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女传奇》林风别叶

19、第 19 章

　　他虽然是阮家的少爷，拥有至高的权利和永远也花不完的金钱，但他的生存都被父母的光芒掩盖了，他显得多么渺小。

　　“三大家族。”

　　阮珅笑了，那些只不过是上一辈用血肉之躯换来的虚名，跟他们下一辈有什么关系？阮家是他的天下，他是阮英的儿子，小皇帝一个，被溺宠。在阮家他哪怕放一个屁，别人也不敢说臭，可是江湖是天下人的家，别人不会像父母一样包容他。他决心走出阮家，融到江湖中。

　　“快点跟上吧！”

　　小乌贼忽然停了下来，扭转头瞧着他。今天她穿一身喜庆的衣服，虽也裹得严严实实，但仍可以看出她那不凡的气质。阳光照在她的身上，仿佛雕刻出一尊凄艳的美人。

　　“好。”

　　阮珅兴奋得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上去，他真正的融入到他们之中，接下来所有的包袱行李都往他身上扔，顷刻间他的肩上就挂了四五个包袱，一向使唤人的贵少爷变成了听人使唤的下人，不过他仍然很开心，这算是另有所图吧。

　　“你知道江湖是什么吗？”小乌贼忽然问。

　　“江湖就是人，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

　　“也不是完全对。”

　　“江湖就是天下，人如潮水，恩怨如流，只有你真正融入到其中，你才能理解它的意思。”

　　哈哈哈...

　　两个年轻人互相对望了一眼，然后哈哈大笑。江湖到底是什么？其实也不完全如他们所说的那样，江湖上充满血雨腥风，江湖是一个修罗战场，到这里来的人，都会收起自己的棱角，以圆融面对世人。圆融是一个合格的江湖人的修行，很多人还达不到这点，只能算作是圆滑，逢人说人话逢鬼说鬼话，他们总以为这是处世的智慧，其实大错特错。

　　小镇上来了很多人，很多门派的人，有修行低劣的弟子，也有修行高深的宗师，他们来到这儿，无非是听到了风声，三大家族将在这儿结盟，准备上兀巴山抢夺天下奇花，牡玉昙。所以，便想来凑凑热闹，但历史的教训告诉他们，凑热闹的人始终是没有好下场的，可是他们仍一意孤行。每当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死的多半是凑热闹的人，真是奇怪。

　　“那咱们要去哪儿？”阮珅问道，他挂上四五个行李袋后，行动有些迟了，头上微微有些汗珠渗出，散落在他那张白净的脸上。

　　“去刀山火海。”诸葛我道。

　　“别听他瞎说，咱们出了小镇，就要去营救我四位师傅，恰好你能添一份力量。”小乌贼笑道。

　　“那和刀山火海有什么区别，无影门行踪诡秘，总教设在什么地方都没有人知道。”诸葛我道。

　　“你不是神算子吗，怎么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诸葛我忽然停止了脚步，阮珅走得有些仓促，差点撞在他的身上，他只用手臂将阮珅挡住，脸色沉重，道：“天下的事情没有我不知道的，可是无影门在什么地方我却不知道。”说完，他用手掌拍打着额头。

　　“兴许，无影门就没有固定的地点，教中弟子行踪不定，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家，就是教，他们只不过是多了一条教规约束自己罢了。”

　　“或许就是这样吧，寻找你四位师傅，又得从长计议了。”

　　他们三人渐渐走出了小镇，脚下是一条林荫小道，青石铺砌而成，风吹雨打，青石坚硬的棱角已经变成了圆滑，这些石头也如人一样，历经时间的磨炼，也学了一套自己的处世哲学。

　　小道旁边依旧是那条涓涓细流的小河，里面传来阵阵蛙鸣。

　　正在此时，小乌贼忽然看见了不远处的沙滩上，浓烟滚滚，粗大的浓烟像巨龙一般窜天而去，浓烟过后，在它后面出现了一架木台，木台高达数丈，在上面捆绑着一个人，他挣扎着，企图挣脱身上缚着的铁链子。

