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窗共剪》三五

1、第 1 章

　　清歌醒过来时已经日上三竿，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脖子，再看到自己的一身红妆，长长的叹了口气。居然就这么把自己给嫁了？清歌一边想着一边取下头上的种种繁琐，嫁了嫁了，从今而后再无人整天唠叨自己“丫头，你也十六，老大不小了，该是找个人嫁了。”
　　呵呵，清歌笑了笑，眉眼弯弯，眼波盈盈。只是，新郎官啊。清歌想到这里又止不住的叹息。自己与他不过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罢了。不过总还是有些期待的，毕竟他以后就是自己的丈夫啊，可是，他居然连洞房都不进，这个，算是他对这桩婚姻不满的无声抗议？还真是小孩子气。罢罢罢，反正自己也不喜欢他的。
　　屋外的人可能听到响动，敲了敲门：“少夫人，起来了吗？”
　　清歌一怔，显是对这个称呼的不适应，然后应了声“恩，进来吧。”
　　跟着就进来两个丫头，看上去比自己还稍微大一些，一个穿黄衫，一个着绿裙，眉清目秀，灵婉动人。情歌看了看她俩，心道“都说落燕门出美人，今日一见，果然不假。”
　　着绿群的丫头，将手里的衣服展开，大红色的裙罗，袖口处有精致的刺绣，小朵小朵的荷花，让清歌心里好生欢喜。
　　着黄衫的女子放下手中的面盆，挤干了帕子，递到清歌手里，清歌接过，说了声“谢谢。”
　　“这是奴婢该做的。”那黄衫女子微低了头，露出一截乳白的脖子，清歌看的出神，“真是很美啊，只是这种脾性并不对自己胃口啊。要是巧兮在就好了，自己当初怎么就把巧兮输了呢，现在自己一个人，实在是孤单的紧。”
　　“少夫人，如若洗好了，就让奴婢为您梳头吧。”
　　清歌依言坐到了铜镜前，里面的女子并不清晰，但是当清歌嘴角浅笑时，镜里的女子也微微有了些变化。啊，以前就不喜照镜啊。原因似乎是为了巧兮的话吧。“小姐小姐，这个镜子里的人真是不好看，黄黄的脸像是厨房的许妈。”谁愿意年轻轻的就被当作老太婆啊，而且是不好看的老太婆，从那以后自己就没好好照过镜子了。
　　清歌回过神的时候，头发已经梳好了，曾经的小辫，现在也盘上髻了。哎呀，妇人头。“小姐小姐，你看，那是夫人房里的细娟，前段时间回去嫁人了，现在就梳妇人头了，真真是不好看呢。”唉，巧兮在的话，肯定也会说自己不好看了吧。
　　“少夫人，少爷说等少夫人梳洗完后就到书房找他，然后一起去给老爷和老夫人请安。”黄衫女子说完，往后退了一步。
　　“好。”清歌站起来，“对了，你们叫什么呢？”
　　“是奴婢疏忽了。”黄衫女子说道，“奴婢唤作静秋，我与连碧以后就是少夫人的侍婢。”恭恭敬敬，却不卑不亢。
　　“好家伙。”清歌心里暗赞了声：“落燕门果然名不虚传啊。”

