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135、第135章

　　“已经两炷香过去了，娘娘您看……”
　　彩云有些犹豫地看了看面前穿着便服却威严不减的皇后娘娘，却见她在依旧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仿若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一样。
　　停顿了片刻，彩云细细地观察着皇后娘娘的面色，继续说道：“娘娘，今日荣公子也进宫了，想来是不放心苏小姐一个人进宫，是去前朝找皇上去了。算算时间，此时皇上也快要下朝了……”
　　皇后娘娘依旧面色不变地看着站在外面的苏馥曦，彩云小心翼翼地说道：“荣公子对苏小姐的宠爱不是空穴来风的，若是让他看见的了苏小姐……这怕是又要顶撞皇后娘娘了。”
　　“你是说，我会怕他一个刚刚及冠的小孩儿吗？”皇后严肃的声音淡淡地传来，将彩云吓得脸色一下子白了。
　　她低下头，跪在地上，急急忙忙地说道：“娘娘你自然是不会怕荣公子的，但是荣公子再怎么样也是您的侄子啊，而且皇上他向来尊重苏太傅，连带着皇上也对荣公子宠爱有加。若是荣公子他在皇上面前说了什么，那……”
　　这些话，本不该由彩云一个侍女说出来，即使她的身份也不是普通的侍女，也不应该说出这些话。但是彩云却说出来了，但是皇后却丝毫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
　　皇后娘娘定定地看着苏馥曦，没有说话，也任由彩云继续跪在了地上。沉默了半晌之后，皇后娘娘这才幽幽地说道：“彩云，你出去把苏馥曦带进来吧。”
　　“是。”彩云站了起来，欠了欠身转身走了出去。
　　“我们苏家的媳妇，从来都是好运的，都是被丈夫宠爱这的，为什么苏家的女儿……”
　　皇后坐在窗边，瞥了一眼窗外正在和彩云说话的苏馥曦，喃喃自语道，然后站起身朝着外面走去。
　　在当年皇上还是太子的时候，为娶皇后娘娘，也就是那时候的苏太傅之女苏安柔，曾三次亲自前往苏府提亲。一国储君的他，为了去苏安柔软磨硬泡、死缠烂打，各种方法层出不穷，最后终是将苏安柔这朵“京城名花”抱回了家。
　　太子下聘礼的时候，足足下了六十四台，可谓是前无古人，也让苏安柔在众人面前赚足了面子。她一进宫就是皇后，给足了她尊重与荣华，之后的数十年，即使后宫的新人再怎么得宠，也 没有能够超得过她的。当真可以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世传皇上与皇后鹣鲽情深，实乃一对模范帝后。果真是如此吗？皇后的心里无数次地自问过这个问题，但是却没有人给出过答案。
　　他到底爱不爱她，她心知肚明。但是她爱不爱他呢？也许曾经喜欢过吧……但是也仅仅是如此罢了。
　　皇后一身便衣，款款地坐在了皇后的宝座上，静静地看着那个跟随在彩云身后走进来的少女。
　　姿色平平，不过尔尔。但是却是这样的女孩儿，却得到了她那个眼高于顶的侄子的喜爱。一百零八台聘礼，前无古人，恐怕也是后无来者吧。至少未来几十年，是没有超得过的了。
　　雪稠做梅，烟花制画，比武大会力挑群雄……这一件件的情报，都在说明着，她的侄子对这个女孩儿的爱护。那不是懵懂无知的好感，也不是纸一样一戳就破的喜欢，而是深入骨髓的爱恋。是想要将天下至美、至爱之物拱手给她，只为博她一笑的爱情。
　　“馥曦见过皇后娘娘。”苏馥曦恭恭敬敬地低着头行礼，在没听到皇后的声音之前就这样半蹲着。
　　声音虽然听着冷清，倒也算是温和，毕竟是江南长得女孩儿，倒也正常。苏子荣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她的呢？还有她那个引以为傲的儿子。
　　皇后有些恍惚地看着苏馥曦，神色怔忪地，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蹲这个姿势，是格外累人的，特别是对苏馥曦这种特质较为虚弱的人来说。只不过一会儿的功夫，苏馥曦的脸色就已经有些泛白了，额头上也出现了细密的冷汗。眼前的景色也有些晕眩，她死死地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地坚持着。
　　彩云看见苏馥曦的这个样子，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是转眼看见皇后娘娘恍惚的样子，再想到刚刚她已经顶撞过皇后娘娘了，于是便将到嘴的话吞了回去。继续低着头，默默地站在了皇后的身边。
　　一时间屋内没有任何人说话，格外的安静。苏馥曦静静地蹲在那里，就像是被遗忘了一样。苏馥曦有些苦涩地勾了勾嘴唇，心里无奈地想着：这个苏子荣也真是的，他和皇后娘娘到底是有 多大的仇恨的，对她的不满竟然这到了这么毫不掩饰的地步……还是说，是自己得罪了皇后？
