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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七章 独洗尘碧云娓道来,知原委李珩杀嫣红 ...

  •   自抄检后,因上下人心惶惶几日,故而大大裁度了公府人员进出数量,并李珩将回来,李珩处人只添不减,大抵是一众府内小厮丫头婆子的,来回话并交送东西,故而一应大夫不大很见,各府上知趣就并不往这荐大夫,只送一些上好的药材罢。如此折腾的少一些,静训身子倒有些见好,日里不见发热,只有时夜里烧起来,其余症候也好了,只还是身上酸乏,懒着不大动,亦能吃两口米粥糕点,许氏见了也是欢喜,但仍旧不敢离人,许氏因此番女儿前后病了半个月,心下也是不敢离了她去。
      第二日李珩回京,将停在京郊客驿,梳洗沐浴,换衣歇马,整顿上下,由家人先行接风洗尘,煮酒洗醋,唯恐戾气过重有伤龙体,故在京郊停歇一日,本应是许氏来洗尘,老太太因静训久病,许氏沾染病气,洗尘事宜不便做,又唯恐他人伺候不周,便叫了碧云去。许氏深知老太太是因为她伺候天子而是一块心病,现下女儿离不得人倒也不妨事。只上下连带着碧云觉得老太太宁可叫碧云去伺候六老爷洗尘也不愿叫六太太去,越发不知道这婆媳俩是甚么仇怨,也不敢议论,只瞧六老爷回来怎么着罢。
      这一日薛菡生早间儿便过来,许氏正在炕上绣帕子,薛菡生进来欠身微笑道:“婶子好。”许氏放了手下的东西,笑道:“好孩子,坐。”薛菡生遂坐了许氏旁边,只坐半分,笑不漏齿,低眉握袖,没一处不规矩可人,问道:“婶子,妹妹可好些了?”许氏笑道:“好了许多了,用了早饭,在里间儿仍懒着,喊着身上乏,不愿意走动。”薛菡生拾起桌上的帕子,见上头绣着几只栩栩如生的丹顶鹤,或展翅欲飞或低头啄翅或昂首阔步,遂叹道:“好精致的手艺,婶子改天教我罢,三爷总是嫌我绣工不好,把个‘中有双飞鸟,自命为鸳鸯’绣成个‘落霞与孤鹜齐飞’了。”许氏见其面容精致楚楚可人,说话举止自有章法,是大家闺秀的样子,笑问:“不难,只是这大早儿的,忽了巴的来了?”薛菡生道:“不瞒婶子,母亲打发我来的,母亲在家里直骂呢,说倘或六叔叔真嫌弃了病气甚么的,便不必家来了,只叫外头混去。因怕言辞冲撞了婶子,反叫婶子不好受,故而叫我来陪婶子说说话儿。”
      许氏知道萧瑛此人热血,骂出来的必定更难听,倒也不理论,笑着缓缓道:“我哪里来不好受,巴不得呢,你瞧你妹妹的样子,哪里离得了人,我若一去便是一日,必是明日才回来,你妹妹夜间再发起热来越发没个人拿主意,还不乱了套么?”薛菡生自佩服此人,她是个大家出身的姑娘,又有亲生姑母在这门子里原不必担心,又有夫妻和睦,故而整日悠游自在,倘是这么个境况,出身比不得他人,又没有仗势,丈夫久不在家,带着个小女儿,受的老太太的不待见,如今分内的事情都被这般轻贱了,连奴才都欺负了去,她还不知道自己得怎么一心寻死呢,这个人却毫无干系,莞尔绰约,仍旧绣她的仙鹤,倒真是有几分花下神女,风流仙姑的意思。
