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249、第 249 章

　　“小荣子，你生日快到了呢！”
　　苏馥曦坐在床上翻着日历，扭头朝着苏子荣笑道：“今年要送什么礼物给你呢？”
　　床边，苏子荣闻言浅笑，也不着急回答，而是灵活地拨开一个橘子，瓣出一小瓣细心地剥去橘络，然后递到苏馥曦嘴边。看苏馥曦将橘子吃下，这才笑眯眯地说道：“随你，只要是你给的我都喜欢。”
　　若是可以，你送我一个承诺，好不好？垂首继续剥着橘子，苏子荣心中说道：就承诺，明年、后年……往后年年都陪我一起过生日。
　　苏子荣心中的想法，苏馥曦浑然不觉，只是开心地翻着日历，时不时晃着腿，一边小声嘀咕：“不到十天了呢，也来不及做什么了……呃，那天日子不错，要不我们去寺里。我好久没有出去了！”
　　苏子荣手中一顿，轻声说道：“曦儿，这几天很冷的。”
　　“可是我好想出去啊！”苏馥曦撇了撇嘴，紧皱双眉，“这几天一直都在房间里没出门。”
　　自从前几日醒来，苏馥曦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弱。每日有大半时间都在昏睡，清醒的时候也只有三个时辰。每顿的饭量也开始锐减，本就吃不了多少的人，现在只喝几口粥就不想吃了。很快，整个人就消瘦了下去。
　　为了她的身体着想，苏子荣这几日可算是愁白了头。每天想尽办法地将苏馥曦叫醒，然后陪她聊天，让她在屋内走动一会儿。吃饭的时候简直是斗法一样，各种手段用尽，只为了让她多吃几口。
　　苏子荣深深的觉得，别人家养孩子估计也不过如此了吧。
　　想到这些，苏子荣不禁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抬眼：“曦儿，那也得你能够醒着啊。”
　　说到这个，苏馥曦自觉理亏。在心里纠结了一会儿之后，轻声商量道：“那我们快去快回，好不好？我就是想在你生日那天许个愿，应该会很灵。”
　　这软软的语气和商量的口气，让苏子荣的内心瞬间一疼。他移开视线，不再看苏馥曦那双透彻明媚的杏眼，僵硬地点了点头：“行，到时候我来安排吧。”
　　“苏少爷。”门外传来春回的声音，打断了屋内两个人的对话。
　　“嗯，你家夫人醒了吗？”
　　“醒了，少爷在里面陪着夫人呢。”
　　听到这称呼，苏馥曦的眼睛瞬间亮了亮。笑容瞬间爬上脸颊，她眨了眨眼睛，开心地说：“哥哥来了！”
　　话音刚落，门被打开，然后就是一阵脚步声，层层的纱帘被掀开，苏涵卿走了进来：“你们这里面倒真的是暖和。”
　　一进来就被扑面而来的暖气熏的皱起眉头，苏涵卿一边脱下大氅，走到床边。
　　“哥哥！”苏馥曦笑着看他，“给我带了什么好玩的吗？”
　　苏涵卿看了打量了一会儿，发现苏馥曦的脸色不错，放下心，扭头看着苏子荣，冷淡地说：“没有。”
　　这几天，苏馥曦不能出门，闲的发霉，全靠每日踩点过来的苏涵卿带些好玩的过来解闷。
　　闻言，苏馥曦眼中闪过一丝黯然，整个人瞬间蔫了下来：“怎么就忘了呢？”
　　“太忙了。”苏涵卿从桌子上随手拿起一个橘子拨开，几口吃完，慢悠悠地看了一眼床边剥橘子的苏子荣，“这不是还有一个现成的么，让他去买。别总是使唤你哥哥，舍不得使唤你丈 夫！”
　　苏馥曦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眼皮一落，掩去眼中的神色，一瞬间后就笑着抓起苏子荣的袖子，撒娇道：“小荣子，我想吃城东的那家梅花糕了！”
　　苏馥曦说的那家糕点离东苏府挺远的，苏子荣看了一眼苏馥曦，无奈地说：“行，你别乱跑。”
　　说罢，站起身朝外走去，路过苏涵卿的时候，扫了他一眼，神色莫测。苏涵卿只是笑笑，回了一个单纯无辜的眼神给他。
　　“哥哥，我还要吃橘子。”苏馥曦安安稳稳地坐在床上，指着苏子荣刚刚没剥完的橘子，看着苏涵卿，说的非常理直气壮。
　　苏涵卿默默地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橘子，动作娴熟地剥好了一瓣给她：“知道我为什么支开苏子荣了吧。”
　　“怎么回事？”苏馥曦咬着橘子含糊不清地说，酸甜的汁水在口中弥散，她动了动舌头舔/了/舔。
　　“大域皇宫里的秘术。”苏涵卿垂眼，修长的手指在鲜亮的水果中滑动，语气淡淡，“通过穴位的按摩，让女子避孕。”
　　手中的橘子吃完了，苏馥曦依旧保持着刚刚的动作。她垂着眼睛，沉默不语，安安静静的就像是一尊娃娃。
　　前几日，苏涵卿来探望苏馥曦的时候，苏馥曦让他帮忙查一下，苏子荣是不是用了什么避孕的东西。