　　苏馥曦一边在心里猜测皇后到底是因为什么看她不满的，一边将没有把话说清楚的苏子荣狠狠地骂了一顿，以此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但是渐渐地，她的便感觉到了自己自腰部以下的身体，已经渐渐地麻木，失去了知觉。双腿开始颤抖，身体也开始在晃动。
　　再这样下去，她恐怕是支撑不了多久了吧。一旦她倒下，就是在凤驾前失仪，皇后有足够的理由惩罚她。苏子荣在她进攻之前，为了防止皇后利用苏馥曦不懂宫中的之事为陷阱惩罚于她，用一天的时间给她灌输了宫里的知识，包括那些鲜为人知的隐秘。
　　但是苏子荣怕是怎么也想不到，皇后娘娘会用这么一招吧，偏偏这一招，苏馥曦还真的没有办法应对。苏馥曦勾了勾嘴唇，无奈地苦笑。
　　就在苏馥曦快要站不住的时候，一道对她来说无疑是天籁的声音传来：“母后。”
　　“咦，原来是馥曦啊。”那个声音的主人大步走了进来，几个呼吸间便走到苏馥曦的身边。苏馥曦站起身，转身对着卓君磐行了一礼：“太子殿下。”
　　卓君磐扶了扶苏馥曦有些摇晃的身子，仅一瞬间，等苏馥曦站稳了便放开了。他点了点头，看着苏馥曦苍白的脸色和额头上的冷汗，眼中不动声色地闪过一丝心疼。
　　“平身吧，你身子向来虚弱，不必多礼。”卓君磐点了点头，笑着说道。
　　“我可没让她站起来，怎么，这后宫我还说不上话了吗？”这时候，一直毫无动静的坐在上座的皇后，突然说话了。就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被人踩到了痛处，发起了火来。
　　苏馥曦微微一怔，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就在这时候，卓君磐温温和和地朝着皇后笑着说道：“母后，我哪里会这么想的呢。只不过是看见母后心情不好，所以这才自作主张替母后下了命令。”
　　皇后听罢，冷然地看着卓君磐，一拍扶手怒声说道：“怎么，一个区区商家之女，还需要你一国太子出面解围？这面子是不是太大了些！”
　　“母后！”卓君磐脸上的笑意也难得的收敛了一些。
　　“呵。你翅膀硬了，会顶嘴了是吗？你学的那些尊师重长呢？”皇后怒声说道。
　　苏馥曦看着火气更盛的皇后，默默地低下头，敛去眼中的神色。面前的这对母子正吵得不可开交，皇后暂时还没时间来理会苏馥曦。这倒让苏馥曦得了一个喘息的功夫，她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但是为什么呢？为什么皇后突然就会发这么大的火呢？刚刚发生了什么，值得她如此生气，不就是卓君磐帮她解围说了几句话么。等等，解围、卓君磐……
　　苏馥曦微微皱眉，脑海中突然想起来之前在马车上苏子荣说的那几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也要注意卓君磐啊。”苏子荣之前是这样提醒过苏馥曦。
　　“卓君磐？他会做什么？”当时的她还是一头雾水，不知所云。
　　“不是他，但是却是因为他。卓君磐在江南的时候，是不是说过想要将你接进宫里？”他记得苏子荣是这么问的。而她的回答是：
　　“……是，不过我拒绝了。”
　　“那就是了，就是因为这样啊。”
　　是了啊，原来是因为这样啊。苏子荣那些不知所云的话，皇后莫名其妙的发火，原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一切，都是如苏子荣所说的那样，都是因为卓君磐。不是他要做什么，但是这一切却都是因为他而引起的。
　　而一切的开头就是苏馥曦拒绝了答应卓君磐进入后宫。
　　虽然这件事情是在江南发生的，但是这件事情，皇后娘娘在京城绝对也听说了。卓君磐身为一国储君，身份高贵。而苏馥曦即使在江南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一个商家之女。但是最后，她 却拒绝了卓君磐。
　　卓君磐是皇后的独子，也是她引以为傲的孩子，苏馥曦的这一举动虽然无意，但是对于一个母亲、一国皇后来说，这无疑是扇了她一个巴掌。毕竟在每一个母亲的心里，自家的孩子都是最优秀的。
　　而且，她现在身世被怀疑，紧接着又拒绝了卓君磐。虽然在卓君磐看来这并没有什么事，但是他是皇后所出，皇后怕不会咽下这口气。此番因为这件事情刁难于她，也纯属正常。
　　但是卓君磐是个磊落之人，不会对她怎么样，相反的他还会相助于她。但是也正是因为这样，才会让皇后更加生气。自己的儿子，被一个不知好歹的商家之女拒绝了，但是最后他却巴巴的跑过来帮助这个人。
　　这才是皇后生气的最根本的缘由。苏馥曦心里默默的想着，暗暗地叹了一口气：这下子可就麻烦了，看来今天是不能够善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