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35、第三十五章

　　苏涵卿站在苏馥曦的屋前，突然用手轻轻试了试额头。有些烫，他心中轻轻地想着。
　　“也好……也罢……”苏涵卿轻轻地呢喃着，然后，他看着天空，淡淡的笑了，眼神中没有悲喜，带着一丝的释然。
　　“少爷，小姐的药，熬好了。”只闻见一阵苦涩的药味袭来，紧接着，便听见苏格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涵卿转过身，看着苏格手上的要，缓缓地伸手接过去。
　　他一边朝屋里走去，一边温声说道：“我进去就好了，你在外面吧。”
　　苏涵卿走进房间的时候，苏馥曦正眯着眼睛，在床上休憩。此时的她，头疼、四肢乏力，全身难受的令她只想睡过去。
　　这样，她就可以不要将身上的那一切痛苦，感受的这般清晰了。
　　苏馥曦的耳中，因为痛疼，出现了“嗡嗡”的耳鸣声。但是，在这片声音中，她听见了一阵脚步声，走进了她的房间。
　　她睁眼望去，惨白没有血色的脸上，扬起了一丝甜甜的笑容。她轻轻的唤道：“哥哥。”
　　苏涵卿看着妹妹稚嫩的脸颊，听着她用软软的声音唤着他，就像是清晨叶尖上的一滴露珠，清澈的、纯净的，他的心莫名的又是一阵揪痛。
　　“嗯。”苏涵卿低眸，掩去其中的波涛汹涌，来到妹妹的身边坐下。然后，浅笑着问她：“这里有药，你喝了吧。虽说……虽说不是解药，但是也可以缓解一些病痛。只是，可能会有副作用。”
　　苏馥曦听到哥哥疑迟的话语，知道哥哥在担心什么。于是，她笑着说：“没事的，人家都说‘是药三分毒’，有副作用，是正常的。”
　　然后，她身上从苏涵卿的手上接过药碗。苏馥曦的袖子滑下，洁白的臂腕显露出来，那上面细细密密地红疹子，显得尤其明显。
　　苏涵卿的眼瞳，微微一缩，看着那些红疹子，惊慌地说：“馥曦，你……你已经……”
　　苏馥曦用另一只手，不动声色的将袖子拉上去，掩住手上的红疹子，毫不在意的笑道：“只 不过是红疹子罢了，我以前也得过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哥哥这么别紧张。”
　　然后，用空闲着的手在嘴角划出一道弧度，调皮的笑道：“哥哥，别这么严肃嘛，笑一笑，十年少。”
　　苏涵卿看着妹妹有些小心翼翼的眼神，知道妹妹是在转移话题。
　　于是也不再追问，他微微扬了扬嘴角，笑着点了点头：“好，我听馥曦的。”
　　苏馥曦看见自家哥哥的脸色，没有之前那么严肃了，于是默默地松了一口去，低眸看着眼前的这碗药，二话不说就喝了下去。
　　就像是喝了一碗白水一般，苏馥曦面无表情地喝完。
　　然后抬头，将药碗放在了苏涵卿的手上，笑眯眯地看着哥哥。神情中，颇有些得意洋洋地的意味。
　　苏涵卿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家妹妹，期待的神情，就像做了一件好事，等着长辈夸奖的孩子一样。
　　他也不想让妹妹失望，于是从善如流地将手放在她的头上，像摸着小狗狗一般，轻声笑道：“馥曦真厉害。”
　　苏馥曦听见这句话，笑得更加开心了，眼睛更是眯成了一弯月牙。苏涵卿心中不禁想到，如果妹妹的身后，长了尾巴的话，那她此刻一定是在摇尾巴吧。
　　这时，苏馥曦突然又延期嘴唇，开始咳嗽了起来。苏涵卿什么都做不了，只能默默地替妹妹顺着气，在她不在咳嗽的时候，递上手帕。
　　他看见妹妹脸上露出一抹的倦色，知道妹妹是被病痛折腾的累了。于是，也不再打扰她，扶着她让她轻轻躺下，轻声说道：“你继续休息一会儿吧。不要担心，一定会有办法的。”
　　苏馥曦乖巧的点了点头，闭上了眼睛。
　　苏涵卿走到了外面，将门关上之后，捂起嘴，咳嗽了起来。
　　“少爷，你也……”苏格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慌，他脸色有些惨白的叫出声。
