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255、第 255 章

　　临近傍晚的时候，睡了一个下午的苏馥曦终于醒过来了。
　　虽然睡了很久，但是苏馥曦依旧觉得体力不支。她睁开眼睛，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沉默地看着眼前床顶的雕花。眼睛一错不错地，一眼就能够看出她的心不在焉。
　　她懒得叫人进来，也懒得说话。就这么发了好久的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帘子被人掀开，一个脚步轻盈的人走了进来。
　　苏馥曦知道一定是苏子荣，因为只有在他进来的时候会悄无声息。
　　她眨了眨眼，扭头看着走进来的苏子荣。苏子荣一手掀开帘子，垂着头避开帘子垂下来的流苏，一手端着装着药碗的托盘。傍晚柔和的光芒从他身后的窗户上打进室内，落在他的身上。
　　最后，那昏黄的光亮从帘子外透进内室。苏子荣背光而来，仿若踏着夕阳，温柔而温暖。
　　于是他一抬头，就和苏馥曦那双眼睛对上了。苏子荣下意识地扬起嘴角。
　　“我就知道你快醒了。”苏子荣走上前，拿起药碗坐到床边，“先喝药吧。”
　　看着眼前黑呼呼的药，即使已经喝了好久了，但苏馥曦内心依旧很是抗拒：“王子儒给我开的药越来越苦了。”
　　看着苏馥曦皱着眉头抱怨着，苏子荣浅笑，温和地劝道：“良药苦口……曦儿，我做了很多你喜欢的吃食，还让人买了糕点回来，喝完药我们就出去吃吧。”
　　听到这句话，苏馥曦的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垂下眼睛看着眼前的药，觉得并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看着苏馥曦灌毒药一样，闭眼屏息大口大口地喝着药，苏子荣脸色不变，内心却如同和苏馥曦连了味觉一样苦涩。
　　针对苏馥曦身体的用药中，其实大部分并不是特别苦涩的，只有一味例外。而那个药，可以说这是个药方的核心。每一次苏馥曦病情加重，王子儒给的药方中其他的药材会有略微调动，唯 有这个药一直存在。
　　苏馥曦病不断加重，这味药材在药房中存在的比例也在不断加重。
　　苏子荣记得王子儒说过，是药三分毒，况且这个药本就是毒药。当这味药材加到一定分量的时候，就是苏馥曦命尽之时。
　　现如今，这个药已经快到极限了……
　　苏馥曦喝完了药，苦着脸吃了几块蜜饯这才压制住胸腔里往上翻涌的恶心感。然后再闭着眼睛，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儿。
　　苏子荣也不着急，握着苏馥曦的一只手，安静地等她回过神来。
　　等休息够了，苏馥曦这才慢悠悠地换了衣服出了里间。
　　当她一转过屏风的时候，就看见满桌子的吃食，还有桌子前坐着的苏涵卿。
　　“哥哥！”苏馥曦有些诧异，“你什么时候来的？”
　　“听说你这里有好吃的，吃完饭我就在这里等着了。”苏涵卿笑着看了一眼苏子荣，然后丝毫不见外地伸手拿起一块年糕吃了起来。
　　这么早！苏馥曦很是诧异。其实也不怪她，因为她从睡醒了到现在，都没有听见外面有丝毫的动静。
　　苏馥曦在桌前坐了下来，看着这满桌子的菜默然无语了片刻，扭头道：“这么多我们吃不完，送些给爷爷奶奶他们？”
　　苏子荣拎了一个凳子在苏馥曦身边坐下：“他们早就吃过了，和爹娘一起，请了江南最好的厨子回来做的。”
　　苏馥曦：“……”
　　“那……”苏馥曦有些为难，眼角余光扫到了窗外，“让春回夏暖、苏格、墨影兄弟两个也进来一起吃吧。”
　　正好人多热闹。
　　苏子荣无所谓，苏涵卿作为蹭吃的没有话语权，于是苏子荣扬声说了一句：“听见了吗，都进来吧。”
　　不一会儿，第一批先进来的是墨影和墨英，然后是卓然身后跟着两个小丫头。春回和夏暖被 苏馥曦打发自己玩去了，这会儿应该是卓然给找回来了。
　　几个人一起吃饭，人是多了，但是却没有苏馥曦理想中的热闹。原因也很简单，在主子面前，哪个人敢真的放肆？
　　而苏子荣和苏涵卿没啥好说的。于是桌子上再一次成了苏馥曦的一人场。
　　整个过程中，只看见苏馥曦不断地想要当月老。
　　“哥哥，你最近有看上哪家小姐了吗？”
　　“……”
　　“你今天怎么没和爹娘一起？”
　　“不高兴。”
　　“哦……那你有时间怎么不去物色一个合眼的姑娘呢？”
　　“……”
　　“哥，你说是城东的点心铺好吃，还是城西的点心好吃？”
　　“我吃着没什么区别。”
　　“这样啊。那我告诉你啊，你去找个喜爱的姑娘，会做饭的那种，绝对能够吃出天下美味。”
　　“……”
　　苏馥曦三句话不忘记牵红线，苏子荣乐的看戏，也就默默地吃着，时不时地给她加个菜。而 对于苏涵卿来说，却是一场灾难，只吃他满头火气，还没办法发火。
　　鉴于此，苏涵卿以最快的速度吃完了饭，在苏馥曦还没回过神的时候，迅速地站起身：“吃完了。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逃也似地离开了。身后伴随着苏子荣忍到极限，很不厚道的笑声。
