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159、第 159 章

　　在武国京城的权贵们，只要是稍微长了点儿心的，都对“睿亲王”这三个字有所耳闻。
　　虽然说睿亲王只是个王爷，而且还是个消失已久的王爷，但是他那个富丽堂皇的府邸还在京城最贵的低端占着最大的位置呢。
　　那个府邸，他没进去住过一天，但是里面的奢华程度，比之皇宫都丝毫不差。里面的仆人，都是先皇生前的心腹。先皇死后，只任睿亲王一个人为主子。
　　只看这一点，先皇对睿亲王的喜爱就可见一斑。
　　先皇如此宠爱睿亲王，也没打算隐藏着，众人都知道。所以在先皇死后，有不少溜须拍马的人上奏，说睿亲王府太过奢侈，不符合亲王规格，提议把睿亲王府拆了，但是皇上却以“此乃先皇遗志”唯由给拒绝了。
　　众人疑惑不解，毕竟即使皇上碍于颜面不说，但是朝中的众人都是修成了人形的老狐狸，哪能够不明白的呢。现在人们都替皇上把理由给找好了，皇上竟然不拆了。
　　经过几次提议未果之后，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有关于睿亲王的事情，就这样随着睿亲王的消失渐渐地被人们淡忘。当初睿亲王出现时引起的那一丝波澜，看似丝毫没有影响一丝皇城的权势走向。
　　苏馥曦在来京城之前，丝毫不关心京城的事情，也从未听说过京城的睿亲王。但是在来京城之后，却从众人闲来时聊天的话语中和某日无意中路过富丽堂皇的睿亲王府时的震惊中，完完全 全的领会了睿亲王是有多得先皇喜爱。
　　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是睿亲王的女儿。就像是星星，从来不会想到自己会成为月亮一样，心满意足的挂在天上，安安静静的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芒，不争不抢。
　　然而此时，她听到这些信息，像是一颗砸入湖水的巨石，砸的她心中的湖面激起数尺水波。水波狠狠地拍打在她的心中的岸边，拍的她心烦意乱，也拍的她的心狠狠地一颤，整个人跟着颤抖了起来。
　　苏馥曦脸色有些苍白，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却哑了一样，什么都说不出来。
　　另一边的苏涵卿就相对的比较平静了。虽然脸色也有些震惊，但是毕竟是掌管着苏家偌大的财产的人，经历的大风大浪太多了。片刻的时间，就已经将自己脸上的表情收拾的干干净净，只 剩下紧皱着的眉头，表明着他有些心烦。
　　“那你现在说这个点来京城，还和我们说这个，是因为你接下来要以睿亲王的身份参加寿宴，是吗？”苏涵卿用手指轻轻敲打了几下桌面，平定着心里的波澜起伏。
　　苏父缓缓地点了点头：“皇上怀疑你们的身世，只有这样……”
　　“只有这样，才能够打消他的猜疑？”苏涵卿冷笑了一笑，有些嘲讽的说道，“你可别忘了，当初可是因为你动的手脚，我和馥曦才被人盯上的。也是因为这个，馥曦才……”
　　提及苏馥曦的名字，苏涵卿烧到心头怒火这才像是突然被冰掩了一瞬似的，猛地顿了一下，收住了话题。他余光瞥了一眼坐在一边妹妹，深吸一口气，脸色难看的撇过头去，收住了接下来的话。
　　“哥哥？”苏馥曦有些惊疑地看着苏涵卿的脸色，视线在苏涵卿和父母的身上来回游走，本就没什么血色的脸上越发的苍白。
　　虽然苏涵卿即使打住了，但是已经透露出了太多了信息，苏馥曦自认脑子没有进水，本就擅长察言观色的她，只是稍微猜测了一下，心里也大概猜的七七八八的了。
　　她垂眸，手中的苏小荣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高，安抚一样地舔舐着微微颤抖着的冰凉的指尖 。苏馥曦的眼神似乎对不了焦，神色恍惚，一只手不自觉地抚摸着苏小荣的身体，似乎想要从它身上汲取热量。
　　而苏子荣也坐在一边，脸色比苏馥曦和苏涵卿的脸色好不到哪儿去。苏涵卿知道的事情他也知道，心里自责的同时，却没办法打草惊蛇。只能够任由苏馥曦被卷入大域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了。
　　沉默片刻之后，苏馥曦哑着嗓子打破了安静：“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我既然和苏子荣定亲了，日后被扯入其中也是早晚的事情……现在我们还是先说一说眼前的事情吧。”
　　“睿亲王消失这么多年，这次突然出现，恐怕会引起一些注意。其他人也就算了，我就想知道皇上对睿亲……爹爹你是怎么一个态度，他到底知不知道你就是睿亲王？”苏馥曦的问题一下 子就切入中心，把苏子荣和苏涵卿担心的问题给问了。