　　清歌跟着静秋往书房走去，路上遇到的丫环小厮均恭敬有礼，清歌少不得又要微笑还礼，一个回廊走下来，清歌只觉嘴角抽搐，唉，看来少夫人不容易当啊。如是在家的话，遇到的丫环小厮会怎样呢？“哎呀，小姐。该不会是又想到厨房偷吃食了吧？”“小姐，今天没有睡到很晚啊，是饿醒的么？”“小姐，少爷回来了，给你买了绿豆糕，叫你快点过去。”然后自己呢？“怎么会？我堂堂浣清山庄的大小姐，怎么会偷东西呢？”“那个，不是说早睡早起身体好嘛。”至于最后一个，肯定是抛弃回廊，从父亲的花草中间飞奔到哥哥那里了。
　　“少夫人，到了。”静秋停下步子，清歌看着这个种着各式兰花的院子，头皮发麻。静秋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有些低沉的却异常温柔的声音传来。
　　这个就是他的声音了吧。清歌居然有些紧张，什么嘛，不就一个男人嘛，怕什么。清歌砰的推开门，却再也不敢抬头。
　　燕双飞听到门砰的一声，正想抬头看看是哪个丫环如此不讲礼数，却是动人的红直刺眼帘。这个就是自己的妻子么？她低着头，锦缎般的黑发梳成髻，有少许垂下来搭在耳畔，耳朵有着好看的粉色，露出的肌肤也泛着些红，衣服似乎大了些，腰间系了一条被叠了好几层红绸，手握的似乎很紧。莫非是因为害羞？燕双飞为这个答案而窃笑不已，传说天不怕地不怕的浣清山庄大小姐居然会害羞么？作为落燕门的少门主，为了利益迎娶名门闺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燕双飞早已做好了此种准备。但是当父亲来跟自己说娶浣清山庄大小姐时也着实吓了一跳。浣清山庄有女一名，唤着清歌，在江湖上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曾有人说过浣清山庄大小姐是江湖上最幸福的女子，父母疼，哥哥宠，她就是想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有人替她摘下来。但是为什么她会愿意嫁给自己呢？倒不是说自己配不上，只是两人并不相识啊，她怎么会愿意嫁给一个未曾谋面的人呢？少女情怀总是诗。她就一点不想找个情投意合的？只记得当时父亲神秘的笑着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而母亲笑得也甚是暧昧。弄得自己心里毛毛的。
　　后来听到贴身小厮无言说这大小姐一顿要吃四碗饭，脾气大，还喜欢往自己身上插金戴银，这才想到自己是不是让父母亲给摆了一道，这样的女子嫁给自己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想想都一阵恶寒。婚前那段时间总是噩梦连连，梦到大小姐变成一头金光闪闪的猪，吓得自己几天都不想吃饭。
　　昨天拜堂，虽然见她并没有那般体态，但是心里还是不舒服得紧。所以干脆陪着自己那群损友喝了一晚的酒，好借此不去洞房。
　　清歌握了握拳头，哼，又不是我有错，凭什么搞得自己像是犯错认罪的样子。想罢，恶狠狠的抬起头来。却见那棱廓分明的脸上分明有丝错愕，继而嘴角微弯，一双桃花眼带着点点笑意，却是深幽幽的望不见底，清歌脸红了，假咳了两声，继续打量。头发很长，被束了起来，但还是有一些凌乱的搭在胸前。穿着墨绿的长衫，手指修长，提着一支笔，可能刚才在写什么。
　　“你就是清歌？”清歌听到那声音又响起来，心里头酥酥麻麻的，好生奇怪。“恩。”小声的应了声，怎么是这个样子的呢。
　　燕双飞看着自己这个妻子，终是大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清歌不明白自己这个丈夫怎么就大笑了起来，她看了看自己的样子并无不妥之处啊，不由得蹙了蹙眉。莫非他是疯子？天啊，不会这么惨吧。为了不那么早的嫁人，故意在江湖上留下一个非常能吃，还虚荣，喜欢金银的形象，以为没有人愿意来提亲了，就和哥哥打了个赌，没想到啊，终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子落错，满盘皆输。不但输掉了巧兮，还把自己的少女生活给葬送了。
　　“走吧。”燕双飞笑完了，放下笔，提脚便往外走，自己这个妻子看来和传言中的并无多大的相似之处啊。
　　清歌有些郁闷，难道他不应该跟自己解释一下为什么昨晚不回房吗，弄得自己靠着床柱子睡了一晚上。一看，他已走出一大截了。清歌强忍着愤怒，跑上去，“你刚才到底笑什么？还有你昨晚为什么不回房？不回为什么不叫人通知一声？还有你叫什么啊？”
　　燕双飞停下来，清歌来不及停，然后就撞上了他的后背。燕双飞看着清歌龇牙咧嘴的揉着额头，又是好笑又是好气，这丫头就不能好好的走路么？他拿下清歌的手，将自己的手换上去，轻轻的，轻轻的。
　　清歌红了脸，抬了头瞧着他，他脸上有着温暖的笑，手上有着温暖的热，清歌只觉得自己的心跳的厉害，她垂下眼，心里想着自己到底是怎么了，忽上忽下，一点也静不下来。却不知此时的她像是把头埋进了燕双飞的怀里。
　　燕双飞看着这个从脸红到脖子的妻子，心里也是一阵异样，她身上有着淡淡的花香，却与其他丫环的不一样，可到底是哪里不一样，自己却说不上来。他轻轻的替她揉着额头，然后柔声的问道：“还疼吗？”
　　清歌缓缓的摇摇头，却又不愿他这么快就把手拿开，遂又点点头。像是知道了她心里所想，燕双飞也微红了脸，咳了一声，清了清嗓子：“走吧。”
　　清歌点了头，正要往前走，却见他把手伸过来，“你不是不知道路嘛，那，牵着走吧。”清歌将手放到他手上，他的手暖暖的，而且很大，可以包住自己的。清歌走近他，墨绿的衫子不小心擦过来，有一种很干净的味道，舒服得让人心醉。清歌跟着他，觉得每一步都踏实而坚定。
　　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听到头顶又传来他那低沉却温柔的声音：“我是燕双飞。记住，要好好的记一辈子。”清歌觉得自己的脸又烫了起来，燕双飞，燕双飞，“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这个人啊，是自己的丈夫呢。
　　燕双飞听到清歌说“爹爹喝茶，娘亲喝茶。”心里头的异样更深了，有些欢喜，有些酸涩，刚才她的手在他手里，并不是其他千金那般柔若无骨，有着分明的骨节，却很是纤细，手上的肌肤柔柔的，滑滑的，他知道自己的心一浪一浪的，悸动非常。这个着红衣的女子，叫嚣“莫唱断肠清歌”的女子就将是陪伴自己一身的人。他有些感激，本以为娶妻生子，然后与那个人相敬如宾过一生就算完了，却不想还有机会尝这心动的感觉。

