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江南》静书不昭

128、第一百二十八章

　　“你是子荣哥哥？”
　　少女清脆的声音在众人的不远处响起来，苏馥曦抬眼看去，便看见在他们的桌子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位面容明艳的少女。
　　少女的装饰很简单，头顶一块鸽血红的宝石做成的花钿，发顶两边简简单单地插着两个两个簪子，头上在别无装饰。身着一袭月色上衣，青色下裙，图案简单。
　　但是苏馥曦却可以断定，这个少女的身份必然不简单。因为她身上的东西虽然少，但是每件都不是凡品。
　　她头上的那块玉石苏馥曦见过，是龟兹国的特产，名叫鸽血石。这块鸽血石的成色比之苏馥曦见过的都要干净很多，显然不是寻常之物，应该是进贡给皇室的。
　　两把看似简单的金簪，其上的花纹细密繁琐，样式大方贵气，必然不是普通的工匠能够打造出来的。
　　而她身上的衣服，虽然样式简单，却绝不简陋。而且仔细看的话，其布料在行动举止间，会显现出极为美丽的光泽，苏馥曦只是一眼辨认出了这是罕见的云庄丝绸。
　　苏馥曦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面前的这个少女，看得出她已经尽量地低调了。
　　而除了她的打扮之外，她一言一行中带着的高高在上的气质，那些都不是简单的人家能够养出来的。综合这些条件，苏馥曦的脑海中瞬间便锁定了少女的大概身份，应该是皇亲国戚，而且是地位很高的那种。
　　虽然这边苏馥曦的心中已经千回百转地将少女的心思猜了出来，但是却也没过多长的时间。
　　苏子荣听见有人似乎是在和他说话，便也抬眼打量着那个少女。紧接着，苏子荣便笑的点了点头，温和的回答：“我是。”
　　这样含糊不清的回答，显然是说明苏子荣没有想起来面前这个少女是何人。少女显然也不在意，朱唇微微弯起，轻声说道：“子荣哥哥，我是安禄。”
　　子荣哥哥？叫得可真亲切啊。苏馥曦扯了扯嘴唇，心中想着。
　　不过“安禄”，这似乎不是名字，应该是称号。若是这样的话……苏馥曦挑了挑眉暗暗地笑了，这可是位高贵的主儿啊！
　　“呃……原来是安禄啊，几年不见，变化挺大的。”苏子荣挑了挑眉，随即便淡淡地说道，但是语调显然是比之之前的有些冷淡了。
　　“毕竟已经好几年不见了，有变化是自然的。”安禄似乎是没听出来一般，低头掩嘴浅笑着，眼波流转间带着欣喜的意思，“昨日我便听说子荣哥哥回京了，但是我知晓哥哥不喜欢宫里，我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够碰到来着，可巧今日上街竟然就给我碰到了。”
　　“是啊，的确很巧。”苏子荣一边有些敷衍地回应着，一边仍旧不死心地将面前的那盘糯米糕点推到了苏子箬面前，点了点糕点说道，“子箬，别浪费，快点儿吃，这里有些吵闹，吃完了 我们就走。”
　　安禄的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似乎是没听见苏子荣的话一样，面上依旧摆上分毫不差的笑容。她转眼看着真在吃糕点的苏子箬，温声笑道：“这位可是子荣哥哥的妹妹？我记得，是子箬妹妹吧。”
　　苏子箬抬起头扫了她一眼。虽然看自家哥哥的态度，明显是不想搭理这个人的样子，但是苏子箬从小良好的教育让她无法像哥哥一样做的这么明显。于是她便点了点，有些僵硬地笑了笑：“是啊，我是。”
　　“虽然你不记得我了，可是在你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的。”安禄笑着说道。
　　苏子荣显然不是很喜欢这个人，有些无奈的想要继续说些话让她早些离开。但是安禄却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她一转眼便看见了坐在苏子箬身边苏馥曦。
　　少女用高高在上的视线，将苏馥曦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即使她面上带着温和可亲的笑容，苏馥曦还是感觉到了她眼中的蔑视。
　　“这位姑娘……我看着很面生啊，可是苏家的侍从？子箬妹妹也真是脾气好，竟然和侍女同桌。”少女笑着说道，语气缓慢带着一丝的不赞同。
　　苏子荣听见安禄的话，当即眼色便冷了下来。他冷冷的看着安禄，想要说话，却看见苏馥曦投过来一个眼神，于是又默默地闭上了嘴。在这同时间，苏馥曦拉住了有些生气的准备站起来反驳的苏子箬。
