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138、第138章

　　“呀，你醒了啊。”
　　苏馥曦开心地站起来，想要走到男孩的身边。但是少年瞬间便一个鲤鱼打滚般干脆利落地翻身起来，以一种标准的格斗的姿势蹲在贵妃椅上，满脸戒备的、冷漠的看着苏馥曦。
　　少年的眼神很冷，似是裹挟着冰霜一样，包围了苏馥曦的浑身。苏馥曦有些呆呆地看着少年，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说不出来。
　　苏子荣侧身上前，用身体将少年的视线挡住。他冷冷地看着一脸防备的少年：“你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但是这个女人心地善良，是她救了你，你可别想做什么恩将仇报的事情。她心地善良，但是我可不是什么心地善良的人。”
　　苏子荣的话让蹲在贵妃椅上的少年陷入了沉默，马车里就这样陷入了沉默。少年戒备地看着苏子荣，而苏子荣也冷冷地看着他，丝毫不退让。
　　苏馥曦从苏子荣的身后小心翼翼地探出了头，看着对面那个的那个小男孩。应该是从小的经历的缘由，他一醒来就充满了对别人的戒备，就像是一头毛发竖立的野狼一样。而此刻的他，却 渐渐地放下了戒备，带着试探性的目光与苏馥曦的视线在空中接触在了一起，然后又很快地避开了。
　　少年渐渐地收起了对苏馥曦的针对，虽然还所戒备，但是没有这么浓烈了。
　　“那个……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见到气氛有所缓和，苏馥曦毫不客气地将挡在自己面前的苏子荣一把拨开，看着少年笑眯眯地说道，“哦对了，我叫苏馥曦，‘梅花馥香来，曦日照天明’的馥曦。”
　　“曦儿，不可以轻易地对陌生人报上名字。”苏子荣带着无奈的声音从苏馥曦身后传来，“还有，你名字的来源我怎么不知道？你说的那句诗，我从未听过啊。”
　　苏馥曦转头，一脸无辜地看着苏子荣：“我自己现编的，不行吗？还是说，我这句诗做的不好？”
　　“……行，曦儿做的诗自然是最好的。”文韬武略的荣公子在沉默了片刻之后，然后看着苏馥曦笑的一脸温和宠溺。
　　“卓……卓然。”少年沙哑着说道。
　　苏馥曦诧异地转过头看着少年，疑惑地说道：“你说什么？”
　　“我叫卓然。”
　　苏馥曦恍然：“原来你叫卓然啊，‘卓尔不凡’的‘卓’，‘正义凛然’的‘然’，是吗？”
　　有些更不上苏馥曦的跳跃性思维的卓然，有些呆滞的看着苏馥曦，然后只能够木木地点了点头。
　　“真是个好名字呢，给你起名字的人一定是个很爱你，很温柔的人吧。”苏馥曦笑着说道。
　　“我……”卓然感觉自己那竖起了坚硬外壳的心脏，像是被一个软软地东西触碰到了，很温和，让他忍不住想要探出那坚硬的外壳去靠近。
　　“好了，不管怎么样，你现在都要好好地休息了。你看看你身上的伤口都裂开了，你的命可是我用一颗很珍贵的药丸救回来的，那粒药可是无价之宝，所以现在你的命也是无价之宝，干净躺下休息一下吧。”苏馥曦说着就走上前，将卓然按在贵妃椅上，顺手替他盖上了被子。
　　其实我的名字本就是随手捏来的，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卓然垂下眼眸，心里缓缓地说道。而且，我的命，不过是一文不值的廉价物，怎么会是“无价之宝”呢。
　　“苏小姐……”
　　“我比你大几岁，你叫我苏姐姐吧。”在家里一直都是最小的苏馥曦，终于有了一个当姐姐的机会。
　　“……苏、苏姐姐。”卓然看着苏馥曦期待着看着他的视线，最终还是结结巴巴地叫出来了。
　　被彻底无视的苏子荣，有些无奈的看着笑的一脸开心的苏馥曦，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嗯，有什么事情吗？”白白得了一个弟弟，苏馥曦的心情此刻格外的好。
　　“我还有急事在身，今日多谢苏姐姐和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卓然日后定然会有所回报。”卓然掀开被子，弯下腰对着苏馥曦恭恭敬敬地说道。
　　“你要走了吗，可是你的伤……”苏馥曦看着卓然，本想要劝阻，但是还没有说完，就感受到了自己的袖子被苏子荣拉了拉。苏馥曦止住了话题，她低眸看着面前的卓然。
　　明明还是一个小孩子，却是满身的伤口，凌厉的身手、戒备的眼神……身上刚刚止住的血又开始蔓延，这样急着离开，想必也是有着自己的苦衷吧。
　　很快，卓然的脸色又再次苍白了起来。苏馥曦闭眼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身从暗格里拿出一个瓶子递给了卓然：“你要走我不拦着你，但是你千万别糟蹋你自己的身体。我说过了，你的命现在可是无价之宝，小心点儿吧。这个药你拿着，至少可以让你活下去。”
