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剑拂行衣》卧松云

4、绿园

　　第四章绿园

　　绿园，果然名不虚传。

　　跟随绿园的伙计，向西数里，刚刚接近那巍然广阔的重楼殿宇，便已看到一片锦绣华灯，五颜六色的光芒耀人眼目。耳边，早听得一派鼓乐琴瑟之音。

　　高高的大门楼飞檐斗拱，檐前悬挂着各式各样精美的灯笼，照得朱漆大门鲜艳夺目。大门上高悬一块鎏金匾额，书着“绿腰红袖”四个大字。字体行云流水，神采飞扬，又透着秀美至极的华丽。两旁一幅对联，同样的风格，道是：“绿腰朱弦早，红袖曼舞迟。”

　　跟随着那群以八字胡为首的伙计，进入了花枝招展，绣带飘扬的前院。四下一片欢声笑语，燕呢莺啼。廊前檐下，到处可见男男女女相随的倩影，一个个锦衣华服，富贵奢靡。

　　正殿楼宇巍峨，大门轩阔，室内更是灯火辉煌。很远就看见宽敞的大厅正面布置华美的三层戏台，香烟缭绕，绣带飘飞。其间歌舞曼妙，琴韵幽幽。走进大门，顿时便有几个盛装打扮的美貌女子迎上来，一个个美目流转，巧笑嫣然。

　　只是，这里的女子虽然也是那样对客人迎来送往，却绝不会似一般的青楼女子那样虚浮无礼，而只是很客气很知礼地微笑相待。甚至有的女子还面带着一种邻家少女的娇羞之态，反而令人心动，无端生出恋恋不舍之意。

　　而且，她们见到跟在周楠身后的秋无梦，也丝毫没有惊讶，反而非常热情地接待。于是，一行夜灵卫便被晕晕乎乎接到了大厅中两张并起来的桌旁坐下。

　　在女子们的嘘寒问暖之中，那个名叫拂衣的小厮早无比殷勤地献上香茶，还追在秋无梦身边陪着笑问想吃什么喝什么，看来秋无梦救了他的命，他确实感激不尽。

　　不一会儿，桌上便摆满了珍馐美味，至于香茗佳酿，更是挑选了上品。

　　周楠看了秋无梦一眼，这些东西有的根本不是他们点的，幸亏他们行囊中银子颇丰，不然明日还真的有可能走不出这绿园。

　　大厅相当宽敞，布置华丽非常，酒香浓郁间座无虚席。那些美貌的女子们便在席间含笑穿梭，也有的在桌前陪坐饮酒，其乐融融。

　　秋无梦四下打量，果然，这里的客人并不都是男人，也有不少女子。看这些人的打扮，衣饰大多比较精美，看上去有钱人居多。不过，也有些带刀佩剑的江湖人，衣着懒散，不修边幅。还有些人很古怪，竟不知他们为何会出现在这勾栏之地。

　　那边，一个衣裳褴褛满脸油黑的大汉坐在两位窈窕婉约的女子中间，喝得酒气冲天，口中醉话不停。而那两个女子，分明与这个打扮得犹如乞丐的人格格不入，却很是谨慎有礼地相陪，即使那人左拥右抱，动手动脚，那两个女子也丝毫没有恼恨之意。这个景象看去便是出奇地怪诞。

　　另外一隅，一位瘦骨嶙峋又衣衫考究的老者独自坐在一张小桌子旁边，一面颇为欣赏地观看着戏台上的歌舞，一面悠然饮酒。桌旁还斜靠着一根制作精良的拐杖。这人的年纪足有七旬开外，面容枯槁，而且苍白得吓人，还时不时掩口咳嗽，即使一看就是一个富贵之人，却也分明是一位年老体衰的病人。天知道他在这个地方做甚，难道就是来欣赏歌舞？

　　秋无梦正在思索，正巧那个拂衣端着托盘来上菜，便低声问他，“拂衣，你们这里的客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拂衣连忙陪笑道：“姑娘，我们绿园的主人非常好客，上至达官贵人，下至江湖人，她都有交往。所以，我们这里的客人，五湖四海的都有。”

　　“哦？”秋无梦一怔，“那么，你们绿园的主人，是什么人呢？”

　　拂衣睁大眼睛，有些好奇，“姑娘果然是外地人，竟然连我们绿园的主人都不知道。难道姑娘没有听说过采汀姑娘这个名字么？”

　　“采汀姑娘？”秋无梦轻轻锁眉，“难不成你们绿园的主人，是个女子？”

　　拂衣笑道：“当然是个女子，而且是一位美貌惊人的女子呢。”

　　坐在旁边的周楠听到此处，因为秋无梦没有涉足过此类场所，怕她露出破绽，连忙接话道：“拂衣啊，我妹妹很少出门，她不是一个江湖人，怎么会知道这些事情，你去忙你的吧。”

　　拂衣听了，放下手中的盘子，用脖子上挂着的白布巾擦着手，连连行礼，搞得原本佝偻的腰身更加弯曲了几分。

　　秋无梦会意，看那小厮走远，才对周楠道：“这个拂衣对我们多有感恩之意，我一个女子，他也不会怀疑其他，不妨事的。”

