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58、第五十八章

　　苏馥曦轻车熟路地走在东苏府的小路上，她一路上一边走着一边看着东苏府的景色。
　　虽然对于苏馥曦来说，东苏府的景色，熟悉的和西苏府一样。但是东苏府还是和西苏府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的。
　　西苏府的布置，整体偏向江南温婉的风格，景色柔美。而东苏府的布置，大概是受苏老爷在 京多年的影响，整体看上去大气庄严。
　　再加上，西苏府犹豫苏馥曦的关系，花朵很少，而东苏府的花园中，则是种植了许多牡丹、芍药等，当然现在是冬天，还都没有开花罢了。
　　此时的东苏府花园看上去，一片肃杀，苏馥曦颇有些无趣。再加上刚刚在藏梅居，被苏子荣气的心中郁结。
　　顿时，也没有什么赏花的心情了。
　　“这该死的苏子荣，十足的妖孽！”苏馥曦缓缓地走着，手指有些孩子气的轻轻拨弄着沿路的灌木叶子。
　　“苏小姐，好巧。”一阵温和轻柔的声音在花园中响起，苏馥曦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过身去。
　　只是听见声音，苏馥曦便猜到来者是谁了。
　　“太子殿下，好巧。”苏馥曦笑看着那人，欠了欠身，声音轻软地说道。
　　卓君磐的声音太好分辨了，温和优雅，从容不迫。声线中，依稀地带着一些冷然的威严。只要是听过一遍，就能够记住。
　　卓君磐看着苏馥曦，神色正常，像是之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那么之前他和她说的话呢？她也是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吗？
　　卓君磐想到这里，脑海中闪过刚刚看过的那封信。他浅浅一笑，说道：“我打算后天回京了。”
　　后天？苏馥曦微微一怔，脱口说道：“太子殿下，看来是很着急着回京啊。”
　　卓君磐笑道：“是啊，很着急。”
　　“快到年关了，我也该回去了，宫里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去做呢。”
　　苏馥曦了然，缓缓说道：“这件事应该是太子殿下临时决定的吧，很突然，民女都没有听说过。”
　　“是啊，我临时决定的。”卓君磐说道，“你还是叫我卓公子吧，你叫我太子殿下……我听着怪奇怪的。”
　　苏馥曦一怔，想到之前卓君磐和她说的那些话，微微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说道：“卓公子。”
　　卓君磐听罢，嘴角微扬。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一阵冷风吹过，苏馥曦轻轻吐了口气，看了看天空。
　　天空中，有白色的东西落了下来。
　　下雪了啊。苏馥曦心中想着，她抬眼，看着面前这个男子，显然心情不是很好的。
　　“太子，不想回京吗？”苏馥曦缓缓地问道。
　　卓君磐微微一怔，他的表现这么明显吗？
　　苏馥曦很显然，看出了卓君磐眼中的错愕。她轻轻一笑，说道：“太子殿下既然不想回去，那么就不回去呗。”
　　这个小姑娘，还真是直白呢。卓君磐眼睛微微眯起，笑了：“这可由不得我。”
　　“为什么？”苏馥曦有些疑惑，据她所知，当今圣上的子嗣不多，皇子除了太子之外，只有两个。
　　而那两个皇子，无论是才学还是气度，皆比不上太子。
　　再加上，众人皆知，当今圣上格外信赖皇后。皇上曾下令，后宫之人，即使是再受宠，都不可以冒犯皇后。
　　卓君磐作为皇后嫡子，圣上的长子，才学、能力最为突出的那一个，早就被众人认定为下一任国主了。
　　若是这样的话，苏馥曦觉得，卓君磐应该是有可以放肆的本钱的啊。
　　“因为我是太子。”卓君磐回答。
　　他抬起手，接着一片雪花，轻轻地说道：“我所在的是皇家，皇家先是君臣，再是父子。”
　　“我是太子，所以我受到众人的尊敬。也因为我是太子，我就更不能够恣意妄为。”
　　卓君磐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纯净清澈的眼睛，天真娇憨的神情。
　　她从小被兄长呵护，就像是一朵纯洁无瑕的花朵一般，没有见识过人间的黑暗。
　　“我这么说，你也不会懂得。”卓君磐低下眼眸，缓缓地说道。
　　苏馥曦眨了眨眼睛，轻轻说道：“我懂啊，世间的一切都是公平的，你的身份给你带来便利，也需要你付出对等的东西来扯平。”
　　“太子殿下，我苏馥曦虽说从小被周围的人呵护着长大，但也绝对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娇花。你可别下看我哦。”
