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246、第 246 章

　　十一月的冷风呼啦呼啦的吹着，一身单衣的苏子荣站在院子，沉默地看着紧闭的房门。
　　从成亲到现在，不过四个月的时间，本该是小夫妻两个人蜜里调油的时候，但是荣公子却经历了被妻子关在房门外的悲惨遭遇。
　　晚上，在苏子荣坚定且不容拒绝地否定了苏馥曦的话之后，苏馥曦沉默了片刻，抬起眼睛看着苏子荣，淡淡的说了一句：“你今晚去出去睡吧，我不想看见你。”
　　苏子荣用不可置信地眼光看着自家妻子：“……”
　　“怎么，不同意？”苏馥曦眯了眯眼睛，打量了一下苏子荣。
　　苏子荣咽了咽口水，点点头，小声道：“曦儿，我不想出去。”
　　苏馥曦嗤笑一声，缓缓地站起身，拍了拍袖子转身朝外走去：“你不走，那行，我走！”
　　藏梅居里虽然因为苏馥曦的原因都上了暖玉、地龙，房间里都随时放置着暖炉以备需求，但是最暖和的还是主卧。在主卧，苏馥曦畏寒的身子尚且觉得正好，到了别处自然是会受凉的。
　　苏子荣那里舍得啊。当即站起身，拉住苏馥曦的手臂，小声哀求：“曦儿，你会着凉的。”
　　苏馥曦站住，抬头看着苏子荣，沉默不语。
　　苏子荣很委屈，眨着眼睛问道：“不出去不行吗？”
　　苏馥曦也用很坚定且不容拒绝的语气，冷漠道：“不行！”
　　于是，荣公子觉得自己的心碎了。为了防止生气的妻子自己跑出去，他只能委屈巴巴地抱着大氅，一步三回头地朝大门走去。脚步慢的堪比爬行龟类，只盼着妻子能够心软，将自己叫回去，结果直到大门关上都没听见苏馥曦再说一句话。
　　被赶到门外的苏子荣，收回了脸委屈巴巴的神色，叹了一口气，默默地穿上衣服，背着手站在了院子。
　　“墨影。”苏子荣沉声道，“今天夫人是不是进了书房？”
　　墨影出现在苏子荣的身后，语气平淡地将苏馥曦进书房的所有经过说了一遍，结果每说一句，苏子荣身上的气息就冷上一点。
　　最后，等墨影说完，苏子荣冷冷地转过身：“这么重要的事情都没来告诉我，你今天就在这里守着吧。”
　　墨影：“……”
　　说罢，苏子荣转身朝着耳房走去。身后，墨英出现，沉声问道：“那还去郴州吗？”
　　苏子荣脚步一顿，看着房间里的灯光，神色寥落：“去。”
　　晚去一天，都是在消耗曦儿的性命。早一天找到药，曦儿也许就能够多活一天。
　　看着苏子荣走进了耳房，墨英撇了撇身边的兄长，叹了一口气：“夫人的事，无论大小都是要汇报的，你怎的就忘了。”
　　墨影背影萧瑟，格外无奈地替自己辩解：“……我说了。”
　　非常了解苏子荣的墨英，沉默了片刻就想明白了前因后果，叹了一口气，非常不厚道地笑了笑：“要不是明天要走，你今天估计没这么走运。好好在这里守着夫人吧，我睡觉去了。”
　　说罢，就丝毫不留情地离开了。
　　墨影：“……”

　　当夜，苏馥曦一个人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没有睡着。
　　从苏子荣那里得到确定的消息之后，苏馥曦只觉得自己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在苏子荣的身上有很多伤口，大大小小，都是很久之前的。
　　但是，那些伤口都比不上那个从左胸口到右腰侧的伤口凶险。
　　那伤口深而长，贯穿了苏子荣的身体。伤口至今都未完全闭合，只要是剧烈的运功，还会渗出丝丝缕缕红色的鲜血。那伤口，从苏子荣一个多月前从雪山回来之后才出现的，不用想都知 道，是为了苏馥曦寻药时受到的伤。
　　苏子荣不说，苏馥曦也不问。只是逼着他躺床休息了几日，之后就是苏馥曦病倒了，两个人也就完全不谈这件事了。
　　但是，只有苏馥曦知道，每每看见苏子荣的这个伤口，苏馥曦都会不自禁地脑补当时的凶险。那道伤疤，俨然刻入苏馥曦的脑海中。
　　上一次的伤口还没好，这一次却又要去更加危险的地方，去为她寻药。
　　苏馥曦怎么可能会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呢？
　　她转一个身，旁边就是苏子荣平日里睡的地方，还散发着他身上迦南香的气息。苏馥曦将脸埋入枕头中，晶莹的泪水滚落脸颊。
　　这世间这么美好，谁不想多活几天呢？她也不过才十七岁，还很年轻，怎么就甘愿离开呢？ 但是，若是自己的存在，是用亲人、爱人的健康甚至是生命作交换，苏馥曦又怎会答应呢？
