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青草地

3、第 3 章

　　“快点给咱们见义勇为的英雄擦擦头~”

　　北伟彦拿他的校服外套给周聘搭头上，故作殷勤地帮他擦水。

　　“滚一边去。”

　　周聘踹他一脚。

　　拿掉他衣服，嫌弃地瞟了一眼，扔给他。

　　今天的滑板肯定是玩不了了。

　　身上衣服和鞋都是湿的，让人极不舒服，周聘想着赶紧回去换掉。

　　那边，女生已经被她朋友扶了起来。

　　尽管周聘刚刚出手救人了，但赵夏还是有点怕这位眉眼极不友善的同学。

　　她悄悄拉了拉沈望舒的衣服角。

　　“舒舒，你确定是他吗？”

　　沈望舒点点头。

　　她走过去，裹紧身上男生的校服，对他深深一鞠躬。

　　“谢谢你。”

　　湿软的发梢松垮垮滑落，遮住她大半苍白的侧脸。

　　周聘想到刚刚屈光偷偷跟他说。

　　他猜测这妹子肯定不是失足落水，而是失恋想不开才跳的。

　　这么爱走极端的一女生，简直是麻烦中的大.麻烦。

　　他懒得跟这种女生有太多的牵扯。

　　周聘淡淡嗯了声，拎起地上滑板，拍了下旁边笑的贱兮兮的北伟彦。

　　“看什么，走了。”

　　“啊？”

　　北伟彦挠挠头，这就结束了？

　　那妹子长得又正又乖，他甚至觉得比孟幼萱还好看，周聘竟然都没怎么看她。

　　真是太反常了。

　　“周哥，那妹子还在看你哎。”

　　“啧，你烦不烦。”

　　“你不觉得那女生长得特漂亮吗，你救她一命，说不定~哎嘿~”

　　北伟彦眯的看不见眼，周聘突然轻笑。

　　他邪邪勾着唇。

　　“北伟彦，你话有点多啊。”

　　周阎王笑起来比不笑还可怕，北伟彦立刻老实了。

　　他小声冲屈光道。

　　“咱周哥这是被孟幼萱迷住了啊，这是啥，突然专情了？”

　　屈光耸耸肩，“我估计是。”

　　**

　　晚上，沈望舒回到家，院子和屋里的灯都亮着。

　　今天韩慧岚上晚班，还没回来，这时候沈奇肯定已经在屋里闹翻天了。

　　她推开门，客厅里沈奇正坐在小板凳上看电视，手里还拿着一袋薯片在吃。

　　沈望舒到厨房看了眼。

　　锅灶没动，韩慧岚没有留饭。

　　沈望舒狐疑地看了眼过分安静的弟弟，“你不饿吗？”

　　“不饿，周叔叔刚带我吃好吃的去了。”沈奇的注意力全在动画片上，没发现他姐瞬间冷了脸。

　　“周叔叔？周华峰？”

　　沈望舒快被气笑了。

　　她过去把他手里的薯片拿走，“沈奇，你是不是想挨打了？”

　　听到挨打，沈奇抬起头，睁着乌溜溜的眼睛，刚想装哭耍赖，突然想到妈妈今天不在家。

　　他瞬间老实了。

　　“沈奇，我不是跟你说过，不准给那个姓周的开门，也不准理他吗？”

　　沈奇怯怯地看了她姐一眼，委屈地撇了撇嘴。

　　“周叔叔是好人……他给我买零食，还带我去公园……”

　　沈奇小声地辩解。

　　在孩子的世界里，给好吃的，好玩的，便是好人。

　　沈望舒不想跟蠢屁孩说话。

　　“手伸出来。”

　　沈奇开始害怕了。

　　沈望舒拿过尺子，抓住沈奇的小肉手，“啪”地一声响。

　　小孩愣了两秒，随即眼里迅速聚满水汽。

　　“呜！好疼啊！姐姐好坏！”

　　沈奇缩回手，嚎哭着躲回里屋，把门反锁。

　　“姐姐是大坏蛋！”

　　“周叔叔是大好人！”

