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始料未及》倪癡淶

2、第一章 我对你有兴趣(二)

　　为贤果真弄错嫌疑犯。

　　当晚，她、小男孩跟他的妈妈一起到罗炜的VIP病房道歉，感谢他决定不提出伤害告诉。

　　罗炜被她这一摔，据他本人转述医生的说法，有轻微脑振荡，手腕、脚踝扭伤，外加背部肌肉挫伤。

　　简而言之，就是从头到脚都有事，动弹不得。

　　小男孩的妈妈在探病这半小时，不断对着罗炜.连声道歉，还一直努力将爱子的行为归咎于小孩子不懂事的淘气。

　　一切的过错，全在于这位唐为贤小姐不明究里的过度反应。

　　为贤只在一开始对着罗炜弯腰九十度，说了一声对不起，要如何赔罪，悉听尊便之后，全程不发一语，默默听着一直被男孩母亲追加的过错，一边闪躲陆续搬进病房的慰问花束、花篮，直到小男孩的母亲满意地认为他的儿子完全没事为止。

　　“小孩子嘛！才六岁，连小学都还没开始念，一切都不懂，他平常就会这样捏我跟他妹妹的屁屁，所以才会以为所有的女生的屁股都能捏。小孩子嘛！唐小姐也太大惊小怪。为了这点小事竟然就乱打人。小孩子嘛！”

　　“噢！”为贤被花店店员刚捧进来的一大把花束撞了一记。

　　这一撞，让她失去了耐心，开始连珠炮似地反击：
　　“这位太太，我打人是我不对，我承认，所以我才会来向罗先生道歉，我自会承担我自己的责任。但是你讲的是什么话？人家说三岁定一生，俗语叫小时偷摘瓜、长大偷牵牛，你儿子现在六岁是吧？他所受的家庭教育会一路跟着他到成年，你说他平常就会捏你跟你女儿的屁股，代表他在性别教育上出现偏差，不懂得尊重女性的身体，他现在捏女生的屁股，长大以后呢？会不会变成袭胸、偷拍的色-情狂？你要把你儿子的错推给我，随便你，我不在乎，但你总该要反省你对小孩的教育是不是出了问题？是个小孩子又怎样？拿着不懂事当挡箭牌，就可以随便乱来？无法无天？这个时候不教，要什么时候教？一旦错误的行为根深蒂固，长大以后是要怎么导正？你不趁这个时候机会教育，还当着你儿子的面把错一直推给我，他一点都不需要反省，这样对吗？蛤！对吗？”

　　男孩母亲听着，张大嘴巴，一时不知如何反应。

　　为贤还想继续骂下去，一名约莫五十出头年纪、打扮华贵的美丽妇人推门而入，才让她暂且闭嘴。

　　“妈！”

　　躺在病床上的罗炜原是兴味盎然地欣赏为贤的口才表演，但一见到贵妇进来，他的表情立刻变成一个小男孩，而不是一个二十七岁年纪的成年男性，他笑着让妇人，他的母亲－谢文茜捏他的腮帮子。

　　“医生说你没事，怎么不回家？”妇人满脸慈爱，看来相当疼这个么子。

　　“你听哪个医生说的？医生明明说我可能有脑震荡，要住院观察三天。”

　　“分明就是不想住在家里，妈明天要出国一趟，没办法来看你。”

　　“没关系，我有看护。”罗炜说着，伸手朝为贤的方向比过去。

　　小男孩的母亲拉着她儿子，趁着谢文茜进来，早就溜出病房，免得继续挨为贤的骂。

　　为贤知道罗炜口中的看护应该是指她，但她仍伸出食指比着自己，用”我”的嘴型向罗炜确认。

　　罗炜点头，说：”这位是唐为贤小姐，她会照顾我。”

　　谢文茜转头看了为贤一眼，又回头捏了捏罗炜的腮帮子。

　　“有人照顾就好，你别因为这位小姐好心照顾，就拚命使唤人家。你爸有个饭局，我得一道出席，司机在外头等我，你就乖乖的，好好休息，懂吗？”

　　“我知道。”

　　罗炜仍像个小男孩，对他那个匆忙来去的老妈笑着，这样纯真的神情，带着撒娇与依依不舍，一直维持到谢文茜离开病房。

　　当他的眼神回到为贤身上，立刻变回上午出现在会议室里的那个浪荡小白脸。

　　哼哼！还是个妈宝！

　　为贤挑着眉看他的表情变化，等确认罗炜的妈已经离开，便不客气地问他：”我几时说过我要当你的看护？”

　　罗炜耸耸肩，用戏谑的口吻问她：”你刚才不是说要如何赔罪，悉听尊便？我三天没人照顾，让你当看护赔罪，不是正好？”

　　“你怎么知道我有没有空？”

　　罗炜朝她咧嘴一笑。”你不是待业中？不过，今天已经过了一天，就算了，你先回去，明后天上午八点半报到，五点半下班。”

　　“所以只要当两天看护？”

　　“就两天。”罗炜点点头。

　　“我摔了你的事就一笔勾销？”

　　罗炜笑了一声，再次点头说：”一笔勾销。”

