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90、第九十章

　　“小姐，醒醒。”
　　听到门外的声音，苏馥曦皱了皱眉头。片刻之后，她才将眼睛睁开，哑着嗓子说：“你们进来吧。”
　　苏馥曦掀起帘子，随着春回和夏暖开门的动作，看了一眼门外的天色。外面的依然昏暗着，显然还未天亮。
　　“这么早，可是有什么事情吗？”一大早被叫醒，脑袋浑浑噩噩的，苏馥曦有些头疼。但是她的性子一向温和，所以倒也没发脾气。
　　两人小步走了进来，春回回答道：“小姐，荣公子来提亲了。”
　　苏馥曦先是微微一怔，半晌之后才反应过来，忍不住扬起来嘴角，随即便轻轻地笑出了声。
　　她转头看了看外面灰蒙蒙的天色，娇嗔娇嗔一般地嘀咕道: “这般早的时间，他这是有多着急啊。”
　　春回和夏暖看着小姐，掩着嘴浅笑，杏眼眯起，带着刚刚睡醒的娇憨慵懒和满满的幸福欢乐，十足一个小女儿的姿态。于是，还在担心苏馥曦会不开心的两个人，心中不自觉的便松了一口气。
　　苏馥曦缓缓地坐起身走下床，赤足踩在毛毯铺成的地上，走到了衣柜前，打开了衣柜。
　　“既然他来了，那我也出去看看吧。”苏馥曦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挑选着衣服。
　　她的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高：“不过是个说亲，他就来这么早，真的是服了他了……”
　　这些事情，身为姑娘家总该避一避的。但是江南民风相对开放，再加上苏馥曦是西苏府的掌上明珠，她这么做，自然不会有人指责她。
　　寻常人家，定亲的流程自然先是让人说亲，然后问八字，再是定吉时，最后才是纳采礼。但是……
　　想到刚刚他们见到的那些场景，春回和夏暖对视一眼，缓缓一笑。
　　“小姐，荣公子今儿怕是直接来送彩礼的。”夏暖眨了眨眼睛，成功的看见自家小姐的手顿了顿。
　　“你说什么？”苏馥曦不可置信转过身，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声音扬高了许多。
　　夏暖点了点头。戏谑的看着苏馥曦说道：“是啊，奴婢刚刚看见荣公子是带着彩礼来的，声势十足呢。这彩礼足足有一百零八台。”
　　苏馥曦恍惚了片刻，然后低头轻声说道：“这苏子荣，真是疯了。”
　　可不就是疯了吗！寻常人家的彩礼，也不过十六台。大户人家的彩礼，多的也不过才是三十二台。甚至于，前几年的公主出嫁，也仅仅是四十八台。
　　而当年皇后娘娘的彩礼，相传也不过是六十四台啊。这足以见得，苏子荣这彩礼出的有多大方了。
　　但是苏馥曦说苏子荣疯了，可不是因为这个。毕竟彩礼这件事，虽然武国并没有严格的等级规定，你若是乐意，出多少都没事。
　　只是这彩礼太夸张了，必定会引人注目的。虽说江南离京城较远，皇家不会那么注意，但是要是传到皇上的耳中，皇上说不定会有所怀疑的。
　　毕竟东苏府虽说是高门大户，但到底是书香世家。虽有些家产，但是绝不可能这般富有。一旦被怀疑起来，说不定会彻查此事吧。
　　若是以往，苏馥曦不知道苏子荣的身份，也许不会觉得什么，但是如今知道了，她不得不去担心。
　　苏馥曦想着，便也没了什么挑衣服的心思。随手拿出一件妃色褙子，带了一件月色下裙穿上了。
　　等洗漱完之后，苏馥曦坐在镜子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轻地皱着眉头，眼中含着慢慢的担忧。
　　春回是苏涵卿细心栽培出来的送给妹妹的，对于一些隐秘的事情，虽然知道的不是很清楚，但是却也是知道些的。
　　看见苏馥曦这般的样子，心中也猜到了一两份，于是出声安慰道：“小姐，荣公子不是鲁莽之人，他既然这般做，必然是想清楚了的。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小姐开心点儿。”
　　苏馥曦想到苏子荣的性子，的确，他看着不着调，却也不是什么鲁莽地人。今日他这般做，相比是不怕皇上怀疑的，于是便也渐渐放松了一些。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嘴角缓缓地弯起，笑着点了点头说道：“也是。春回我今日上写淡妆吧，毕竟这事一辈子也就这一次。”
　　苏馥曦的性子一向淡然懒散，不是个爱打扮的性子，平时也只是会在兴致好的时候化个妆，如今却难得的提出要化妆，可真的是让春回惊讶了一番。
　　“好的，小姐。”春回笑着回道。

　　苏子荣最后在管家的带领下，来到了西苏府的大堂，然后在苏父苏母等一干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下，让人把彩礼送了进来。
