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暮如朝朝》香笺小叠

2、第二话

　　这是姜盈第一次说出来自己的名字。

　　以前她很不喜欢这个名字，阿娘用这个名字叫她，她也从不理会。

　　姜盈。姜盈。姜盈。

　　听出来就很不顺口，还是丢丢很好听。

　　但是现在若还是叫丢丢，会不会把锦衣姐姐都弄丢了。不要，不要，她现在只有锦衣姐姐，在这个世上她只认识锦衣姐姐一个人了，所以她不能把锦衣姐姐也给弄丢掉。

　　丢丢真是太不吉利了。

　　现在开始叫姜盈就好，只要叫姜盈就好。

　　“锦衣，我饿了。我想吃肉包子。”特别想吃阿娘做的肉包子。这后半句姜盈没有说出口，可不敢说出口，一夜之间发生太多太多，也失去好多好多，就连现在也是，阿娘做的肉包子已是一种奢望。

　　“我过几天去镇上给你买好不好，外面现在很混乱，还有许多的外人在外面，我们啊不能让这些坏人发现我们。”锦衣温柔的哄着姜盈。

　　“嗯。”姜盈很乖巧的点点头。

　　“我在山上摘了一些草药，待会儿和成药泥给你敷上去，过些日子，你的脚就不疼了。”锦衣将姜盈的脚用被子盖好，拿给一旁的药汤，道：“怕不怕苦？”

　　姜盈想了想之后点点头，随后又快速的摇摇头。

　　“觉得苦的话，就吃一口，吃完一整个就不苦了。”锦衣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彤彤的苹果放在姜盈的手上。

　　这是她昨日在山上采药时发现的，想着小孩子可能都怕苦，怕姜盈咽不下去，特的摘了一个。虽然锦衣自己也知道，其实对于和药汤来说最好还是很甜很甜的东西比较适合帮助孩子下咽，不过现在情况比较特殊，也只希望这苹果能够稍稍一点压住药汤的味。

　　“姜盈不怕苦的，姜盈很勇敢的。这个苹果姜盈要奖励给锦衣，因为锦衣也很厉害，能够在山上采好多的草药回来。”姜盈拿着这个苹果递给锦衣，笑眯眯的。

　　锦衣“噗”的笑一声：“好，奖励给锦衣。”然后一口一口将药汤喂给姜盈，待到药汤喂完，轻声在姜盈的耳旁说道：“睡一觉，就都好了。”

　　姜盈很乖巧的点头，拉着被子，闭上眼睛。等到她觉得锦衣离开，她立即就睁开双眼。

　　很可怕，闭上眼睛很可怕，都是红色的血。

　　等到姜盈的脚好已是过了好几月，而此时的姜盈正在一株枯树下掰着手指头，然后摸了摸背在自己后背上的一把匕首。

　　阿娘，阿姐。

　　姜盈七岁了，又大了一岁呢，而且也长高了很多哦！

　　“阿盈，阿盈。”远处传来锦衣的呼唤声。

　　姜盈瞬间站了起来，拍拍自己的小屁 股，大声的喊了一句：“锦衣，我在这里。”

　　老枯树是最近姜盈找的一处玩的地方，附近没有什么人，这么个地方就只有她和锦衣两个人，况且有时锦衣就去镇上去买物品，一去就要去好长的时间。没有人陪着她，她也就只能自己陪着自己玩。

　　但是自从她的脚开始渐渐好了，锦衣也不开始哄着她，还把那天夜里阿姐给的匕首交到她的手上。她说不要，锦衣立马一副很凶的模样，眼色复杂的看着她，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又始终没有说出来。

　　而今天早上，她趁着锦衣去镇上，偷偷的把这把匕首带了出来。

　　它现在没有那天夜里那么通红，刀尖上也没有一滴一滴的流着鲜艳的血。它就像是一道锋利的月光一样，既耀眼又那么的平淡无奇。

　　姜盈从出生的时候就见到过这把匕首，它被供奉在姜家的祖祠里，阿娘告诉她，这是她外公以前打造最好的一把兵器，后来再也没有如它一般锋利的兵器了。

　　“阿盈，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锦衣的手上还拿着刚从镇上买回来要用的东西，还有姜盈最爱吃的肉包子，她本来想着过几天带阿盈去镇上，或者去别的什么地方，或者闻人家也不错。闻人氏家与姜盈家本就是交好，若是将阿盈寄养在闻人家也可以。

　　但当她回来却发现，姜盈不见了，那把匕首也不见。瞬间她以为是那帮贼人找到了姜盈，急忙的跑出去寻找，边找途中细想，可能是姜盈自己一个人拿着匕首出去玩了，屋子里面没有任何凌乱的痕迹，这几天姜盈也一直缠着她，想让她带着出去转转。