　　拜见完公公婆婆，燕双飞又拉着清歌一起回了书房。清歌这才好好的打量起这个屋子来。趁着刚才，屋里已经点上了檀香，书架摆在桌子的后面，放的满满的。清歌细细的看了，发现居然有不少的杂书，清歌抽出一本《红线》问道：“你也看这个？”
　　燕双飞看着她，“看啊，没事的时候作消遣用。”
　　“哦。”清歌放回去，又转了转。房里有个画了竹的屏风，看起来还很新的样子，燕双飞像是猜透了她的心思，道：“这个屏风是前两天朋友送的。”可是这个屏风立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呢？燕双飞像是又知道了她的疑惑般，接着道：“屏风后面可着休息用。”
　　清歌哦了声，又转向桌台，上面还有几个字，下笔处有力而大气，应该就是早上他写的了。清歌玩心忽起，将笔舔了舔墨，在纸的空白处画了个鬼脸。燕双飞见清歌笑得开心也凑过来看，顿时哭笑不得，这丫头还真是，但是见到她的笑脸他也忍不住的高兴，他靠到清歌的左边，再把右手环过清歌的腰，感觉到清歌身子一僵，他笑着，用手握住清歌的手。果不其然手的主人更加僵硬了。
　　燕双飞握着清歌的手，在纸上写下：石城夸窈窕，花县更风流。簟水将飘枕，帘烘不隐钩。玉童收夜钥，金狄守更筹。清歌只觉脸上烫的像火烧，心咚咚的直跳。他终于写完了：共笑鸳鸯绮，鸳鸯两白头。清歌觉得自己整个飞了起来一般，她听到耳边传来他的声音：“清歌，你可愿？”她羞得低下了头，却害怕他不知道她的心意，所以使劲的回了声：“愿意。”燕双飞听到这个无比坚定的愿意，终是将头搁在了她的肩上，双手环抱住清歌，他缓缓地，温柔地，告诉清歌：“清歌，携手共老，永不相负。”
　　清歌靠着他，心中无比柔软，像是大醉了一场，携手共老，永不相负，这辈子啊，赌对了呢！

　　西窗共剪烛，一个人的一生遇到一个足矣！

作者有话说

　　小短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