　　睿亲王当初有多受宠，众皇子就有多讨厌他。先皇当初给了他多大的权力，皇上就有多忌惮他。这么多年，睿亲王一直都销声匿迹，众人都以为是皇上暗中将他处理掉了，毕竟怎么说也是个心头大患。
　　但是那层想到，睿亲王不光没死，还活蹦乱跳的。不但活蹦乱跳的格外精神，还在皇上眼皮子底下成了武国最大的商家。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皇上到底知不知道，江南西苏府的男主人就是他的皇弟？
　　若是不知道的话，那么当初皇上是怎么放心睿亲王就这样带着先皇给的足以叛乱的势力消失，也不怕他暗中策反？
　　但是若是知道的话……苏馥曦记得，当初卓君磐去江南可是一点儿都没有拜访苏父的想法。
　　而且她与卓君磐是堂兄妹，他若是知道，是绝对不会提出让她进宫的事情的。也就是说，卓君磐不知道这件事，那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事情，皇上会不告诉身为储君的卓君磐呢？
　　苏馥曦垂眼，心中暗暗想到：难怪当初她总觉得卓君磐侧脸看着和哥哥如此相似。
　　“他不知道我是睿亲王……”
　　苏涵卿敲击桌子的手指微顿，有些尖锐地问道：“既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放过你？别告诉我，是皇上心地善良，念在手足情深。你和他见面的次数估计加起来一只手数得过来，只要他不想自己被逼宫，他就是佛祖转世也不可能这么善良的放一个猛虎归隐山林。”
　　“当初我父皇留给我的人，我在皇上登基之后又还了回去，换取他不再过问我的承诺。”苏父叹了一口气说道。
　　“你也不怕他反悔？毕竟……”毕竟什么，苏涵卿没说，但是他脸上的冷笑就像是把自己心里的话刻了上去一样，众人一看就明白了。
　　苏涵卿这人，因为从小就接手了苏家的事业，向来少年老成，很好的扮演着“商业奇才”的角色，与一竿子老谋深算的人周璇，早就练就了一副不动声色的神通。整天挂着一张“温润君子”的面皮，人模人样的装着成熟稳重的正人君子，常常让人忽视了他实际上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
　　二十多岁，在一般人看来，虽然是成人了，但也是个少年热血的成人。
　　很多时候，就连熟悉他的苏馥曦都快以为哥哥是个冷静的温和君子了，浑然忘了小时候苏涵卿其实是个用鼻孔看人，脾气执拗，嘲讽人的时候连苏子荣都甘拜下风的混世魔王。
　　此时的他，浑然褪去了平时的伪装，直接将自己小时候那幅样子毫不犹豫的找了回来，眼神要有多傲慢就有多傲慢，神色嘲讽，言语犀利。
　　苏父被儿子这番问话问的有些无奈，他也深知苏涵卿因为之前诱导大域那里误会他们身世的事情，一直在生他们的气，知道他心里是为了自己的妹妹愤怒。作为父亲，苏父也没不好训斥苏涵卿。
　　他叹了一口气，抬起眼睛看着苏涵卿。苏父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英俊的人，一双眼睛经过多年都一直很引人注目，似乎是一颗蕴含着千万光华的璀璨宝石，让人不知觉的想要陷进去。双眼皮，修长好看的轮廓，眼尾微微上扬，带了丝丝的温和笑意。
　　这些年，他似乎被岁月照顾了一般，面容一直停留不曾老去。唯有身上那曾经肆意散发的光芒，随着阅历的丰富，渐渐地变成了内敛的温润。
　　但是此刻，那双宝石似乎被黑暗吞没，失去了光彩，双眼皮微微耷拉着。仔细看来，那上扬的眼尾似乎也带了丝丝的皱纹。岁月终究还是在他的身上留下了痕迹。
　　他有些苦涩地看着自己儿子丝毫不信任的目光，苦笑道：“我手上有先皇给我的一个密令，可以号召一些隐退的人，这是我最后的底牌了，皇上也知道……那些人基本上都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了，没什么实权，唯有一些声望。我只求保命，这些足够了，而皇上也不想和我争得死去活来，所以也让了一步。”
　　能够最后好好地隐退的人，基本上都是名满天下的名士，声望不用说。学生基本上遍布天下，只要他们发话，也是能够左右天下人的言语的。只要皇上不想百年之后落得心狠手辣的罪名，就不会动他。
　　而对于皇上来说，他只要抓住了实权，让睿亲王没实力反抗就是了。到时候，就算睿亲王想叛乱，没了那些势力，也就名不正要不顺了。
　　这是个两全的方法，睿亲王满意，皇上更满意。
　　“我爷爷也是那些人中的一个吧。”这时候一直在一边坐成一件摆设的苏子荣，突然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