      这厢碧云等在驿站客房久待,便等李珩推门进来,李珩不曾想是她,一推门惊了一下,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从脸红到了脖子,稳了又稳心神道:“怎么,怎么是你?”碧云亦有些尴尬,跪了:“恭迎六爷,谨贺六爷凯旋!”正所谓,旧情人见面分外脸红。
      李珩坐了凳子,混吞了两口茶,方压了惊:“起来起来。”边想边觉得自己可笑,什么生杀场面没见过,说到底仍叫这个人弄得如此狼狈。碧云笑道:“我不得伺候爷更衣?”李珩方站起来,碧云极熟练的为他更起衣来,李珩有些恼:“老太太忽了巴的把你叫来,甚么意思!”碧云不敢把甚么病气之说告诉他,只笑道:“我也不想来,小九姑娘病了,这都小半个月了,身上仍不大好,六太太离不开。爷在外头打仗不讲究,混吃混喝混睡,偏一沾家里的地儿就开始娇气,老太太怕旁人不合你的习惯,可不叫我来了!”李珩笑笑哦了一声,蹙眉问:“训儿病了?”碧云道:“可不是,一说小九姑娘的病,我有一件事要告诉爷,爷先去沐浴罢,我摆饭,边吃我边告给你。”李珩只随着她支使,她让干甚么就干甚么。
      一会子沐浴出来,只披了件棉袍,屋子里烧的火极暖和也不妨事,坐下拾了筷子,已是洒脱自然的笑着:“你也坐着,甚么事情值得你这样上心,还没进家门呢就告诉我。”碧云遂将那日为何抄检并嫣红如何作践他住处,马瑞阳家的如何惊着李静训,李静训吓得如何可怜见儿的,并那嫣红是谁家的奴才,付氏平时的秉性一一告诉了,并仔细把老太太摘出来。
      只见李珩也不动筷了,脸色铁青,笑也挂不住,阴沉着脸,碧云熟知他的性子,不怕他恼的,又道:“爷,这话原不该我告诉你,该六太太告诉你,六太太和小九姑娘才是受了大委屈的,那一夜倘我不过去,只怕要把小九姑娘那里也翻了天,姑娘可怜见儿的跟小猫儿似的,如何受得了。但那日我过去帮着收拾东西,六太太跟我聊起来,说并不想告诉你,想你欢欢喜喜的,其实她不告诉你你自能听去的,这件事在家里也算是沸沸扬扬的,我只怕那起子小人说的云淡风轻短斤少两的,委屈了六太太和小九姑娘,叫你生了误会反不好,还是我告诉你妥当些。”李珩筷子猛地摔在桌上,闷着不说话,碧云知道他这是动了真火了,软软道:“我们就是怕你这个样子,外头的事再大再麻烦你都沉得住,里头的事丁点你火就大,何况这事也算是打了你的脸了,怕你越发不得了。我只告给你这个事,旁的你还是回去和六太太商议好些。”
      李珩沉默了许久,知道这火就算冲上来也没有照着碧云发的道理,况且他本就对碧云很对不起了,便喝了两口茶,语气缓和略带歉意道:“当真这些年有劳你,训儿呢,身上可还好?”碧云笑道:“你我说甚么谢不谢的,账早就划不清了,这两日我常过去看的,小九姑娘好多了,说是夜里仍旧还是发热,白日里只说身上乏只是躺着。”李珩又沉默了半晌,语气越发软和了道:“你,还好吗?”碧云见他目光灼灼,历练许久,没了少年的意气与青涩,不禁感叹时光,笑笑道:“我?我还有甚么好不好的,我是哪个名分牌子上的人?不过是老太太对我好,上下也就不敢作践了。不过那次,终究有些伤了身子,也不敢告诉了老太太,三四年前和六太太聊起来,六太太便送了好些丸药药材的给我,她原是最见过好东西的,送的东西也都顶好,吃了也有大效用的,她知道,哎,谁不知道呢,咱们两个以前的那些,故而自你放马后每个月拨了自己的月例给我凑个数,本来我就来去一个人,如今过得竟也充裕。”