　　周楠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使者不知这勾栏之中的事情，还是小心为是。”

　　他说着，低声对周围的夜灵卫道：“大家快些吃饱，今晚我们就在此歇息，但是不可有不轨之举。晚上安歇要多加小心，有什么动静立即报与我与使者得知，若是有消息自行收集，但是不可擅自行动。”

　　扮作伙计的夜灵卫们连忙点头称是，一个个眼观鼻鼻观心，将周围千娇百媚的姑娘们视若无睹。

　　正在此时，那方最高一层的戏台上突然传来一阵美妙绝伦的琵琶声，方才伴舞的乐曲顿时停下，高阔的大厅中安静下来，只留下那道穿金裂石的奏响。

　　一时间云雾缭绕，精美的戏台犹如仙境。

　　即使是木石之人，也不免抬眼看去，将精神关注在那方美景上。

　　雾气蒸腾，两条明丽的彩带从高处飘下来，两个美轮美奂的身影犹如踏云飞来的仙子，随着彩带飞下，在半空中翩翩起舞。

　　全场寂然，所有人的目光都焦灼在那两个腰间系着彩带在云雾中飘飞的美女身上。这样的美不由得让最不知道美为何物的人也心灵震撼。

　　然而，所有的一切都还是其次。

　　琵琶声从最高一层的戏台传来，最高的顶棚垂下来几层飘逸轻纱，伴着香烟云雾，纱幔后隐约有另一个女子的身影。

　　看不见面目，甚至看不清身形，但是却可以看见她美得惊为天人。

　　那个朦胧的轮廓怀抱琵琶，精致高挺的鼻梁在纱幔投下一个美得不似凡人的侧影。随着丝弦声声，好像有一种令人难以摆脱的诱惑渗透出来。

　　时间仿佛凝滞了一下，大厅中便突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采汀姑娘！采汀姑娘！”

　　所有人的目光都溢满了欣赏和期待，虽然都没有看见纱幔后那位绝代佳人的容颜，相信每一个人的心中都已经将所能想象到最吸引人的样子赋予了她。

　　就连秋无梦，都为那个身影而感动。

　　琵琶声弦弦动人心魄，云雾中飞舞的美人如同梦幻。

　　直到一曲终了，两位挽着彩带飘飞的丽人随风而上，隐入那片纱幔之中，人们还都在呆呆地看着，没有回过神来。

　　秋无梦回头看了周楠一眼，低声道：“这位，真的就是刚才拂衣说的采汀姑娘？”

　　周楠道：“据我所知，我们与绿园并无多少来往。我们参与的案件以前从未涉及过绿园，而且，这里的人身份也非比寻常，我更没有见过采汀姑娘。”

　　秋无梦默默点头，这时只见拂衣又跑过来伺候，陪着笑道：“那上面的就是我们家的主人采汀姑娘，另外两个是绿园的头牌，浅云和流霜。”

　　他的话音刚落，便见那纱幔之后，那个美丽的身影袅袅婷婷，犹如风拂柳枝般站起来，将琵琶放下。一串娇柔好听的声音便回响在寂静的大厅之中。

　　“多谢各位光临寒舍，承蒙厚爱，不胜感激。今夜不醉不归，采汀再献上一曲，以助雅兴。”

　　她说完，复又坐下，抱起琵琶，兰指轻拨琴弦。于是，醉人的音韵再次弥散开来，原本就已似醉非醒的人们越发沉浸于欣然之中。

　　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人人自迷。

　　直到夜交三鼓，酒席已经杯盘狼藉。早有那温柔多情的美人，香肩扶掖。酒醉神迷的人们终于相随而去，大厅中人渐渐散去。

　　戏台上早已不见了佳人芳踪，然而梦幻般的纱幔中，似乎还遗留着无限柔情。

　　拂衣殷勤照应，在前引路，带夜灵卫出了大厅，来到后面的院落，那里依旧楼宇重重，客房都舒适宽敞。

　　周楠告诉拂衣，他们明日还要进城，要抓紧休息，不让他安排姑娘伺候，拂衣连连点头，安排了几个舒服干净的房间，又专门为秋无梦安置了一间单独的客房。

　　因为第一次身处这样的地方，秋无梦只觉得这里所有的人都透着一种神秘感，竟比她从前跟随爹爹调查的一些复杂案情更加不可思议。所以分明已经很累，她躺在床上，却还是毫无睡意。

　　夜半更深，秋无梦却醒得双眸炯炯。心想与其闲躺在这里，倒不如在这绿园四下走走，也许可以发现什么新奇的事情。

　　正在思索，突然口鼻间隐隐嗅到一种不同寻常的烟气。

　　秋无梦大吃一惊，夜灵卫都受过特殊训练。这种特殊的烟气，分明就是一种迷烟。

　　几乎是下意识地闭住了自己的迎香穴，同时稳住身形，躺在黑暗中观察四下的动静。

　　夜色漆黑一片，这样的黑暗可以完美掩藏住很多罪恶与阴谋。

　　突然，暗夜中猛地窜出一道寒光，带着冲天杀气，狠戾决绝迎面扑来。

　　那，正是一把刀的刀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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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继续真刀真枪玩命！哼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