　　她早就感到不对劲。之前，她为了能够怀孕，想尽办法地靠近苏子荣，苏子荣躲了几天之后莫名就回来了，回来之后也不再回避。那段时间，是极易受孕的。
　　而且，因为苏馥曦主动的缘故，苏子荣难得的没有克制。结果，苏馥曦却没有怀孕。
　　苏馥曦不是傻子，若是说这其中没有任何猫腻，她死也不信。
　　“哥哥，你知道这件事吗？”苏馥曦放下手，轻声问道。
　　苏涵卿手上不明显地顿了一下，然后沉默着将整个橘子剥好了，拉起苏馥曦的手放进去。从旁边拿起一块绢布擦拭着手指，这才慢慢地出声：“嗯，他来和我商量过这件事。”
　　“哥哥也觉得不行吗？”苏馥曦眨了眨眼睛，声音有些发颤，似乎受了委屈一样，“可是哥哥都已经答应了的啊！”
　　“嗯，我答应了，所以我没有帮他，但是我也没选择告诉你。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情，苏子荣有选择权。”
　　说罢，苏涵卿擦拭完最后一根手指，放下绢布抬眼看着苏馥曦：“所以馥曦，你生气吗？”
　　“怎么可能不生气！”苏馥曦扭过头，低声说道。
　　苏涵卿挑了挑眉，这可不像是自家妹妹生气时正常的操作啊。正常来讲，这种时候应该已经像是炸毛的猫一样跳起来，然后闹闹腾腾地吵着要回娘家了。
　　现在竟然这么安静的吗？
　　“但是，我没有时间去生气了。”似乎是看出了兄长眼中的疑惑，苏馥曦笑了笑，“浪费时间，对我来说太奢侈了。”
　　这句话，就像是一把利刃，戳在了苏涵卿的心上。
　　在苏馥曦这最后短暂的人生中，每一个瞬间都是弥足珍贵的，珍贵到连吵架都是奢侈的。
　　他的妹妹，似乎长大了。
　　苏涵卿只觉得有些失落，更多的是心酸。他宁愿妹妹一直都是长不大的孩子，那样多好。
　　“行，你高兴就好，哥哥尊重你的意思。”苏涵卿垂眼，脸色有些苍白，难得的露出茫然脆弱的表情。
　　沉默了一会儿，苏馥曦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边拿起橘子，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涵卿：“呃……那个，哥哥、呃，能不能请你再给我帮一个忙？”
　　苏馥曦从小到大未出阁之前的事务，基本是都是苏涵卿承包的，帮忙的事情也是数不过来了。但是听到苏馥曦的这句话，苏涵卿浑身的汗毛还是忍不住站了起来，全身戒备。
　　根据苏涵卿对苏馥曦的了解，每次苏馥曦用这么客气的语气说话的时候，基本是没什么好事：“你要干什么？”
　　果然，只见苏馥曦小心翼翼地说：“帮我带句话给王子儒，就问他能不能调出一种让人失忆的药……不是全部失忆的那种，就是忘记深爱之人的药。”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苏涵卿紧紧地看着妹妹，看着她的声音越来越小，看着她倏然发红的眼眶，看着她死死咬住嘴唇的牙齿。
　　“你想让苏子荣忘了你，是吗？”苏涵卿感觉自己语气有些飘忽。
　　苏馥曦点头：“嗯。”
　　“那我呢？”
　　“什么？”苏馥曦抬头。
　　“……没什么。”苏涵卿敛去眼中复杂的神色，眼睛扫了一眼身侧的窗户，眼中闪过一丝锐光：“那你觉得开心吗？”
　　“我开不开心不重要，反正那时候我已经……”苏馥曦顿了一下，她拉住苏涵卿的手，抬起充满红血丝的双眼看着他，“可是哥哥，我不想让苏子荣陪我一起死，苏子荣也不能这么做！”
　　他的身上背负着整个大域，即使是枷锁，那也不得不接受。那是无数人的生命啊，若是唯一的储君突然消失，那留给大域的将会是灾难。
　　苏涵卿张了张嘴，他想要拒绝，但是对着苏馥曦的眼睛却说不出。两个人僵持了起来。
　　“曦儿，糕点买回来了。”门被打开，苏子荣温和的声音响起。
　　苏涵卿收回袖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走进来的苏子荣，拿起挂在一边的大氅：“我知道了，我说过只要你高兴就好。”
　　苏子荣挑了挑眉，看着苏馥曦，眼中神色深沉：“曦儿和涵卿兄在说什么呢？”
　　“没什么，就是哥哥不让我去寺庙，怕我着凉。”苏馥曦笑了笑，转开话题，“我要吃糕点！”
　　苏涵卿拍了拍苏子荣的肩膀，捏了捏，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只有苏子荣知道，苏涵卿留下了一句话：“你看着办吧，莫辜负了馥曦的一片苦心。”
　　苏子荣回过神，神色如常，温柔笑道：“来了！”

　　着急出门，等回来了再捉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