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成仙之蜉蝣只一日》笙兮月

3、故友

　　傅朝生又做梦了。
　　这一次，莫不是无垠宇宙，也不是星流虚空，更不是荒芜大地，只是，一片海，还有一位月白长袍的女修。
　　“哗啦啦……”
　　雪白的浪花一下从海面上升起，拍打在湛蓝的水面上。
　　指尖，一片冰凉。
　　傅朝生那微微垂闭着的眼睫忽然颤了颤，终于睁开了眼睛，从旧梦中醒来。
　　抬眼看时，广阔无垠的湛蓝瞬间撞入了傅朝生的胸怀，扑面而来的是腥咸的海风，吹拂着他单薄的衣袍，猎猎飞舞。
　　脚下，是一块巨大的礁石，或者说——鲲。
　　这已是西海大梦礁后数日，傅朝生乘着鲲一路往西而去，前方不远处就是人间孤岛了。
　　“你又做了奇怪的梦……”苍老的声音从傅朝生的脚下传来。
　　傅朝生对鲲知道他的梦境并不感到惊讶，脸上只有莫测的表情：“你还记得我们在大梦礁遇到的那个女修吗？”
　　“拿斧头的那个吗？”鲲想起了在大梦礁的时候看到的女修，持着一柄巨斧，斧头狰狞，人却素淡，破出三千里浪乘风而去的时候，鲲曾看过一眼，是个普通人，可又似乎不那么普通。“若吾不曾记错的话，吾载你自西海离开之时，你对吾言，你闻那女修之道而生，从此区别于其他的蜉蝣……”
　　最幸运，也最不幸的蜉蝣；
　　最普通，也最特殊的蜉蝣。
　　集蜉蝣一族夙愿，闻见愁之道而生，是必然之中的偶然。
　　生来就有蜉蝣一族所有蜉蝣的记忆，知晓世间之事，上可追溯至宇宙之诞生。
　　当然，鲲觉得蜉蝣是一个很奇怪的家伙：一个十九洲的女修，有什么可梦的？
　　困惑的它甩着尾巴，微微一动，“小山”转过了一个弯，避开了那些无知的鱼群。“说起来，吾至大，汝至微，天地之间的两极，竟也能成为朋友……”
　　“天地生你我，何不为友？”傅朝生微微笑起来，可思绪却没有从那记忆之中的女修身上离开，“人生有梦。我先前的梦，不过都是记忆的碎片，如今却梦见了她……”
　　“这证明你已经成为一个‘人’了，唔，不过还是小心些的好……”鲲叹息了一声。
　　“小心一些？”傅朝生微微挑眉。
　　鲲年纪很大了，当然不是说老，只是经历的事情太多，以修士们划分的时代来看，约莫早在荒古就已存在，见证过太多的世事变迁。看多了，也就不爱说话了。
　　此刻它忽然一句“小心些”，让他不明白起来。
　　鲲笑着说：“是他们将七情六欲带入了宇宙，但凡是妖精鬼怪，本身并无情感，所以并不做梦。如今，你已经是人，当心把自己陷进去。虽则，她与你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当她是故友。”心底忽然生出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最终又不知道该如何言说。
　　傅朝生忽然朝着虚空伸出手去，随后，一缕电光便从虚无之中凝聚而出，瞬间化作一道细小的电蛇，缠绕在他手指之间。
　　“这是什么？”鲲已经沉睡了太久太久，这世间近年来出现的一些东西，它都不大认得，反倒不如有着全族记忆的蜉蝣厉害。
　　傅朝生说：“这是修士们发明的雷信。”
　　雷信，这东西鲲不知道，但“信”是什么，他确是很清楚的。于是，鲲问：“你要给谁寄信吗？”
　　可这一路上，她不曾听说傅朝生有什么朋友，所以仔细一想，竟然……
　　“寄给她吧。”
　　之前西海大梦礁，偶然一场相遇，实在意料之外。
　　他唤醒鲲之时，并没有来得及跟她说一句话，尽管那时他生来认识的第一个人。以蜉蝣短暂的生命而论，是很“故”的“故友”了。
　　宽大的袍袖迎风鼓荡，让傅朝生看上去好像下一刻就要被风吹走，他微微眯着眼避风，眼底的眸光却变得柔和。
　　嘴唇微动，便有几个字飞出，凝成了一道雷信，被他揉进了电光之中。
　　“西海大梦，匆匆一别，未问安好。今行至西海道中，天晴无雨，鲲问曰：无友乎？遂念及故友，问故友安。”
　　他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一松，那一道雷信便立刻发出“噼啪”的声响，一下子窜入了云层之中，消失不见。
　　鲲的声音有些难测：“你视她为故友，人家可不一定……”
　　什么蜉蝣变成人？在真正的“人”看来，那就是“妖”。尤其是傅朝生，还是一只恐怖的“大妖”，尽管他很微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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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万恶的一模终于结束了。下一章估计要等到中考结束以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