　　卓君磐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个俏皮地眨着眼睛的小姑娘。
　　这个小姑娘的确不是什么娇花，能够多次看出他心中想法的人不多，她便是其中之一。
　　卓君磐的眼中闪现一丝暗光，他深深的看着苏馥，说道：“苏小姐，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话吗？”
　　苏馥曦微微一怔，她当然知道卓君磐指的是哪一次的对话。就是那一次，在东苏府门口，他将她吓跑的那一次。
　　苏馥曦的眼中闪过一丝紧张，随即便镇定下来。她抬手掩唇，轻轻地笑了。
　　片刻之后，苏馥曦说道：“卓公子，您怕是贵人多忘事了吧，我如今可是苏子荣名义上的未婚妻啊。”
　　卓君磐不以为然，淡淡的说道：“还未成亲，都会有变数。更何况，你们俩只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连聘礼都没下呢。”
　　苏馥曦微微一怔，看着卓君磐问道：“卓公子，难道就一定要这般纠缠吗？”
　　卓君磐缓缓地摇头，不赞同地说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虽然比表哥年少，但是也快及冠了。”
　　“我的婚事，其实父皇母后在就开始关注着了。”
　　“与其让他们给我选一个不喜欢的，还不如我自己挑一个我中意的。苏小姐，你说是不是？”
　　苏馥曦脸色不变，淡淡的说道：“如今你是卓公子，苏子荣的表弟。我也就不把你当做太子了，有些话，民女就直说了吧。”
　　“皇宫很好，很奢华，很优美，是很多人的梦想。男子渴望进宫当职，女子渴望加入皇宫。”
　　“但是卓公子，这世间没有绝对。”
　　“比如说？”卓君磐兴趣盎然地听着，挑了挑眉问道。
　　苏馥曦哈出一口气，缓缓地说道：“比如说，我。”
　　“宫里固然好，但是我说过，这世间的一切都是公平的。你的得到的东西，不是白来的，必 然是你用其他的东西换来的。”
　　“而进宫所享受到的荣华富贵，则是通过自由换来的。我说的，没错吧。”
　　卓君磐颔首，说道：“没错。”
　　苏馥曦继续说道：“也许在别人的眼中，自由什么的比不上荣华富贵。但是在我的眼中，自由可比荣华富贵重要多了。”
　　“为什么？”卓君磐问道。
　　苏馥曦歪了歪头，看着卓君磐浅笑道：“有两个缘由。一是因为，我这人，从小被哥哥娇养惯了，想去哪就去哪，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毫无规矩可言。”
　　“至于第二个嘛，卓公子别忘了，我再怎么说，也是‘天下第一商’的小姐啊。我们家，虽说没什么‘荣华’可言，可是从‘富贵’这一点上来说，我家可不比宫里差啊。”
　　卓君磐看着眼前这个笑得漫不经心的女孩，看着她眼中的狡黠，心中微微一跳。
　　“你如此说，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卓君磐淡淡的说道。
　　苏馥曦摇了摇头，说道：“你不会，你说你现在只是‘卓公子’，那就是卓公子。”
　　苏馥曦的这句话，说的莫名其妙，但是卓君磐确实听懂了。
　　卓君磐看着她，心中长叹，这个女子，看似娇憨，实则却是狡黠机敏的，看似温和柔弱，实则是个执拗的性子。
　　这样他，只会对她越陷越深，怎么能够放手呢？
　　“苏小姐，若是你身在危险之中，而只有嫁与我才能够得以安全，你会如何选择？”卓君磐问道。
　　是啊，她还有一个身份呢，这个身份对她来说，只会带给她无尽的灾难。
　　而他此次回去，父皇一定会问结果。
　　若是知道那个人是她，那么她就会有麻烦了。但是，若是她进了宫，那么至少，他可以护她一世无忧。
　　苏馥曦看着卓君磐的眼神，不像是在开玩笑的样子。她的心中猛地一跳，难道苏家真的遇到了什么麻烦？
　　可是哥哥没有和她说啊。苏馥曦心中不安的想着。
　　即使心中已经乱成一团，但是苏馥曦的脸上依旧神色不变：“若是真有这么一天，我身为苏家女，自然要与苏家共患难。”
　　卓君磐微微一怔，良久不语。
　　“太子殿下若是无事，那么馥曦便告辞了。后日太子殿下离开的时候，民女不能够亲自来往相送，所以只能够提前祝太子殿下一路顺风。”
　　苏馥曦欠了欠身，淡淡地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此后，她在江南，他在京城，这一生，也许再也见不到了。苏馥曦心中想着。
　　卓君磐看着那个背影，缓缓地离开，走出了他视线。
　　他意味深长的笑了，苏馥曦，很快我们还会再见的。然后，他也转身，缓缓地朝着藏梅居走去。
　　他还得去拜访拜访，他那个还在病中的表哥呢。
　　而卓君磐的身后，一颗树叶浓密的常青树上，在苏馥曦离开之后，树叶微微一颤，很快就恢复原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