　　一百零八台彩礼，源源不断的送进来，将大堂前的院子堆的满满的。
　　等彩礼都放好了，苏父这才一脸茫然的看着苏子荣，问道：“子荣啊，你这是？”
　　苏子荣笑得温雅有礼，先是行了一个晚辈的礼，然后说道：“伯父，晚辈这是来提亲的，昨日涵卿兄也知道的，难道您不知道吗？”
　　苏父和苏母齐齐地看向苏涵卿，苏涵卿轻轻咳嗽了两声，撇过头淡淡地说道：“昨日回来太晚了，我直接把妹妹送到馥安居就回屋睡觉了，忘记说这事了。”
　　苏子荣看着苏涵卿，默默地咬了咬牙，心里将苏涵卿从头到脚骂了一遍，然后看着苏父苏母笑的温和：“无碍，伯父伯母这会儿知道也不晚。”
　　“可是不应该是先说亲、问八字吗？子荣，你怎么直接把彩礼送上来了呢？”苏母颇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那些彩礼说道。
　　“子荣的心情，伯父和伯母应该是知道的。”苏子荣低眸浅笑道，“再说了，我和曦儿之间的事情，伯父伯母和我爷爷奶奶，早就商量好了不是吗？说亲一事，不过是和可有可无的形式罢了，我想着就不必了。”
　　“至于八字……”苏子荣微微一顿，然后浅笑着从袖子中拿出一张纸条递给苏父，说道，“我早就让人合过了，自然是最合的。”
　　就是不合，我也得让他说成是“天作之合”。苏子荣心中暗暗地加了一句。
　　这时，苏子荣靠着自己出色的听力，听见一阵细细地脚步声在门外停了下来。他的眼皮微微低下，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继续说道：“所以我想着，不若就直接将彩礼送上门来。至于吉时，我也已经查过了，最近的日子，就是一个月之后的二月二，不若……”
　　“苏子荣！”
　　苏子荣还欲再说，就被身后传来一声娇喝打断了。
　　他转过身，看见苏馥曦红若晚霞的脸颊，笑的无辜至极：“嗯，我在的。”
　　“这么着急，你也不怕被人看了笑话？”苏馥曦瞪着他，快步走近他，低声呵斥道。
　　他今日的事情，阵仗这般大必然瞒不过众人。想必不出半日，江南众人皆知荣公子送彩礼了。毕竟上门提起，直接送彩礼，一送还是一百零八台的，古往今来，他还是第一人！
　　这般举动，是怕别人不知道他苏子荣有多着急吗！苏馥曦只要想想，就觉得丢死人了。
　　“别人笑话，关我什么事情？我是为了娶你，又不是娶他们。”苏子荣一向脸皮厚的可以，此番话说的也是理所当然、面不改色。
　　“呵呵，子荣说的倒有几番道理。”苏父看着女儿越来越红的脸皮，挑了挑眉，戏谑的看着自家女儿说道。
　　苏馥曦一窒，撇过头红着脸说道：“反正……我不想这么早就成亲。”
　　“为什么啊？曦儿，你说过你愿意嫁与我的。”听到苏馥曦的话，苏子荣的嘴角缓缓地拉下来，眼睛可怜兮兮地看着苏馥曦，活像是一只被抛弃了的大狗狗一样，可怜的不行。
　　苏馥曦咬了咬唇，扫过一边看着热闹的爹娘，还有哥哥，眼神有些闪躲。支支吾吾了片刻，才说道：“我有些东西需要准备。”
　　“曦儿，你什么都不要准备的，我都准备好了的。”苏子荣急忙说道。
　　“是啊，小曦儿，嫁妆你也别担心，你爹爹也早就准备好了。”苏母也飞快的说到。
　　“……”苏馥曦有些无奈的看了一眼自家笑得开怀的娘亲，“婚服，我定然是要自己准备的。”
　　苏子荣看着苏馥曦坚持的眼神，然后无奈地说道：“……那好吧，我们把时间往后挪一些吧。”
　　“若是这样的话，可能要拖到四月份了。”苏涵卿拿着让人拿来的日历，一边翻动着。
　　从二月二开始，接下来只有四月初八是个好日子了。
　　“四月份不行。”苏子荣自截了当地说道。
　　苏涵卿抬眼，疑惑地问道：“为什么，这个时间，正好啊。”
　　“三月末，皇上大寿。我要是估计的没错的话，过两天就会有圣旨下来，我就要进京了，你们……应该也是。”苏子荣淡淡地说道。
　　苏子荣说完，大堂里一阵寂静。苏家虽然是武国的第一商，但是之前却从没参与过皇上的寿宴，虽然主要是苏家一直不想和皇家牵扯起来所以拒绝了。
　　但是说到底，也是因为皇上没有逼迫过。不过今年，看来是不去不行了。
　　若说原因，在座的几人都知道，皇上这是在怀疑西苏府有大域的血脉，想通过这次的机会好好的观察一下，而重点观察的对象，就是苏母。
　　虽然说，西苏府的确没有大域的血脉，用苏涵卿的话来说，就是行得正，不怕鬼敲门。
　　但是……
　　苏馥曦默默地看了旁边的苏子荣一眼，这下子，可不是行不正了么。苏子荣已经和她家息息相关了。
　　许久的沉默之后，苏子荣又开口了。
　　“七月初二，是个很好的日子。那时候正巧是荷花花开得最好的时候，指不定还会开出并蒂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