李珩素知许氏最是个娇媚温顺的,也从不在乎这些个旧情新欢,故而也笑道:“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她那样待你倒极好。”碧云道:“咱俩之间说甚么谢啊对不起啊,不必,本就是两厢情愿,话说回来,难得她肯嫁给你这个人,可惜了。”两人遂笑起来,李珩想问问许氏,也不觉得不大好问,不如家去再说,又想起那起子事,不禁又是火,碧云又将家中这几年的事情细细与他说了,并特特嘱咐了他的两个儿子,尤其那个小四爷的荒唐,叫他管的紧些且也别大动了火气,二人相叙一会,撤了饭不提。
      晚间儿碧云送饭进来,见他披衣坐于灯下看着一封牛皮纸,桌上摆着各色绸缎封面的折子、军报,这个人,再不是那个和自己偷偷躲在帐子里读西厢琵琶,趴在桌上写字写睡了被她用墨画了一脸,结果第二日顶着上族学惹得老太太打了她一通嘴巴的人了,一时伤神,愣在那里。李珩见她进来,温和笑道:“来了?”碧云瞬间缓过神来,忙笑道:“爷将这些子正经的笼一笼,用晚饭罢!”李珩虽一向与碧云旧情不断且十分歉意,但生性风流不羁,又娶了个正正合意的娇妻,早就不复少年时与她的缠绵爱意、要死要活,故而这会子缓过晌午初见的劲儿来,没了脸红尴尬倒只是十分温和待她,不慌不忙拾掇了东西,只随手放在床上,拢了拢身上的衣袍,碧云下意识想过去帮着穿衣,终究还是没有过去,只摆着饭菜:“爷好生穿着衣服罢,这会子不比白日里,天暗气凉的,仔细伤着身子。”李珩笑着哦了一声,边穿袖系带,嘴上却说着:“有什么打紧?前年冬日里在西北道上翻雪山过黄沙原,风吹石砾子起来都割脸。”他这话也就是与碧云说说,他不便与旁人提,显得矫情了,不好与母亲提,怕她担心,又不舍得与妻子提,生怕这温柔富贵乡的女子听了害怕,碧云心下竟揪了一下的疼,仍笑道:“难得也叫你受了罪过,阿弥托佛!”李珩笑着坐了:“你仍旧坐了一同吃罢。”碧云摆好饭菜便将盒子收拾了放在一边:“不了,我吃过了,我且替你收拾收拾床帐。”李珩也不理论只吃着,见她过去一点一点轻撩床帐,展平床榻,收拾被褥,将那些折子军报一类认真叠放在枕边,李珩吃罢那边仍未收拾完,碧云是个细致极了的人,一点也不马虎,抬头看时看着李珩笑着看着自己,一时竟脸红了,低着头道:“爷用完了饭我收拾了去。”李珩遂起身往床边坐去,拾了军报看,本来也是久不碰女人,看碧云这模样有些动了心,一来不敢再犯,生怕母亲再把碧云怎么,二来明日觐见,这些年打了大大小小几百场战役,他哪能记得明白,看一些重要些的,心下理明白。
      第二日辰时正时李珩着朝服入京,一应午门卸甲,辰时四刻帝京主道巡礼,巳时三刻后入朝觐见,午时大明宫赏宴,未时二刻按例赏赐,封王赏爵礼,申时携百官大祭坛拜祀,酉时正时入凤藻宫见过皇后,皇后赏赐一般,酉时一刻便拜别回家。