　　“因为好无聊啊，锦衣又不在。”总是自己一个人的，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锦衣正欲开口说明日就带你去镇上看看却瞥见姜盈的背着一把匕首，瞬间严肃着脸，道：“匕首是要拿在手上的，它可以保护你也可以伤害你，但若是你是这么“拿”着匕首的，那么你就只给了别人伤害你的机会。”

　　锦衣把姜盈背上的匕首拿到手中，从剑鞘中慢慢抽出匕首锋利的刀身，认真的说道：“匕首，只能拿在手中，才能给自己反击的机会，明白了吗？”

　　“嗯。”好香啊，锦衣是不是带了什么好吃的东西回来。姜盈眼睛直盯盯着锦衣手上挂着的肉包子，馋了馋嘴。

　　“阿盈，那我刚刚说了什么，你记住了没有？”锦衣看着这个孩子，这把匕首是她师姐拼着命从姜家祖祠里抢回来的，她希望姜盈能够靠着这把匕首能在今后好好的活下去。

　　不过，现在这孩子年纪还小，尽管经历了那么悲痛的事情，但她是选择把这件事沉放在心底。从那件事情发生一直到现在，这个孩子一直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该笑的还是一直笑着，该皮的时候也还是皮着，也从未提过要给父母报仇给阿姐报仇。她隐隐约约觉得，姜盈这孩子或许一直藏着，藏着不让她担心。

　　“记住了记住了。你是说这个东西要拿在手上才可以。锦衣锦衣，你买了什么东西啊，好香啊！”姜盈凑进去嗅了嗅，双眼仿佛冒出了小星星，高兴的跳了起来，“锦衣，你买了肉包子。”

　　锦衣叹了一口气，把手上挂着的肉包子给姜盈。

　　姜盈啊呜的大口咬下去，边吃边讲：“这个包子虽然吃起来也不错，但是还是没有我阿娘做的好吃。”

　　她阿娘做的肉包子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但是没有了，阿娘再也不会做肉包子给她吃了。

　　“锦衣，你什么时候带出去啊，我一个人在这里好闷的。”经常一个人待在这里，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了一样。

　　“明日就带你去。”

　　“真的吗？”埋下头吃包子的头瞬间抬了起来，锦衣说要带自己出去是真的吗？

　　“真的。”

　　“太好了！锦衣，我告诉你一件事，今天是我的生辰，我5岁了。”姜盈笑盈盈的诉说着今天这个关于她的日子。

　　“那祝阿盈，生辰快乐。”锦衣蹲下身子，对她说道：“明天我们去闻人家去见你的闻人叔叔好不好？”

　　“好。”

　　隔日，锦衣收拾好所有的东西带着姜盈离开了这间茅草屋。

　　现在的江湖上已经开始有人忘却几月前发生的好几起灭族案，转而开始谈论谁家的姑娘还未出嫁就已怀上孩子或者是某某某大侠十多年前收的弟子竟是自己的风流孽债，已经没有人多多少少会去关注这几家惨遭灭族的人。

　　洛阳还是姜盈和锦衣记忆中的样子，依旧繁华，依旧的是令多人向往。

　　但姜盈被锦衣带着走到自己家前，姜盈的眼眶中已经蓄满的泪水抱住锦衣的腿，不去看。

　　她的家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只是，这里再也没有人了。没有人会在家门口焦急等待她回来；没有人会坐在热闹的大厅内吃笑谈闹；在没有人会做给她好吃的肉包子了。

　　“阿盈，想要进去看看吗？”锦衣低头对抱着自己腿的姜盈说道。

　　“不要。锦衣，我饿了，我们去吃东西好不好。”她不想进去，不想回想起那夜恐怖的场景，就像是不进去阿爹阿娘和阿姐就一直她记忆中笑语盈盈的模样。

　　锦衣把姜盈抱起来，用袖子擦擦姜盈的脸，“我们去前面吃好吃的。”

　　锦衣抱着姜盈走了一段路，姜盈就这么一直抱着锦衣的脖子，下巴靠在她的肩膀上，一直看着她的家离她越来越远，一直到看不到。

　　锦衣说带她去见闻人家的族长，说闻人会收留她，因为她的父亲和闻人家的族长是曾生死与共的好兄弟，而且闻人家的族长夫人是她父亲的妹妹。

　　闻人家，姜盈小的时候听阿爹有说过，不过在她的印象里记忆最深刻的是闻人熙，闻人家的大少爷，一个捣蛋的自大鬼。

　　闻人家的大门一直紧闭着，锦衣在门口拍了很久的门都不见这扇门被打开，她们两个人在门口等着，等着等着不知不觉天都已经黑了。

　　“你们是？”

　　正当姜盈快要挨不住一天的劳累闭上双眼躺在锦衣的膝间睡着时，闻人家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我是姜盈，我的姑母是姜芊。”姜盈从锦衣的膝间站起来，对闻人家的仆人说道。

　　姜芊——正是闻人家的族长夫人，她的姑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