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始料未及》倪癡淶

30、第十章 反省的刺猬（三）

　　罗炜被门铃吵醒。

　　如果不是要把别墅变卖求现，好填补公司倒闭的最后一笔资金缺口，他几乎快要忘记这幢别墅的门铃声响。

　　尤其是在晨间时分，门铃声变显得格外突兀、扰人。

　　他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旁，昨天那个在此与他同床共枕的人已经不在。

　　床单上空留她的余香。

　　“为贤！你在吗？”

　　罗炜躺在床上大喊伊人的名字，希望她此刻只是在浴室里，或是在卧室外头，没有离开。

　　但这样的希望终究还是落空。

　　他重重吸了一口气，用蒙眬的视线扫视房内一周，偌大的房间只听得见他焦躁的喘息。

　　他知道他昨日对她所做的蛮横报复，都不可能再让她回头。

　　“为贤……为贤……”眼泪接二连三滚落他的眼角。

　　罗炜很少落泪，他上一次哭泣的时候，是小六的时候，他难过罗韧的离家出走。

　　而这一次，是因为他真正意识到，他的红宝石，已经彻底离开。

　　狂按门铃的人显然并不打算放过心情已低荡至谷底的罗炜，让突兀的铃声持续响着。

　　怕引来邻人的抗议，罗炜不得起身出来应门。

　　冷眼看着意外的访客，罗炜毫无好声好气的心情。

　　“为什么你会知道我在这里？”

　　罗韧在么弟的眼前挥动他的手机。”这恐怕要问你自己，到底得罪了谁，从昨天晚上开始，我的手机就陆续收到四维集团小开罗炜的房子是凶宅，提醒大家千万不要买的讯息。”

　　罗炜哼了一声，侧身让罗韧进屋，罗韧见到客厅里堆满的泡面、啤酒罐，不免叹了好几口气。

　　“罗炜，既然你躲藏的地点曝光，要不要直接搬回家？妈很担心你的安全。”

　　罗炜回到客厅，抬脚拨开沙发上的垃圾，把自己颓废地放上去。

　　他闭上眼，有气没力地说：”你不是看见那些讯息上面说了，我的这间房子是凶宅，生人会自动回避，哪来的危险？你一大早来找我，难不成是想买我这间凶宅？”

　　罗韧再一次摇头叹息，他在室内巡视一遍，找出一只大垃圾袋，花了半小时把屋内的垃圾清理干净，才坐到罗炜的身边，摆出跟他同样的颓废坐姿。

　　“我来，是要告诉你，爸妈跟我已经查出害你的公司倒闭的幕后黑手，是一个叫黑豹的男人，还有他背后的集团。”

　　“喔！”罗炜随口应了一声，对这个讯息丝毫不感兴趣。

　　“对于黑豹搞垮你公司的事，我很抱歉。”

　　罗韧的歉意，让罗炜失笑。”是我自己太笨，被这号人物斗垮，跟你是有什么关系？竟然还要你代他道歉？莫名其妙！”

　　“罗炜，这个黑豹，是我同母异父的哥哥，只是他在我出生之前，就被我生母送去孤儿院，所以我一直到最近，才知道有这个兄弟的存在。”

　　罗炜总算把眼睛重新张开，脑中思考了一会，才说：”他妈的肚子不是我搞大的，冤有头债有主，他要替他妈报仇，尽管去对付老头子，都什么年代了，还流行父债子还？要这样拿我开刀！我还真是倒楣！”

　　罗炜揉着干涩的双眼，语气一半嘲讽、一半无奈。

　　黑豹被罗珩夺走了幸福，所以今天这个人才会剥夺走罗珩儿子的所有幸福。

　　而且，这个黑豹还是个狠角色！一出手就让他一刀毙命！

　　事业没了也罢，连最爱的女人跟着失去！

　　“太倒楣了！”

　　罗韧拍着罗炜的肩膀。”罗炜，我必须把黑豹找出来，跟他谈判，找寻可以好好和解的方法。至于你的损失，我可以弥补你，你的这栋别墅既然要卖，我可以买下来。”

　　罗炜听了，再度发出戏谑的轻笑。

　　“老哥，你是因为找不到沈知夏，日子空虚太久，所以脑筋跟着变笨？这个黑豹既然恨老头子恨到拿他的儿子下手，难保你不会是他下一个目标，好好和解？你以为光凭你的一两句话，就可以让他收手？还真是天真可爱！如果你是要为你那个哥哥向我赔罪，抱歉了！这房子我谁都卖，就是不卖你！”

　　听见沈知夏的名字，罗韧闭上嘴，满脸懊恼与沮丧。

　　罗炜知道自己的话说得太过火，过了一会，他才又打破两兄弟之间的沉默。

　　“你来找我，就只为了要跟我说黑豹是谁？”

　　罗韧苦笑。”原本只是来告诉你黑豹是谁，但是我刚才在按门铃的时候，小唐传了一个讯息给我，说她从今天起离职。”