      一进府门,因封王赐礼,家中皆是红巾粉缎,彩灯高挂,一应奴才丫头皆是正装跪迎,李珩且喜家中富贵荣华,且觉过奢不当,且因抄检之事心中暗怒,顾不得这般荣华景象,先至祠堂烧香焚纸跪拜祖宗恩德,后至浣萱堂,老太太坐于正堂,磕头见礼,老太太久不见幼子自是老泪纵横,李珩奉茶慰藉一番,老太太道:“你家去吃饭,晚间儿过来见过你兄弟姊妹并受一众子侄的礼,明日再正经摆宴看戏。”李珩遂回家,沿浣萱堂花障西去,方见湖边皆挂明灯,金碧辉煌,回家见住处灯火如昼,许氏在正厅,着了件玫红的袄儿,衬得越发花色如妍,因想她那般委屈,心下越发怜爱,见许氏欲跪下见礼,忙忙扶了,轻轻抚过她的脸道:“老夫妻了别闹虚礼,瞧着瘦了。”许氏只笑着,眼泪便下来,越发娇俏可爱,李珩心疼擦去:“哭甚么,训儿呢,昨儿听碧云说病了,还好么?”许氏擦了眼泪道:“见了爷,高兴么!训儿,在里头呢,白日里都还不打紧,只是不想活动,过了晌午,有些烧起来了,吃了药大好些了!”说起女儿蹙眉望了里头,满目含愁。
      李珩便与许氏进去里槅子看女儿,李珩进来看时,见一个长相极为精致的女孩子上头披了件粉蓝的袄子,显得脸色越发不好,靠在枕头上刚刚吃完药吃蜜饯呢,一看一生怜爱二生欢喜,许氏笑道:“训儿,你可念着的父亲回来了!”因许氏嘱咐了多少次,静训便惊喜的坐直了喊“父亲”,李珩笑着进来一把将孩子抱起来:“哎,好闺女!”许氏与桂子忙上来帮着静训披衣:“哎哟,哎呦呦,仔细仔细。”静训抱着李珩的脖颈子咯咯地笑:“父亲父亲,训儿好想你啊!”李珩在女儿脸上亲着好几下,只觉越看越爱:“好闺女,父亲也想你!”把女儿放在床上,又趴在床边亲了好几口,只把女儿逗得笑的不行,许氏笑着在身边道:“哎呦呦,爷还是给咱们训儿盖盖被子,娇气着呢!”李珩遂扯了被子来,静训见李珩要起身,张着胳膊撅着嘴儿撒娇:“不要不要,抱,父亲,抱!”李珩被这一声声是喊酥了骨头,忙坐在床边把女儿抱在怀里,许氏忙过来把被子盖上,静训撒娇着在李珩怀里蹭了又蹭道:“我还以为父亲会不喜欢我呢!”李珩在女儿额头亲了又亲:“怎么会不喜欢你呢,你可是父亲的宝贝闺女,怎么不喜欢你呢!”静训扯着李珩的衣襟娇笑道:“母亲说,父亲是个大英雄,可厉害了!”李珩抬头笑着看了许氏一眼,又听女儿道:“我以后长大了也要上战场,做个和父亲一样的大英雄!”李珩哈哈大笑道:“是我李珩的闺女!不过啊你可不行,你是闺女儿,是父亲的宝贝心肝心头肉,父亲可不舍得你上战场。”又低头亲了女儿的脸颊,见女儿窝在自己怀里,分明一个小粉团似的,软软嫩嫩的,煞是可爱,越发喜爱,许氏一向听着一声一声闺女,叫的她心病,只在旁边笑着不说话。这边菱歌笑着送进来一个锦盒:“外头小崔说六爷给两位小爷的东西已经给了,这是姑娘的。”小崔叫崔方,是李珩的随从,如今跟着上战场也是个副将了。
      许氏遂过来拿了,叫菱歌下去,李珩伸手,许氏遂递上来,李珩拿着放在静训怀里,许氏笑着对静训道:“快瞧瞧你父亲给你甚么好东西呢!”静训在李珩怀里打开了看是把镶宝嵌玉黄金刀鞘的小匕首,静训一向不怎么见这样的刀剑之物,不过就是在天子教养下见过弓罢,吓得静训往李珩怀里一躲,李珩见小闺女被吓了一跳,越发可怜可爱,又想到碧云所说越发压抑不住内心的怒火,仍笑着刮她的鼻子道:“你个小东西的小胆子,还想与父亲去战场呢?小东西?”静训拿了匕首,撅着嘴道:“我我我,我没怕,谁怕了,我才没有怕呢!”李珩被逗得哈哈大笑。
      此时菱歌又进来:“六爷,太太,饭已经备好了。”许氏遂道:“爷还是先用饭罢,晚些时候不还要去老太太那里呢?训儿天刚刚暗的时候就用过甜汤了。”李珩遂要将女儿放下,静训嘟着嘴儿不高兴似的,李珩又亲了亲静训的额头:“好孩子,晚些时候父亲再来和你玩儿,好么,好闺女!”