　　里面，沈奇带着哭腔的声音不断传来。

　　沈望舒脑子有些发沉，心里也很闷，她管不了这个只知道玩和吃的蠢弟弟，也说不动天性懦弱的韩慧岚。

　　家里只能靠她自己。

　　沈望舒疲累地到走到门外，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看着对面邻居的大门发呆。

　　晚上的爬山虎颜色变得黑绿，树影婆娑。

　　逼仄深黑的胡同口，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自行车铃。

　　沈望舒下意识坐直了身子。

　　是邻居的儿子回来了。

　　男生的身影从黑暗里出现，言林穿着浅白色衬衫，车把上挂着一袋番茄。

　　他长腿蹬地，把车停住，笑着问。

　　“小丫头，你在这干嘛呢？”

　　沈望舒望着男生干净的眉眼，感受到自己骤然加快的心跳，她仰着脸笑，“我在看星星。”

　　言林抬头看了眼天。

　　被错综复杂的电线分割的夜空，几颗星子显得格外明亮。

　　他觉得这位小邻居真的挺有意思的。

　　“外面冷，你看一会还是进去吧。”

　　“好。”

　　言林把车推进们，关门前突然抛过来一个东西。

　　“接着。”

　　沈望舒伸手，一个圆滚滚的番茄落在她怀里。

　　面前的门开合又关上，男生的身影消失在门内。

　　沈望舒有些空落的怅然。

　　她低头，盯着手里的番茄，咬了一口。

　　番茄汁水从口齿流入，有些酸。

　　**

　　周一，启宏中学开校会，规定所有人都需要穿校服。

　　班主任在门口查岗，老远就看到全校最嚣张的叛逆学生，穿着一件黑T，单手插兜，大咧咧地往这走。

　　看着周聘那张拽二八万的脸，老班血压当时就飙到一百七。

　　“周聘！你给我停下！”

　　周聘斜背着书包，懒洋洋地站在原地。

　　“你校服呢？”

　　“丢了。”

　　“你怎么不把自己给丢了！”

　　周聘勾了下唇角，故意笑道，“我要丢了，咱学校的新设备赞助怎么办？”

　　“……！”

　　班主任最恨这样的乱纪分子，仗着家里有钱，不学无术，目无师长。

　　她脸上寒霜布满，“听说你母亲郭女士回来了，我想也应该让郭女士到学校一趟，我需要和她好好谈谈。”

　　听到郭女士，周聘眉头皱了下。

　　他什么都不怕，唯一就怕家里的那位郭女士。

　　要是让她知道他在校恶迹斑斑的诸多事迹，少不了这一年都没清净日子。

　　周聘收敛了点懒散的模样，他冲对方笑笑，“老师，这就没必要了吧，我认错行不行？”

　　班主任清楚这是让他暂时安分的底牌，她扶了扶眼镜。

　　“三千字的认错书，加上这学期的学习目标，班会交给我。”

　　周聘：……
　　.

　　写检讨书这个事，被北伟彦知道了，笑的贼贱。

　　“我说聘哥，你还不如说实话，你这可是见义勇为，说不定老班还给你发面小红旗呢。”

　　周聘没精神地打了个哈欠，懒得回应。

　　三千字的检讨。

　　他这辈子都写不来这么多字。

　　想到那个落水的女生，周聘有些不着边际地发散着思绪。

　　女人果然都很麻烦，只要牵扯到就会有麻烦事。

　　**

　　放学，周聘也没了跟北伟彦他们去玩滑板的心思，打算准时回家。

　　学校街道两边的店铺生意红火，还有很多推小车卖吃的。

　　汤米线，炸串，烤香肠的味道溢满一整条街。

　　周聘漫不经心地走着，余光一扫，脚步顿时僵了一瞬。

　　旁边店铺的玻璃反射着的画面，有个很是眼熟的身影。

　　他拐进旁边小道，后面的女生也紧跟了上来。

　　靠！

　　是那个麻烦精！她竟然跟踪了他一路。

　　周聘黑着脸加快脚步。

　　不用想也知道她为什么跟着他，早知道就应该踹北伟彦下河救她。

　　走到小道路口，周聘突然想到什么，笑了下。

　　他侧身，拐进了这里的一间黑网吧。

　　他上到二楼，从上面往下看时，那个女生果然迟疑地停在了门口。

　　像那种一看就是乖乖女的好学生，肯定是不敢进这种地方的。

　　周聘轻车熟路地开了机子，反正来都来了，玩几局游戏再回去也行，正好可以甩掉那个小麻烦精。
　　.