　　罗韧话语的尾音未竟，罗炜一把抢过他的手机，随即又把手机扔回罗韧手上。

　　他几乎是对着罗韧大吼。”把你的密码锁解开！把她传给你的讯息让我看！”

　　罗韧把解锁的手机交到罗炜手上，后者的俊颜铁青，手掌轻抖，抿紧薄唇读着为贤的离职讯息──
　　老板，请原谅我决定得如此仓促，也有违职业道德，因为个人另外有其他的人生规划，不得不马上放下自己的职务。请务必同意我自即日起辞职。我稍早前已回到办公室，将公文整理完毕，未处理的部分，以及我的秘书工作内容都已列表作成工作手册，可请其他同事按照手册内容，照表操课即可。至于我的个人物品也已装箱放在座位上，有劳公司将箱子寄回我家。再次向老板道歉，请原谅我临时的决定，同时也感谢老板这四年来的照顾。唐为贤。

　　看完讯息的罗炜随即飚车来到睽违将近三个月的四维总公司，他来到为贤的位子，带走她装满个人物品的箱子，又飚车直冲为贤的家。

　　正要出门工作的唐从雅看着捧着一只小纸箱站在楼下的罗炜，不免露出讶异的脸色。

　　从大姊离家那天的反应，唐从雅对罗炜的想法跟为贤一样，以为他是一个只要性、不要爱的花心大少爷，因为吃过她姊，所以就拍拍屁股，转头把人甩了。

　　没想到这枚花心大少爷竟然还会出现在她们的家门口，凄惨着一张脸，语气焦急不已，却仍极力保持应有的礼貌。

　　“请问……为贤在吗？我要见她！”

　　唐从雅不解罗炜来家里找人的理由，她看了看表，笑说：”现在不是上班时间？我姊这时间应该在办公室吧？罗先生怎么找人找到家里来了？”

　　“小唐她传了一则讯息给我哥，说从今天起离职。”

　　罗炜的这句话让唐从雅更感错愕。

　　大姊之所以冲动离家出走的原因，正肇因于眼前的这个大少爷。

　　最怕失业没钱的大姊竟然还会冲动离职，紧接着这个大少爷就跑来家里找人，理由还会因为谁？

　　“离职？我姊为什么会离职？发生什么事？”唐从雅冷眼看着罗炜。

　　“大概是因为我……”罗炜说时的脸色更加凄惨。

　　他知道为贤辞职的背后意义，她要彻底切断与他有关的所有关系。

　　彻彻底底断得干净。

　　这不正是他昨天在粗暴对待她之后，对她所做的要求？

　　她照做了，不是吗？

　　没想到她的这一个决定，竟让他的世界转瞬间失去所有的温度！

　　果真，大姊的辞职还是跟罗炜有关！

　　唐从雅正想用质问的口吻逼问罗炜到底对她的大姊做了什么，却没料到，这一个大男人竟在她的面前掉起眼泪。

　　看来，这个罗炜并不如她们姊妹心想的那种渣男。

　　从罗炜脸上的泪水、伤心的神情，看似，这个大少爷是真的爱着唐为贤。

　　唐从雅缓和自己的口气，说：”我姊她一个月前就搬出去住了。”

　　罗炜愕然，着急问道：”搬出去？搬去哪里？可不可以给我她的地址？”

　　“不知道，我姊她不肯说。”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们家人之间的感情不是很好？”

　　罗炜的问题不免让唐从雅苦笑，若要对罗炜说，她们姊妹就是因为他而大吵一架，大姊还因为她的言语刺激，愤然离家出走，难免会觉得尴尬。

　　她只好说：”家人的感情再好，也会有严重冲突的时候，我姊的脾气大、个性倔强又冲动，吵不过我，就气呼呼地搬出去了，虽然她不肯跟我们说她现在人到底住在哪里，不过我们家人传给她的讯息，她还是会看、会回，至少我们都知道她人在外面很平安，所以，我们也只能等她气消了再说。”

　　“那么……真的没办法知道为贤她人在哪里？”

　　唐从雅摇摇头，看着罗炜一副沮丧到快要站不稳的样子，她想发声关切，罗炜只惨惨一笑，将手中的纸箱交给唐从雅。

　　“这是为贤留在公司的个人物品，麻烦请你传个讯息跟为贤说一声，东西已经送回家了。”
　　唐从雅接过纸箱，见罗炜转身要走，连忙喊住他：”罗先生，你其实是真的爱我姊吧？”

　　罗炜回过头，眼角又是一滴眼泪滚落。

　　“为贤她……为贤她一直都是我的红宝石。”

　　白痴唐为贤！唐从雅在心里暗骂。

　　“那么，你如果有办法找到我姊的人，就把她直接带回你家吧，聘金不用多，随意就好。不过，罗先生，我还是要老实说一句，你跟我姊真的是天生一对，对于自己的感情，两个人一样脑筋愚笨，理智经常断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