　　罗炜说得没错，为贤想了想，既然她自己都说出”悉听尊便”这四字，而且目前确实处于无业的状态，虽然明后天也有两场面试，但如果只用两天的时间，就可以跟这个讨厌的浪荡小白脸把伤害纠纷处理干净，从此摆脱他，也是一件值得的事。

　　隔日，她八点半准时来到罗炜的病床前。

　　他还睡着，她蹑手蹑脚在他的床边坐下，看了他的睡脸一眼。

　　这枚浪荡小白脸睡着的表情，就像他看见自己老妈时的纯真男孩样，一样好看的俊颜，此时倒是不那么讨人厌。

　　她不想吵他，他最好是睡到下午才起床，她可以平安無事耗掉大半天。

　　奈何事与愿违，九点过后，一大把一大把的慰问花束陆续送进病房，扰醒了病人。

　　罗炜一张开眼，便很尽力使唤她。

　　为了使唤方便，她成了他口中的啰喽”小唐”。

　　“小唐，扶我去刷牙洗脸。”

　　“小唐，去帮我买早餐。”

　　“小唐，把那些花整理整理，送给那些护士小姐。”

　　“小唐，帮我去买杯珍珠奶茶，加鲜奶不加奶精、半糖、去冰。”

　　“小唐，帮我扶着手机，我要讲电话。”

　　“小唐，…………”

　　“小唐，…………”

　　抱持着”欠的就快点还清，从此一拍两散”的心情，为贤寒着一张脸任罗炜使唤差遣，架着高大的他去厕所刷牙洗脸，跑过好几条街道才找到他指定的Subway义大利鸡肉丸潜艇堡，扛着快把整间病房淹没的花束，分送一个个心花怒放的护士小姐，然后忍着自己的饥肠辘辘，将珍珠奶茶奉送到他的手上。

　　慰问罗炜伤势的电话出奇地多，其中百分之九十以上来自女性。

　　除了使唤为贤，罗炜的那张嘴巴全都用来跟那些女人打情骂俏，一面道歉因为他需要专心养伤，所以不方便会客。

　　直到为贤的手酸到发抖，她才想起一件事。

　　“你明明就可以开扩音！干嘛要我帮你拿手机！”

　　罗炜无辜地双手一摊。”我有轻微脑震荡，忘了。”

　　“过分！”为贤骂道。

　　这些要求都还不打紧，让为贤再度爆炸的，是罗炜在下午五点时对她下达的一项指令──
　　“小唐，我要洗澡、你帮我刷背。”

　　“你、你、你说什么？！”为贤以为自己听错。

　　“我要洗澡，我的手扭伤，会痛，你帮我刷背。”

　　“不要脸！我是女的耶！我跟你很熟吗？帮你洗澡？不要脸！”为贤气得跳脚。

　　“我是受伤的病人，我都不怕被你看光了，你怕什么？”

　　“我不要！”

　　“那我只好去找律师了，伤害告诉。”

　　“不要脸！”

　　“还有公然侮辱。”

　　“……”

　　“罗大爷，舒爽否？”为贤屈着手指用力抓着罗炜皮痒的地方，咬牙切齿地问，恨不得自己的指甲长尖一点，抓得他皮开肉绽。

　　“嗯……还不错。”

　　罗炜双眼微闭，看似被抓得很陶醉，让为贤更生气。

　　“哼！”

　　“小唐，我都应了你的要求，穿着短裤洗澡，何必气成这样？”

　　“我哪敢生气，我还得伺候好你罗大爷，才能早点回家。”

　　罗炜轻笑一声，说：”我很好奇，我们明明昨天才第一次见面，为什么你会那么讨厌我？右边的肩胛骨帮我抓抓。”

　　为贤照做，边说：”有些人天生磁场不合，不对盘，不行？”

　　“但我对你倒是有磁场相近的感觉，你表达喜怒哀乐的样子很直接坦率，这点很合我的胃口，我很喜欢。”

　　听了罗炜的示好，为贤脑袋的警报器又轰轰响起，她敷衍地应了声：”谢谢！”

　　“你虽然不喜欢我，脾气不怎么好，不过耐心还是有的，能让我使唤一整天，没翻脸走人，代表你的个性相当善良。这一点，我也很喜欢。”罗炜又说。

　　脑中的警报器依然轰隆响着，为贤对罗炜的这番恭维并不领情，依然敷衍的应了声：”谢谢！”

　　“小唐，要不要跟我交往？你会发现，我并不如你想象中的那么讨厌。”

　　果然，那些好听话是用来把妹的！哼！

　　“我才不要！”

　　“真的那么讨厌我？”

　　“真的讨厌。”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你觉得我对女人会很随便？”

　　“……”

　　“我猜对了？呵呵！”罗炜干笑两声，为贤看不见他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见他略略低头，接着说：”好了，我的背不痒了，我得脱下裤子好好洗个澡，你如果不想欣赏，就回去。”

　　这句话最动听，为贤乐得听话照做。

　　不过，隔日她准时来病房报到的时候，里头已经空无一人，听护士小姐说，罗炜昨天在她离开之后，便办了出院。

　　又隔日，她接到四维科技的录取通知，开始了她总经理秘书的职业生涯。

　　等她上了半年的班，才辗转从同事的嘴里听到，罗炜在出院的隔天，买了一张机票，到美国去念EMB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