　　苏涵卿及时的抬手，制止了他的话。一阵强烈的咳嗽之后，他的脸色渐渐显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苏涵卿声音有些颤抖地说道：“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别扰了馥曦休息。”
　　他静静的站着，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原来是难受的啊，馥曦到底怎么还笑得出来的。
　　屋中，躺在床上的苏馥曦，眼角处滑下一滴泪珠。
　　“哥哥……”一声细语，从她的口中传出，轻的像是一缕青烟，随即便消散了……
　　苏涵卿就在屋外站着，过了一会儿，便听见苏格转身，对着他身后说道：“是谁？”
　　苏涵卿顺着苏格的视线望去，看见无名站在那里。
　　“你怎么又来了？”苏格并不知道他是谁，只觉得这个人不简单，而且对自家小姐的态度很奇怪。于是，一时也不清楚他来是干什么的。
　　“我找了些药来。”无名低哑的声音传了过来。
　　苏涵卿看见站在那里的无名，视线转到了他的手上。他看了几眼，并不记得见过这种药，于是问道：“现在这里让进不让出，你这些药，哪里来的？”
　　无名低下头，看了看手上的药，淡淡地说：“这些是这附近山上的药，可以治发烧和咳嗽的。”
　　然后，像是怕苏涵卿不相信一般，又说道：“我试过的，很有用的。”
　　苏涵卿听罢，皱眉摇了摇头，叹息道：“馥曦，可不是发烧或者感冒了这么简单啊。”
　　无名抿紧了双唇，声音低低的说：“她额头很烫，还在咳嗽，这是普通的生病。”
　　语气倔强，像是一个孩子一样。
　　苏涵卿面色一晒，他怎么会不知道面前这个的想法呢。毕竟，他也很希望妹妹的的只是普通的感冒或者发烧啊。
　　但是……
　　“这些药，馥曦不能够吃……”苏涵卿长叹一声，语气坚决的说道。
　　妹妹刚刚喝的那碗药，虽说不是解药，但是也是和瘟疫有关的，在这么样也不会要命。而这些药，苏涵卿不确定妹妹吃了后，会出现什么症状。
　　无名听了苏涵卿的话之后，没有再说话。只是站在那里，移动都没动，定定的看着苏涵卿，就用这种方式坚持着。
　　无名和苏涵卿就这样，对视了一会儿。
　　“哥哥。”房间里传来苏馥曦的声音，苏涵卿当即就抬脚，推门走进了房间。
　　他看见妹妹就坐在窗边，眼睛透过他，看着站在门外的那个人。
　　苏馥曦咳嗽着，无名看着她，嘴唇死死咬起。
　　苏馥曦缓了片刻，浅浅地笑着说：“哥哥，让我试试吧。”
　　“馥曦，你……”苏涵卿有些着急地说道。
　　苏馥曦笑着看着哥哥，说道：“哥哥，说不定我真的像是无名说着那般，只是得了普通的病症呢。”
　　苏馥曦笑着打趣道，旋即，她转头看着无名，笑着说：“我相信无名，我帮过他，他不会害我。既然无名是拿来的药，应该是没什么不对的。再怎么说，这也是无名的一番心意，不是吗？”
　　苏涵卿看着妹妹，从小和妹妹一起长大，很快就想到了妹妹心中的打算。这瘟疫，到现在都没解药，妹妹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能不能够活下去，都是个未知数。
　　既然已经这样了，无名拿来的药，肯定不会让这个病情更加雪上加霜，还不如吃了这药，让无名安心一些。
　　苏涵卿点了点头，温声说道：“苏格，把药拿去……熬了吧。”
　　苏格走上前，看着无名手上紧攥着药不放手，有些疑惑地唤道：“无名公子？”
　　无名低眸，看着手上的药，良久才将药给了苏格。
　　苏馥曦看着苏格走了，笑着对无名说：“无名，我这屋里病气重，你就别进来了。这能委屈 你在外面了，别嫌弃我们待客不周。”
　　无名看着屋中那个巧笑晏晏的少女，抿了抿唇，没有说话。而是脚步微动，跨过了门槛，在 苏馥曦惊讶的注视中，缓缓地走到她的床边。
　　“你……你疯了。”苏馥曦看着无名，一脸不可置信。
　　她与无名只是萍水相逢，还没有到生死相随的地步。苏馥曦实在是没想到，他竟然会就这么走了进来。