　　卓然接过瓶子，手紧紧地捏着瓶子，只感觉这个瓶子重愈千斤。
　　“苏姐姐，我知道了。”卓然郑重地说着，语气凝重的就像是许下了一个一身一世的诺言。
　　而后他深深地看着苏馥曦一眼，身手矫捷的跳出了马车。
　　卓然走了，马车里的血腥味很快就散去了。苏馥曦静静地做在马车里，看着卓然离开的那个窗户，自言自语一般的说道：“他不会有事吧？”
　　“不会的。”苏子荣靠近苏馥曦，拨开她被风吹到脸上的头发，温和的看着苏馥曦，“他有了自己想要活着见到的人，就会变得惜命了。”
　　苏馥曦的身体微微一僵，她抬眸看着苏子荣，呐呐地问道：“小荣子，你当时也是这样吗？”
　　“是啊，因为我想活着见到你，所以我一次一次地活着回来了。”苏子荣笑着说道。
　　“那你说，卓然他会一辈子都这样吗？就像这样，为别人卖命？”
　　“不会的。人啊，什么都没有的时候，什么都重要，包括自己的命。但是一旦有了信仰，有了珍重自己的人，那就不一样了。他有了目标，就不会再想一心一意做一个没有自我的杀手了。 他会想尽方法的逃离他的命运的。”苏子荣轻轻地将苏馥曦搂进怀中，安慰似的拍着她的后背。
　　听着苏子荣如此肯定的话语，苏馥曦只感觉自己的心里涌上一股浓烈的酸涩之意。
　　苏子荣如此肯定，还不就是因为这也是他以前经历过的。也许身份不同，但是以前的他，和现在的卓然又是何其相似。他说的是卓然，但是有何尝不是在说自己呢。
　　“小荣子……”苏馥曦感觉自己的眼睛有些涩涩地，她紧紧地搂住苏子荣，将自己的脸埋进苏子荣的怀中，不想让他看见自己的想哭的样子。
　　“嗯，怎么？”
　　“你说你的名字是怎么来的？”苏馥曦转开话题。
　　苏馥曦的心思，苏子荣可谓是了若指掌。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也不去戳破，顺着苏馥曦的问题低声说到：“爷爷未曾和我说过，所以我也不知道，劳烦我们才高八斗的苏大小姐帮我像一个可好？”
　　“这个我可想不出来，苏爷爷的文采可不是我能够比得上的。我要是真的将你名字的意思给改了，苏爷爷怕是要拿着拐杖追着我打了。”苏馥曦蹭了蹭苏子荣的衣服，弱弱地说道。
　　“我的名字是我的父亲取的，不是爷爷。他没有和我爷爷说过，所以我也不知道。”
　　苏馥曦微微一怔，然后抬起头，双手捧着苏子荣的两颊，让他低下头来：“苏子荣，没关系的。你不知道……你不知道，我……”
　　知道苏子荣身世的苏馥曦，显然是想安慰他，但是想了很久，都觉得那些普通的安慰的话语太浅显无力。于是她低着头纠结了很久之后，猛地抬起头来说道：“你不知道你名字的意义，那 就我来帮你起吧。你的父母将你带到这个世间，给予了你这个名字。若是我将你的名字赋予涵义，那你就是我的人了。”
　　苏馥曦说完，就像是解决了一件大难题一样，得意洋洋地点了点头，自我肯定地夸赞道：“正好你以后也是我的夫君，也就注定是我的人，我真聪明。”
　　自言自语的苏馥曦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话，对别人有多大的冲击力。若是此刻苏涵卿在这里的话，一定会觉得，自家的妹妹一定是和苏子荣待的时间太久了，才会说出如此直白的话。
　　毕竟“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句话还是很有道理的。
　　而此刻的苏子荣却想不到这些，他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一双美丽的桃花眼中闪烁着迷人的光芒：“曦儿，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当然是说真的了。”苏馥曦不满苏子荣不信任的语气，抬起眼想要瞪苏子荣一眼的，却被他眼中、脸上的洋溢出的笑意给怔住了。
　　苏子荣这个人，虽然向来脸上都会挂着得体的笑容，但是苏馥曦知道那都是假的。就像是一张面具一样，因为各种原因，习惯性的挂在了脸上，久而久之，脸苏子荣有时候都分不清楚，他 到底是真的在笑还是假笑。
　　但是苏馥曦却能够敏锐的察觉到，苏子荣在和哥哥还有家人在一起的时候，流露出的笑容才是真的，而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就格外的明显。但是即使是这样，苏子荣也很少露出这样的笑容。
　　是因为，她的这句话相当于变相的承认了他在她心里的地位吗？
　　这个容易满足的傻瓜啊。苏馥曦笑着靠近苏子荣：“你的名字，我一定要好好地想想，可不能够马虎了。”
　　这个傻瓜，是属于她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