　　天色逐渐昏暗。

　　沈望舒在网吧门口，等了快两个小时。

　　初夏的天气多变，凉风里带着海水的腥气，没一会，天上就飘起了雨。

　　几个男生结伴进了网吧，其中一个人冲她吹了声口哨。

　　那种不怀好意的打量让沈望舒往黑暗里又躲了躲。

　　直到天完全黑下，路灯亮起。

　　神色慵懒的男生才从网吧里出来。

　　周聘打了个懒懒的哈欠，突然毫无预兆地，跟沈望舒那双黑漆眼眸对上。

　　周聘：……

　　外面的地都已经湿了，看样子这场雨下了有段时间。

　　她竟然连找个躲雨的地方都不会，傻兮兮地在雨里守到现在。

　　“你是不是有病？”周聘语气故意带着几分凶戾。

　　他冷脸的时候不少人都怕他，他走进两步，想从对方的脸上看到害怕的情绪。

　　可惜夜色里，少女长睫柔和，眼神也有些湿漉漉的茫然，唯独没有惧怕。

　　对方低头从书包里掏出一件衣服。

　　用透明塑料袋裹着，叠的整整齐齐。

　　周聘一眼就认出了，这是他的校服。

　　“你跟踪我就是为了还衣服？”

　　沈望舒点点头，冲他扬起一个淡淡软软的笑。

　　她应该很冷，唇色苍白，递给他校服的手指也隐隐发抖。

　　周聘心里莫名一阵怪异情绪。

　　他拿过来。

　　“行了，东西我拿走了。”

　　他迈开长腿，像之前那样，头也不回地离开。
　　.

　　雨丝越来越密，小路的下水道的排水系统不好，路面已经汇聚成了小水洼。

　　沈望舒在原地等了五分多钟。

　　刚离开的男生又返了回来。

　　周聘神色不耐，扔给她一把伞，“这回可以走了吗？”

　　沈望舒有些意外地怔了几秒，随即冲他弯了弯眉眼，“谢谢。”

　　周聘没应声，走在前面。

　　巷子深暗，他像是一个保护者，带着她往大路走。

　　他听着后面乖巧跟着的脚步声，想自己今天肯定是哪根筋搭错了，对这个小麻烦精这么容忍。

　　出了巷口，光透出来。

　　周聘停下脚，回头。

　　沈望舒打着伞，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他。

　　“到这就行了，别再跟着我。”

　　周聘凶巴巴冷硬硬的开口。

　　对方睫毛小弧度地垂了下去，看上去很是失落。

　　她这副随时要哭出来样子是搞什么！

　　他更加烦躁了，“你没听到吗？”

　　对方眼睫一颤，眼睛里愈加湿润。

　　周聘在心里操了一声，狠下心转身欲走。

　　衣角突然被拽住。

　　少女的手指纤白细瘦，因用力，指尖泛着点点的红。

　　“你还想做什么？”

　　周聘按着仅有的耐心，要笑不笑地看着她。

　　“我能帮你做点什么吗？”

　　女生仰着头，眸子清澈，干净到底。

　　周聘不禁勾唇嗤笑。

　　他就知道会这样，她要是想缠着他，那他也就无所谓了。

　　他有的是办法整她。

　　“正好有件事，你来做再合适不过了。”

　　他压低眉眼，恶劣地笑，“老子因为你被罚了三千字检讨，你来写，明天拿给我。”

　　沈望舒听到这个要求，很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那我能加你微信吗？这样可以方便联系你。”

　　周聘锋眉微微一挑，从兜里掏出手机。

　　接着，沈望舒又从书包里掏出自己的笔记本，拿出笔。

　　“你再写几个字吧，我好模仿你的字迹。”

　　周聘接过笔，没做迟疑，随便写了几个字上去，结果刚写完就后悔了。

　　女生笔记本上的字清秀又漂亮。

　　而他的狗爬字大大咧咧跟在后面，像是突兀闯入的几个鬼画符。

　　操！

　　这就有点落面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