      许氏遂为女儿盖好被子,随着李珩出来,二人在桌上坐了,许氏笑着搛菜到李珩碗里:“瞧着爷和训儿真好。”李珩知道她担心六年不见父女生分,笑道:“到底我闺女嘛!”这话天子也说过个差不多,许氏面上仍笑着,筷子险些吓掉了,仍旧叫李珩吃这个吃那个,李珩笑着道好好好,一时吃罢晚饭,叫人撤了,翠鸾过来:“老太太问六爷吃完饭没有,戌时三刻了,叫紧着些儿。”李珩道:“知道了,我这就去的。”翠鸾走了,李珩对许氏道:“不急,咱们说会子话。”许氏道:“可别呢。”李珩拉了她的手道:“你不同我一起?”许氏道:“训儿今下午才烧了一会,刚刚精神好了些,也是离不得人。”李珩道:“瞧你没怎么吃东西,你倘若再不好受怎么好?”许氏因他关切,犹觉得对不起他有些红了脸:“哪里呢,我如今只随着姑娘了,她甚么时候用饭就甚么时候用的。”李珩见她红粉的脸庞越发娇俏,只问道:“我如今上去那边,我只问你两句话,你只说是或不是,第一,那个叫嫣红的小蹄子可是把咱们这里翻了个遍?”许氏忙道:“我的爷,这个事情···”李珩打断了,已然是没了笑颜色,心中已然是怒气翻腾了:“你且说是或不是。”许氏怯怯道是,李珩道:“第二,那个马瑞阳家的是不是惊了咱们的训儿,厥过去了?”许氏一提便是泪水下来:“是。”李珩一看这梨花带雨的模样越发气愤了,一拍桌子,便要走了,许氏立时过来,半伏在李珩肩上,声泪俱下:“爷,爷,求爷了,别留心这事罢,只看在训儿的面子上罢,病了半个月了,才消停些,受不起折腾了。”李珩扶了许氏到凳上坐了:“你不要管,就是在训儿的面子上,还能叫那起子下人作践了我的女儿去!你不要管。”说罢便去了。
      李珩到了浣萱堂,见一众子侄男辈都在这里,并大嫂二哥三哥三嫂五姐姐都在这里,行了礼,坐了问道:“大哥哥仍没回来?”大太太笑道:“有劳六弟记挂着,得还半个月呢!”老太太问:“你媳妇呢?”李珩仍旧笑道:“在家照看孩子,训儿病着离不得人,老太太不还是因为这个叫碧云来给儿子洗尘来着么?”一时气氛尴尬起来,大太太遂笑道:“还是叫他们见过了叔叔是正经呢。”老太太遂命众子侄来行礼见过,一时礼毕,老太太便去里头睡去了,仍叫大家聊聊天过会儿再散。李珩便笑道:“小大爷长高了,听说在吏部混的不错。”李旦一来念着那抄检之事,二来因他叫了一句小大爷浑身一凛,忙笑着作揖:“六叔折煞侄儿呢,叫我父亲听了非打死我不可!”李珩又道:“听说娶了个不错的媳妇,叫来我瞧瞧罢。”众人方知是李珩是为了抄检一事发作来了,大太太忙打圆场道:“六弟,正因那事我打算叫你侄儿并你侄儿媳妇明日给你叩头谢罪去呢。”李珩并不领情:“甚么事,我却不知道嫂子说的甚么事,我可未说过因为甚么事。”遂又向李旦喝到:“还不快去!”李旦只得去了,走到门口,李珩又喝住:“站着!把那叫甚么嫣红的丫头一块儿带来!”李旦只答了是。一众人也不敢惹这位六爷,且六老爷话头上说只要看看,也不好拦着。