　　苏涵卿不动声色地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无名，眼中神色莫名。
　　“累的话，就不要笑了。”无名沙哑的嗓音想起，像是一道利刃一般，划开了苏馥曦的笑容。
　　苏馥曦愣愣地看着无名，眼圈微红。她低下头，轻轻地说道：“可是，我不想哭啊。”
　　无名像是没有听见苏馥曦的话一样，就这样静静地站着，静静地看着苏馥曦，默默不语。
　　不知怎地，看着他的眼神，苏馥曦的心中突然有一丝慌乱，她有些不自然的闭起眼睛，佯装休息。
　　随后，是苏格的脚步声响起，打断了屋中沉闷的氛围。
　　一股苦涩的味道，伴随着苏格的到来，在屋中蔓延开来。苏馥曦睁眼，接过这碗药，仰头喝了下去。
　　然后，将碗给无名看了一眼，说道：“我喝完了，你别担心了，早些离开吧。”
　　无名点了点头，一句话没说，转身便大步走了出去。
　　第二日，无名又来了，手中依旧带着那些药。苏格见状，没等苏涵卿吩咐，就拿去熬药。
　　苏馥曦二话不说，将药喝完了。
　　然后第三日、第四日，连着几天无名都会过来。
　　在这几天里，苏涵卿的病情，也开始加重，而苏格也开始生病。
　　于是，三人一起喝药，苏馥曦苦中作乐的想这也算是“生死之交”了吧。
　　今日，无名又把药拿来了。苏馥曦正坐在床上，看见无名来了，笑着说：“无名，这几日麻烦你了。”
　　无名看着苏馥曦，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感觉苏馥曦的脸色好了一些。
　　他静静的看着苏馥曦，犹豫了片刻，声音低低地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苏馥曦笑着说：“还能怎么样，还是有些难受，咳嗽……”
　　说到这里，苏馥曦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一下子愣住了。
　　这个瘟疫，发病之后，病情都是一日比一日严重。一般人，并发十日，就是气绝之时。
　　如今，她这是地八日了，病情不但没有严重，还稍微有些改善了。这些改善，虽然很微弱，但是，苏馥曦还是感觉到了。
　　因为前几日，那种疼的令她窒息的感觉，她依旧历历在目。
　　想到这里，苏馥曦的眼中闪出一丝亮光，她欣喜地看着无名，笑了。然后，紧接着，眼圈微红，眼泪如断了线的水晶一般，落了下来。
　　苏涵卿和苏格，这几日也和苏馥曦一样在用药，她心中的想法，他们很快也想到了。
　　苏涵卿当即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看着无名说：“这是什么药？”
　　无名这几日一直都是山洞和苏府，两点一线的跑动，对这个瘟疫，了解的没有他们那般深入。
　　看见众人的眼神，一开始有些莫名，但是很快就猜到了大概。
　　他的眼睛微微想起光点，回答道：“这是化龙草和客尾须，是只生长在这里的草药。”
　　“化龙草、客尾须……也是两个啊。”苏馥曦喃喃道，她想起之前她一直疑惑的事情。
　　那些奇怪的药方，其他的草药都一样，只有两中草药，每个药方都不相同，毫无规律可循。
　　如果说，那些药方里，她没听说过的草药也是那些瘟疫发源地，独有地草药的话……
　　她突然想起来，除了药材，这些瘟疫还有一个共同点，它们标注的瘟疫源头，都是“鼠疫”。
　　鼠疫和这两个草药有什么关系呢？苏馥曦心中想着，眉头深深地皱起。
　　“馥曦，可是想到了什么？”苏涵卿看着妹妹良久没有说话，于是出声问道。
　　苏馥曦点了点头，将心中的想法说了出来。
　　“我总觉得，这场瘟疫，和这两个草药脱不了关系。”苏馥曦有些不确信地说出了心中的猜想。
　　无名想了想，突然说道：“那我去这个草药生长的地方看看。”
　　说着，不等苏馥曦反应过来，就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