　　苏涵卿：“……”
　　苏馥曦看着苏涵卿迅速消失的背影，眼神闪了闪，然后收回脸上恶作剧一般的笑容，垂下头乖巧地吃东西了。
　　吃完了之后，春回几个人很是自觉地将桌子收拾掉了，而苏子荣像是有事一样，笑眯眯地说：“曦儿，我有些事情出去一趟，马上就回来。”
　　“还有，我还留了一些好消化的糕点和甜汤，等会儿让人给你端上来，还有瓜子也是。”苏子荣向来看苏馥曦看的紧，轻易不让她乱吃，但是看在今天过年的份上，也不打算拘着她了。
　　闻言，苏馥曦很是满意，随意地挥了挥手，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难舍难分，眼中还闪着一丝兴奋。
　　待苏子荣叹着气走之后，苏馥曦立马起身，让门外还没走远的几个人把东西拿进来，然后拿出瓜子吃了起来。
　　卓然他们端着东西进来之后，正准备走，就被苏馥曦留下了。
　　看着他们一脸茫然的样子，苏馥曦很是高兴地喝着山药红枣糯米汤，笑眯眯地说道：“别走别走，外面多冷，我们来聊天。”
　　说着，苏馥曦把瓜子往前推了推：“来，别客气，都坐下，吃些瓜子。”
　　春回和夏暖知道这是自家夫人玩性大发，于是抽了抽嘴角坐下了，然后卓然和墨影墨英也坐下，默默地拿起瓜子磕了起来。
　　苏馥曦扫视一圈：“别不说话啊，我们是在聊天的啊！”
　　众人：“……”
　　“算了……墨影你是在大域长大的，你说一说大域怎么样吧。”苏馥曦无奈，直接点名。
　　墨影身子僵硬了一下，然后慢慢地开口：“大域……大域其实也没什么，嗯，就是气候和武国不同，那里常年四季如春，一年四季都有很多花开。特别是王城，开满了鲜花。还有、还有大 域的国花……”
　　“大域的国花？我听说过，是叫凤凰木。”
　　“嗯，是的。”
　　苏馥曦感叹：“看书上说，凤凰木的花很漂亮，可是它只在大域能够养活，我倒是没见过。”
　　“……”
　　于是苏馥曦开的这个头，春回和夏暖又是不怕生的性格，几个人很快就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了起来。
　　苏馥曦一边吃东西，一边看他们聊天。然后她发现，墨影和墨英两兄弟，看上去倒是挺有默契，你说上句，另一个就能说出下句。
　　苏馥曦咽下口中的糕点：“墨影、墨英，我听说你们一个跟着苏子荣，一个在大域，从小就是分开的，但是看起来感情倒是不错呢。”
　　两个人对视一眼，似乎觉得有些肉麻，又一脸嫌弃地扭过头，异口同声地说：“没有！”
　　众人都笑了起来，脚边的苏小荣似乎也觉得挺高兴的，摇着尾巴叫的挺欢。
　　“兄弟姐妹之间的血缘羁绊，当真是想断断不掉的。”苏馥曦呢喃，陷入沉思。
　　“姐姐，你说什么？”卓然在喧哗中扭过头问道。
　　苏馥曦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
　　后来，大家看苏馥曦有些疲惫了，当即收拾了一下场面，自觉地准备离开。卓然也跟着众人离开，走到门边，突然听见身后传来苏馥曦的声音：“卓然，我有话和你说。”
　　卓然疑惑，但也很听话地停下了脚步。等最后一个离开并且关上了门，卓然问道：“姐姐，怎么了？”
　　苏馥曦垂眼看着手中的杯子，轻声道：“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等我走之后，能麻烦你照顾我的哥哥吗？”
　　苏涵卿将她从小养到大，其中的感情不单是血缘之间的了。她若是走了，苏涵卿受到的打击必然不比苏子荣小。
　　之前想让他找个人结婚，是想用那个人牵扯住苏涵卿，免得他无牵无挂地颓废下去。但是今日，苏馥曦知道苏涵卿是真的不打算成亲了。
　　苏馥曦抬起眼睛，眼中恳求：“拜托你了，卓然。”
　　“好。”
　　后来，苏子荣回来了，他笑着拉起一脸落寞的苏馥曦：“曦儿，我们去郊区梅园看烟花吧。”
　　郊区里灯盏照的院子如白昼，野生野长的绝世梅花竞相开放。
　　苏馥曦靠在苏子荣肩膀上，轻悠悠地说：“小荣子，我刚刚把哥哥托付给了卓然。”
　　“嗯。”
　　“你和哥哥是我最不放心的两个人。可是卓然不喜欢拘束，好不容易从京城出来了，我不想让他和你一起去大域。”
　　“嗯，你做的很对。”
　　“我托王子儒给你配了一种药，可以忘了我，这样你就可以重新开始了……”
　　苏馥曦以为苏子荣会很生气，不料他沉默片刻，轻笑道：“好，我知道了。”
　　“你不生气？”
　　“不生气，我听曦儿的。”
　　远处天空中，烟花攒上天空，照在梅园一片白芒，也照在苏子荣苍白脆弱的脸上。一抹红光闪过，和苏子荣眼尾不显眼的红晕相映成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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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我卡了好久，不知道该怎么写，万幸写出来了
我琢磨着，应该也快完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