼睛和嘴角延伸的优美弧线。
　　晚上我坐在洞开的窗户前，手托着下巴遥望布满夜空中的星星。一阵风拂来，好像又是嗅到了男孩清淡如菊的芳雅。
　　这时妈妈在楼底大喊，小蝶，你的电话。我蹬蹬的快步走下楼梯，抓起电话听到那边姚羽凡近乎狂叫的声音，小蝶，他同意和我交往了。
　　喉咙像是浇注胶水般生涩难耐，我还是努力的硬生生挤出几个字，那很好啊。

　　李冰竟也是个家境优越的男孩，每次放学他总是很早的就把车子停在大门口，然后姚羽凡花枝招展的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走上李冰的车子，而我总是趴在三楼的窗户冷静的看着这一切，迎着李冰透过玻璃射向窗口的目光，很是自然的扭转头。
　　李冰是个很浪漫的男孩，没事的时候总是喜欢送姚羽凡一束花，而每次总是深紫色的薰衣草。我知道姚羽凡不喜欢薰衣草，可是她仍是很宝贝的揽在怀里。
　　花束中还会夹着一张纸条，纸条上写着，希望羽凡和小蝶永远幸福。
　　你说，对待自己女朋友的好朋友都很好的男孩是不是很棒呀。
　　姚羽凡开心的揽过我的肩膀，每次只要她一高兴就会做出这样的动作。
　　我郑重的点点头，然后姚羽凡就在阳光下露出洁白的大门牙。

　　三 花海
　　体育课休息时候，姚羽凡凑到我的身边。
　　小蝶你这个星期有没有时间呀，李冰说要带我们去野外摄影。
　　我急忙的摆摆手，不了吧，还是你们去玩吧，我····我还有事情。
　　哎呦还能有什么事情嘛，一起去呗。姚羽凡在一旁怂恿着。
　　这时李冰抱着篮球跑了过来，姚羽凡站起身说到，小蝶说星期天不和咱么一起去野外摄影。是吗？李冰微笑着看着我。是有什么事情吗？
　　哦···我变的有些吞吞吐吐。
　　不到很远的地方，就到小镇边的薰衣草丛那里。
　　不等我说话，李冰又加了一句，我想你应该会喜欢那里。
　　我的嘴角抽搐了一下，没再说话。
　　那天傍晚夕阳将鲜红的余晖洒泼到深紫色的薰衣草上，映射发出交错斑斓的光泽像是铺满大地的星辰。
　　姚羽凡像只脱笼的野兔奔跑在花海间，而我则蹲下身静盯着美丽的薰衣草，从肩后滑落至前的长发像只触角抚弄着花瓣，我莫名的笑了。
　　这时感觉有一道白光在眼前闪过，我抬头看到李冰手持相机含笑的站在我的对面。
　　我看着姚羽凡牵着李冰的手慢悠悠的走在我的前面，风卷起姚羽凡的长发飘然至李冰的肩膀。
　　我看着那个曾经清雅的背影被袭涌而上的浓香覆盖，我感到心如枯萎凋谢的花瓣，坠地无声。

　　回去的时候李冰执意要把我捎送回去，尽管我说离家很近，可是李冰还是把我硬塞到车上。我坐在姚羽凡的身旁，感觉有一块冰冷的硬体横隔在我们中间，那一路上我们莫名的没有说话。先是把姚羽凡送回了家，车子开动后，我从后视镜中看到姚羽凡仍是静静的站在原地目送着我们。
　　我想你很喜欢熏衣草吧。李冰从车镜中凝视着我。
　　还好吧。我微低下头。
　　下车后，我说了一声谢谢，转身后却听到李冰轻柔的叫了一声，小蝶。然而我没有回头。
　　回到学校后，我和姚羽凡仍是一对要好的死党，她仍在我面前讲述着李冰对她的甜蜜，而我也总是手托着下巴认真的倾听。

　　又是一个星期天，李冰突然打来电话说今天是他的生日，忘记提前通知我了，而姚羽凡现在正在那里忙活，无暇顾及。我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去了。
　　按照他给的地址，我顺利的来一幢洋气的小楼跟前，李冰微笑着站在门前迎接我。
　　大厅内悄然无声。
　　怎么羽凡没有来？我转身踌躇着想要回去，不料李冰却一把抓住我的手。
　　跟我来，给你看样东西。我想要挣脱可脚步却听话的跟着李冰迈上二楼。
　　李冰轻轻的推开一扇门，蜂涌而至的光束灼刺着我的眼睛，在逐渐明朗的光晕中，我终于看清挂在墙上的一幅幅放大的照片。
　　女孩展开双臂紧闭着眼睛伫立在深紫色的熏衣草间，风灌满女孩薄薄的百褶裙，翻滚着散乱的长发。女孩蹲在熏衣草间的巧笑嫣然。女孩落寞的眼神，孤独的面对着深紫色的花海。
　　泪水刺刮着脸庞，冰冷着颈部。
　　李冰走到我的面前，轻轻拭去我的泪水。
　　其实我很早就注意到你了，你经常到河岸边漫步，而那里则是我很好的摄影基地。而你早就成为我胶片中的一道美丽的风景，可是我不知道你竟然会和我在同一个学校，直到姚羽凡带着你到篮球场来找我，我才知道你。
　　原来你打来电话约我到这里来，就是想让我知道你和我交往就是为了接近她。
　　我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一惊，回头看到姚羽凡泪流满面的站在门口。
　　对不起羽凡。李冰默默低下头。
　　姚羽凡苦笑了一声，转身跑开了。
　　我追着姚羽凡来到外面。姚羽凡回头看着我，眼泪如同断线珠子滚滚而下，她没有说话，只是转身跑开了。

　　晚上我钻进妈妈的被窝紧紧的抱住妈妈，泪水浸湿了妈妈的胸膛，妈妈只是轻轻的抚摸着我的头，什么都没说。
　　之后姚羽凡没有来上课，据说是生病了。再后来姚羽凡随着家里工作的调动又搬回了市区，我们至此之后没有再见面。
　　我曾经想过给姚羽凡说声对不起，可是这三个字就足以弥合姚羽凡青春里敏感的伤口吗？我不知道，只是在深夜里接到姚羽凡打来的电话，她只是说了一句，小蝶，我很好，你也要好好的。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以往的状态，偶尔走到楼下还会不由自主的抬头仰望三楼的窗口，落满尘埃的窗台，一片寂寥。
　　而我也没有和李冰在一起。
　　空闲的时候还是会来到河岸边，赤着脚丫，提起裙角轻踩着岸边松软的泥土。风拂来，扰乱额前的发丝遮住眼睛，侧身眺望着灿若星辰的花海，大口的呼吸着空气中捎来的芬芳。
　　在朦胧的光晕中，看到一个挺拔的身形伫立在花海的另一端，我也会温柔的一笑，无关其他。

　　后记-----
　　青春中的伤痛是透明的，不管是我们曾有的真挚友情，还是懵懂的类似爱情，都是应有的生命历练。透明的伤痛是干净的，没有所谓的恨的萌芽，就像是在敏感季节里蓓蕾初绽的隐痛，然而终会迎来属于我们盛放的淡然，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