      半晌付氏并嫣红随着李旦回来,请过安后,还未等主仆过来谢罪一说,李珩笑道:“我道是谁呢,莱阳侯家的小姐啊。”付氏只好回是,李珩仍是笑道:“今年二月间我还见了你父亲呢,正好倒腾半个月的歇儿,过了趟金陵去,瞧见莱阳侯爷给江南漕运府跪着借银子,拉都拉不起来,听闻是大公子嫖赌惹了一身的债务,侯爷我记得是盐铁节度使,与织造局漕运府最亲的,织造局又不敢惹,只好往漕运府借去,漕运府没应,但我听着五月间儿的时候已经还上了,告给你父亲一声,朝廷可严查亏空呢!”付氏冷汗直下,脚底绵软立时跪倒,李旦深知如果把亲家倒了,李家也是个麻烦,故而明知这位叔叔是吓付氏呢,顺道表明一句甚么莱阳侯还是要跪在许家脚下,警告她不要再妄动了他妻女罢了,李旦遂道:“不快谢谢叔叔提点!”付氏哆哆嗦嗦道:“谢叔叔,谢叔叔提点。”李珩喝了一口茶问嫣红:“你叫甚么?”嫣红也是哆哆嗦嗦道:“回六老爷,奴唤作嫣红。”李珩未等她话音落,喝道:“崔方,把这刁奴拉下去杖毙了!”整个堂上一众人都吓愣了,回过神来崔方已经拖着吓得喊不出来的嫣红到了门口了,李文乐喊道:“等等!”又向李珩勉强笑道:“老六,你,你要发落这奴才,也得落落脚,许久不回来了今儿刚回来,别冲了你接风。”李珩冷笑道:“便是我太久不回来了,这府里奴才怕都忘了我了,发落了这个以下犯上的刁奴,叫他们记记六爷的样子!”李珩瞪了崔方一眼,崔方拖了嫣红去,方刚拉到大花厅上,李文乐站起又喊:“住下,崔方,给我住下!”崔方见自家姑奶奶喊也不敢往前,此时这个嫣红才缓过来大放悲声。李文乐瘫坐下,手握着李珩的胳膊:“老六,你别闹,她是旦儿房里的人也就是大哥哥那里的人,得等大哥哥回来罢,给大哥哥个面子,年下了,等了明年开春儿再处置罢!”李珩不说话,萧瑛倒是冷笑道:“哟,是因为没翻了五姑娘您的地方,我瞧她们这起子人没脸下作的时候可没想过给谁面子!”李珒因刚与萧瑛和好,又是因为抄检的时候自己不在多少觉得作为个男人有些歉意,而且他本意也是想发作的,一来萧瑛已经闹大了,二来他也没李珩的腰杆硬,故而也没怎么,如今也不阻拦,李琛给李文乐递了个眼色叫她不要再阻拦,原他也觉得应该煞一煞这股子奴才的气焰,要不还不反了,虽说杀人有些过了,但这些年打也打骂也骂都治不住。到底还是被崔方拉出去打死了。后第二日由忠义公府官中报备京都巡备营并京兆府,刁奴犯主,按照规矩处死不提。
      此夜,此事如此,大家便散了,打死奴才需通报各主院,李珩回屋里来时问:“太太呢?”桂子道:“在炕上呢。”李珩过来看时,见许氏在绣那仙鹤手帕:“这种活计叫下人做就是了。”许氏抬头,李珩细看时,红红的眼哭过好大一场的样子,许氏又低了头,拾掇下炕,娇声道:“我和下人本差不多,明儿你也杀了我罢!”遂回主卧去,李珩跟着进了屋,见她坐在床上,便坐在她身边,只哄道:“我可舍不得。”许氏背过他暗暗啜泣拭泪:“是我的错,我的错,若不是我和那小冤家,她们也不作践了你去,若我刚刚去了,也能按着你,左右我的错,我的罪过,活该我那小冤家一身的病!”