　　所以，苏子荣不能够去郴州。
　　苏馥曦缓缓地闭起眼睛，心中下定决心。
　　无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让他去。
　　苏馥曦睡不着，所幸也就不睡了。外面更夫刚打过五更天之后，她就起身下床。
　　春回和夏暖不放心她，今晚睡在了外间。两个警觉的小丫头一听见里面的动静就醒了。
　　掀开层层帘子之后，里间的苏馥曦已经将灯点亮了，背对着两人，独自跪坐在香炉旁，动作不缓不急地往里面加着沉香。
　　春回和夏暖对视一眼，眼神无奈。许是王公子说沉香不妨碍身子之后，自家小姐便不怎么在意这些了。荣公子喜爱沉香，小姐每次想他或是心神不宁的时候，便养成了燃香的习惯。
　　今晚，苏馥曦将苏子荣赶出门的事情，两个人早就知道了。这不，墨影还在外面跪着呢。
　　春回和夏暖走上前，小声道：“小姐。”
　　苏馥曦添着香料，头也不抬：“我没事，你们去睡吧。”
　　“小姐，您该注意身子。”夏暖不赞同地说道。
　　苏馥曦声音懒懒地：“一夜不睡，没关系的。”
　　“小姐！”春回皱了皱眉头。
　　“下去。”苏馥曦的声音难得的坚持。两个人无奈对视一眼，决定去找少爷解决这件事。结果，还没出去，就听见苏馥曦道：“不许让他知道。”
　　第二天，因为要赶路，苏子荣很早就起来了。本不想打扰苏馥曦，所以蹑手蹑脚地想要爬窗户进去看了看妻子，结果刚到门口，就听见身后传来卓然略有些疲惫的声音：“荣公子，姐姐一夜没睡。”
　　苏子荣准备开窗的手，顿住了。他转身，狐疑地看着卓然。卓然目色淡然：“墨影应该也知道。”
　　苏子荣转眼看着墨影，墨影刚刚站起来，点了点头。
　　“怎么不和我说？”苏子荣皱眉。
　　“姐姐不允许。”
　　苏子荣神色一顿，干脆推门进去了。一走进里间，就看见了床上靠着的苏馥曦。
　　看见苏子荣进来，苏馥曦抬眼：“你来做什么？”
　　“你一夜没睡？”
　　苏馥曦垂眼，不看苏子荣：“与你何干？你不是要走吗，走吧。”
　　苏子荣抿了抿嘴，站在窗前看着苏馥曦，良久蹲下来，握住苏馥曦的手，抬头看着她：“曦儿，我想找到能够治你的药。”
　　苏馥曦无力的勾了勾嘴唇：“我治不好了，你还不……”
　　“我知道！我知道的……”苏子荣嘴唇颤抖着，打断了苏馥曦的话。他将脸埋进苏馥曦的手中，沙哑地说道，“可是，我想让你多陪我一会儿啊，哪怕一天也好。”
　　“那如果在你回来之前，我就死了呢？”苏馥曦的视线落在苏子荣的头顶，神色哀伤，嘴中说出的话却冷漠地直逼人心。
　　“曦儿，别、别这么说。你知道的，我最受不了，我没办法就这样接受你……”
　　苏馥曦很清晰地听见，苏子荣的声音中带着梗咽。
　　很好，苏馥曦心里想，这么一个坚强的人，被你逼成这样。苏馥曦你真的，配不上他。
　　她心中揪起来，一时间，她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但是她知道，自己还要再逼苏子荣，她不能再让他为了不确定的事情去冒险了。
　　“你确定你要走？”苏馥曦轻声问道，“不走可以吗？”
　　苏子荣抬头，看着苏馥曦缓缓地摇头。那双向来摄人心魂的桃花眼，泛着泪光。苏子荣沉默着倒退了两步，转身想要离开。
　　身后传来，苏馥曦衣服窸窸窣窣的动静，她沙哑地说：“苏子荣，我再问你一遍，你确定要离开？”
　　苏子荣站住，沉默不语。
　　“呵。”苏馥曦轻笑一声，“苏子荣，你看我。”
　　苏子荣转身，就看见苏馥曦不知道从那里拿出的一把剪刀，双手举着，正对脖颈只需要一用力，那尖锐的剪刀就能够刺入她的脖颈，夺走她的生命。
　　“曦儿！”苏子荣脸色苍白，想要上前夺走。
　　苏馥曦猛地退后一步：“站住！我知道你会轻功，但是你敢不敢试一下，我们谁会得逞？”
　　这句话，成功地阻止了苏子荣。苏馥曦闭眼，泪水从脸颊落下。最终，还是用了这么一个伤人伤己的办法。
　　“苏子荣，我问你，你还要去郴州吗？”
　　苏子荣的眼睛紧紧地盯着见到，神色慌张：“曦儿，你放下剪刀。”
　　并未回答她的话，苏馥曦笑了：“苏子荣，今天你若是动身去了郴州，那么我就自绝于此。你知道的，我向来说到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