　　两个人收到了苏馥曦的示意，仅仅是一瞬间便都是安静了下来。苏馥曦笑着抬起头，看着面前安禄说道：“这位姑娘误会了，我是苏子荣的未婚妻。平日里懒散，在穿着上不太注意，让姑娘误解了真是抱歉。不过姑娘不认识我也很正常，毕竟我也从没见过姑娘，而我与苏子荣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也未听他提起过你，想必是因为他早年便离开京城，你们久不相见的缘由吧。”
　　一段话，苏馥曦说的温和有礼，但是却暗暗地讽刺了一番安禄。没有什么比心爱之人自觉与她并不相熟、从没与人提起过她这件事情更加痛苦了。
　　不认识她么？苏馥曦心中暗暗嘲讽道。面前的这个少女喜欢苏子荣，凭借着女人敏锐的第六感，苏馥曦只不过是一眼便看出来了，更何况她也毫不掩饰地表示出了自己对苏子荣的喜欢。
　　未免尴尬，她在来京城之前，可是对皇亲国戚做过一些了解的。在刚刚的这段时间里，她将面前的这个少女的生平资料都想起来了。
　　“安禄”，此为封号，取“天下安平，富禄丰收”之意。为皇上为其的长女、皇贵妃之女安禄公主亲自取的封号，其中荣宠可窥一斑。可以说，在这个武国，除开皇上后宫里的皇后和皇贵妃，她便是这个国家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既然喜欢苏子荣，那么必然不会不将身为他未婚妻的自己调查清楚的，更何况还有着这般显赫的身份，必然是连她的私事都调查的很清楚了。而且，苏馥曦记得，她和苏子荣可是有些说不清的纠扯的……
　　苏馥曦的语调不急不缓，加之声音温和软糯，和安禄清亮明快的声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和苏馥曦的温柔灵动比较，一下子就显得安禄有些盛气凌人了。
　　这间点没有包厢，众人都是坐在大厅。苏馥曦一桌人，有苏子荣这么一个妖孽本来就很显眼了，时不时地便有视线飘过来，再加上后来又来了一个看上去非富即贵的安禄。众人心中更是好 奇，于是旁边桌上有好事之人频频地转过头看了过来。
　　此时他们的对话也不是刻意压低了的，所以众人依稀地听到了些大概，大概都明白了，这又是个“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戏码。此时再听见苏馥曦这一段话，顿时便知道了，合着这还是个有婚约的公子哥啊。
　　民间有俗语，“宁毁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人家公子的未婚妻就在这里，你还这么亲热地粘着人家，而且还说人家未婚妻是侍女，说出这般挑衅的话语，这就很让人恼怒了。
　　再加上苏馥曦向来温和无害的样子和江南那股子柔和宁静的气质发挥了作用，让大家莫名有种苏馥曦很委屈的感觉。于是众人看着安禄的眼神，渐渐地都带了些不赞同和嘲讽。
　　武国虽然民风开放，在街上女子可以随意走动，遇见心爱的男子你也可以丢个手帕什么的，但是大家都还是看不惯那些破坏人家家庭的人的。
　　感受到这些视线，让安禄有些如芒在刺，她转眼有些哀怨地看了看苏子荣，却看见苏子荣正用如刀一样锋利冰冷的眼神看着他。安禄的脸上微微一僵，心中狠狠地揪了一下。
　　但是安禄能够从宫里活到这么大，还深的皇上的宠爱，能够在宫中横着走，可不是光有身份就能够做到的，必然是有些手段的人，不可能是什么无脑之人。
　　不过是一瞬间，安禄便再次扬起了笑容，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啊，这位便是子荣哥哥的未婚妻啊。姐姐说的是呢，我和子荣哥哥也不过见过几次，他不提也是正常。”
　　“想必姐姐是第一次来京城的，所以今日才由子荣哥哥陪着出来看看京城风光的吧？”
　　话题转移的非常完美，丝毫不提苏馥曦嘲讽的话语，而是自然而然地找出其他的接入点回答，不显得她尴尬。
　　“是啊，我身子弱甚少出门，这京城也是第一次来，自然是有些好奇的。”苏馥曦不自觉的笑了笑，这位公主殿下，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人呢。
　　“原来是这样啊，这真是可惜呢。我自小生于京城，对这里最是熟悉了，很想带姐姐游玩一番。只可惜我今日还有些事情要办，无法邀姐姐游玩了。等过几日，我自然会邀请姐姐一同游历京城。”
　　安禄说完，朝着苏子荣笑了笑，然后说了一声“告辞”，便转过身，大大方方地离开了。背影笔直，步履优雅不迫，没有一丝狼狈。
　　苏馥曦目送着安禄离开之后，便温和地笑着看着苏子荣，幽幽地、像是自语一般说道：“子荣哥哥么？呵，我竟不知，你与安禄公主的关系竟然好这般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