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如画》绸效

9、第 9 章

　　清祝言颓然坐下，一路的艰险困苦，长途的奔波劳累，再加上这番心脉震动，清祝言只觉得头晕眼花，倒头昏睡过去。
　　其间，整个漠北军营对大氏的仇恨已是达到空前，血债血偿的怒意令整个军营杀气腾腾，若不是姬文波副帅风尘仆仆赶回，疏导叱责，硬是把这场狂潮弹压下来，恐怕现在军营已成前线。虽然姬文波采取了弹压态度，但是这名身形如铁塔般的彪形大汉却是在无人之际，只一声长叹，道尽心中无数感慨。
　　事情上报京内不久，德钦帝大大褒奖了李熙，称其扬我国威，对于清祝言，态度却是暧昧不明，并未多说什么。他对于大氏国所做的事情震惊朝野，可是由于他的身份特殊，所以未曾被当众弹劾，只是私底下议论却已是沸沸扬扬，谴责有，说他终于替漠北百姓出了口恶气的亦有。
　　大氏国如同预料一般，极其干脆利落地退兵求和，派使臣带上金银珠宝马匹布帛上京道歉，顺便将王弟燕青主一并赎出，其间也未曾在清祝言屠戮一事上大做文章，毕竟已方的手段也不光彩，便只匆匆带过，双方默不作声地吞下各自苦果。
　　在漠北军营中，燕青主临前最后一晚问李熙道，“为何对我国普通民众下此毒手？他们大多手无缚鸡之力。”
　　“你们侵略我国的时候，是你们的女人在养前方战士，是你们的小孩在摩拳擦掌随时准备替补上去，是你们的老人充当临死无惧的奸细向导。”李熙淡淡道，“更何况，你们屠城的时候，有想过相同的问题么。”
　　燕青主眼色未变，只是回眸看着如豆般的油灯，“我知道了。”
　　李熙不再多说，转身离开，在那一刻，自己确实在燕青主的眼神里看到的是恨意，如火般雄雄燃烧的恨意，这种人绝对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回来报仇。
　　他有野心，有能力，有胆色，的确是应该直接把他杀了，以绝后患。
　　而且也不至于和祝言闹的那么僵。
　　李熙微微叹了口气，去看清祝言，已经好段时间没有看他了，一来的确是事务繁忙，二来也是因为燕青主要走这件事情已成定局，再怎么样，他也只能接受这个事实了。
　　刚刚准备进去，岂料被一头撞出来的小袖扑了个满怀，还没缓过来，昏头转向的小袖拉住李熙袖子，“五皇子，不好了，少爷病了！”
　　“什么？”李熙轻轻扶好小袖，急步入内，掀开床帏。
　　蜷成一团的人脸色通红，汗湿的衣衫贴在身上，像是被雨淋过一般，连手指也在轻抖。
　　“刚刚才换的衣服啊。”小袖急呼。
　　“突然之间病成这样？”
　　李熙伸手去摸他的额头，从来都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热度。
　　小袖一哽，在李熙快要杀人的眼神下，扁着唇哭道，“开始就只是没精神，也不怎么吃东西，我说要请大夫来看一下，少爷又不让。今天早上看着还好，结果我做完事情一回来，就发现少爷成这样了。”
　　“他不让你就真的不说？！”
　　李熙气结，“真是糊涂！”
　　小袖的眼泪漱漱流下，李熙气道，“快去请大夫啊！”
　　得到消息，军营大夫不消片刻便赶来，脸色凝重的搭脉片刻便收回手道，“内有积火，外受风寒，加之向来养尊处优吃不惯苦，这一路上又是心神动荡，思虑过重，三分外疾七分心病。”
　　“大夫请开方子。”
　　大夫一笑，“军营之中多的是外伤药，像小清公子这样的病，军营之中的药虽然有，但是恐怕不会有好的疗效。”
　　李熙皱眉，军营之中药材以次充好根本就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平日里清祝言吃的药都是优质极品，这样调理出来的身子，拿太次的药的确是压不住场。
　　“这病来的太凶险，我只能暂时下道方子稳住病情，这便是极限，余下的事情请五皇子斟酌。”大夫取来纸笔，垂头开起方子。
　　李熙脸色沉沉，“大夫的意思是要将他送回京么？他受得了一路颠簸么。”
　　“慢慢行还是可以的，否则留在军营拖延了更是不好。”
　　大夫头也不抬地说道，“听闻当初小清公子初来漠北，若不是因为清相说前线阵地不宜多带，恐怕就不会只带区区几车行李……，这么娇贵的人，本就不适合行军的日子。”
　　李熙脸色眼光微动，“那我陪他一同回去。”
　　知晓情况之后的副帅姬文波却是摇头阻拦，“我知道你担心他，因为这件事情，大氏国早就想将他除之后快，但是这几日你不仅要出面主持交接燕青主的事情，而且皇上的旨意马上便会到，这道旨意有多重要你应该明白。”
　　李熙沉默不言，姬文波继续道，“准备一辆马车，派一小队轻骑换上便服护送小清公子回京，这事不声张，也不招摇，没有什么人会知道，反而更安全。”
　　见他仍是不答，姬文波皱眉道，“旨意已经透出来了，此番立了大功，要么，回京封王，要么……，留下来立为副帅。可是想想看，这岂非是比你回京当那空有虚名的王爷更好？”
　　对，其实旨意到底是什么，李熙早就心中有数。
　　但自己却在摇摆不定。
　　成为漠北军营的副帅，统率全军，到时候便实际上是一方诸候，岂不比在皇上眼皮底下过活来的逍遥自在？何况，到了日后，历练两年，自己在漠北势力已稳，坐拥十万兵力，成为皇储又有何难？
　　这个道理自己不是早就知道了么，而且也是一直往这个方向打算，自以前开始，每一步如何走，每手棋如何下，已然是默然在胸并且坚定不移的去执行，李熙一点都不怀疑到了最后自己会成功，但是为什么事到如今，心突然乱了。
　　“熙儿，你自己要想好。”
　　姬文波拍拍李熙的肩膀，手重如泰山般压在他的肩头。“卫帅在的时候就已经属意于你，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多说，如今……，别辜负他。”
　　半晌，李熙点头，“我留下来……”
　　准备马车不过片刻功夫，李熙亲手替给昏迷中的清祝言灌下药汤。
　　放下药勺，抚去他嘴角残余的药迹，默默看着身下人晕迷不醒的清丽脸孔，李熙执着一缕黑发，如鲛纱顺滑的手感，一点都不像这个满身还有着少年特有棱角的人。
　　轻印上一个吻，李熙道，“一路顺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