李珩扳过她的肩头,搂在怀里:“甚么话么,我知道我下手过了,我的错,好悦儿,乖!”因想转了话题道:“训儿呢?”许氏伏在他肩膀上,一脸愁容道:“爷刚去训儿就烧起来了,发着热迷糊成那样,还不肯睡,直说要等你,这会子刚刚退下热来,桂子菱歌在那里轮番瞧着呢。”因而又落下泪来,李珩又哄道:“我明儿叫营子里的大夫来瞧瞧,跟着我们走了天南海北的比这些整日在王公府养的要中用些,有我呢,甚么事都有我呢。”许氏起身擦了眼泪:“是我不是了,爷今儿刚回来,不欢欢喜喜的。对了,几个姨娘那里打发人来问两三次你回来没有,我说仍旧老太太那里没有散,我跟她们说,叫两位小爷明早儿一块儿过来请安用早饭罢。其实,本也想叫几个姨娘过来的,只是这里用早饭用的早,杨姑娘身上不好起不大来,又不好只不叫她一个,便叫明个儿戏酒前过来请安就是。”李珩见她不恼了,拉过来她的手笑道:“极好极好。”许氏打落了他的手:“我去瞧瞧训儿去,这早晚要是不烧,今夜便大安稳了。”李珩笑着道:“去罢去罢!”
      许氏看静训安稳睡着,并回卧房来,且叫李珩一把拉了去,夫妻久不见一番云雨不提。一时事毕,屋里只留着槅子台子上一盏灯,李珩搂着许氏卧着,只觉六年不见更添风韵,越发娇媚可人,许氏隐约只见李珩半敞着的小衣里各样长短的伤疤,她指尖轻轻划过,蹙眉间泪水划过脸颊,轻轻问:“疼吗?”李珩见她泪水肆意,笑道:“早就不疼了,你怕的话我把灯吹了。”许氏看着他的眼睛,心里的心疼委屈歉意羞愧一起涌出来叫她有点喘不过气,她只道:“我不怕,我心疼。”李珩在她眉间吻了一下:“我也心疼你,我知道,老太太肯定不待见你的,不待见咱们的训儿,我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老太太但凡看重你们娘俩,那起子小人也不会骑了你们头上去,我回来了,我护着你还有训儿,我在。”一句“我在”,她的心理防线彻底崩溃了,她不知道,他要是知道她背着他和天子私通,他要是知道训儿不是他的孩子,他怎么办,她和训儿又该怎么办。泪水她再也控制不住,李珩笑着吻去她的泪水:“怎么了今儿,从见到我就开始哭,到现在,哭的时候比笑的时候都多。”许氏弱弱道:“你不在家这些年,训儿又在宫里,我一个人。你知道吗,前年我听说老朱剿匪死在淮安,神威将军啊,打的仗比你多得多,你打的那些仗比淮安剿匪凶险的多得多,朱大嫂子逢人就哭,我三四天晚上都睡不着觉,训儿又在那豺狼虎豹的地方,纵使有主子娘娘,还能事事护着她?她那么小,身子又不好,但凡宫里传出一点点信儿我就提心吊胆,你们两个真是上天来治我的天魔星!”却见李珩已然睡去,起身给他盖好被子,自己也扯了被子睡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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