　　“林君？”

　　小乌贼忽然想起了这个人，是他，一定是他。那个肥胖的女人曾经说过，要收拾他的，她一定无所不用其极，折磨他，再将他杀死。

　　“你们先行一步，我去会一会一个重要的人。”

　　小乌贼留下了这句话后，身影已经蹿远了，她轻点着树上的枝叶，身子轻盈得犹如飞燕一般，眨眼功夫，她已经掠到了高架台上，身后宽而长的衣袖随风飘动，宛若黄昏的彩虹。

　　“小乌贼，你等等...”

　　阮珅伸出手，正想止住她，却不知道她的动作是那样快，他只能傻傻地站在原地，眼睛瞪得仿若铜铃。

　　“嘿嘿，别管她了，她已经学得像我一样，爱管闲事。”

　　诸葛我摇了摇头，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取出身上的酒葫芦，砰地褪去葫塞，昂头便灌酒，酒水灌入他的嘴里，洒了出来，打湿了衣服。酒香四溢，阮珅从来没见过别人这样子喝酒的，他的心里一定蓄满了伤心事。

　　“诸葛老前辈，你有什么心事可以对我说，也许我能消除你心中的块垒。”阮珅道。

　　诸葛我看着他，已经有了一些醉意，脸上白里透红，像极了一朵野百合，“你？你一个小屁孩儿，懂什么？”

　　“我懂，你这样灌酒，其实是想忘记过去，你内心孤独，还被情所困。”

　　诸葛我在一瞬间被冻住了，这个年轻人说的没错，他的确如此。他颤颤巍巍，身体在不停地抖动，葫芦中的酒慢慢地从葫芦嘴里洒出来，洒在面前的石道上。当一个人被别人道破心事的时候，就是最无地自容的时候，他还好一些，极力控制住情绪。

　　阮珅在不远处看着他，觉得一瞬间他居然变得憔悴了许多，一个孤独的老头，还在惦记着一段往事，不知道他是高兴还是悲伤。

　　“老前辈，过去的事情又何必再记忆起呢？只会徒增伤感，新的一天就是新的旅程，把一切都抛之脑后，坦然洒脱，为何不是好事呢？”

　　“你懂什么，涉世未深的毛小子？”他说这话的时候，眼泪已经在眼眶中打转，他忘不了一个人，一个曾经可以保护一辈子的人，她却走了，只有在梦中能梦到，触摸不到，呵护不着，让人伤心。

　　远处的吵闹声越来越激烈，阮珅担忧着，生怕小乌贼又要弄出什么是非来。

　　小乌贼纵身掠上架台的时候，林君的眼睛虚掩着，微弱得黯淡无光，脸上苍白得犹如白雪，脸颊消瘦，杂乱的头发紧贴，嘴唇干裂，可以清楚地看见血痕。这几日以来，他一定被折磨得够惨的了。

　　“林君爷爷，小乌贼来救你了。”

　　小乌贼哽咽着，眼泪漱漱而落，初到小镇时的情景在脑海中犹如狂涛巨浪一般翻滚，是林君给过她温暖，帮助。

　　“小...乌贼，是不是你的鬼魂来找我索命来了？爷爷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你，让他们推下...”豆大的泪珠从他凹陷的眼眶里夺眶而出，他吸了一口气，又继续说道，“你来找我索命，我心甘情愿，就算赔上我十条命也换不来你的命，你动手吧，可是我有一个请求。我只有一个儿子大勇，我死后，你也送他上路，让他来阴间陪我，我们爷俩还到阴间打铁，他一个人在人世间，痛苦。”

　　木台下聚了很多人，都是来见证林君被镇规处置的人，人群中依旧站着那个拥有常人三倍体积的肥胖妇人，她穿戴华贵，身上的肉将衣服绷得几乎变了形，几个祭祀师戴着鬼头面具，口中念念有词，在左右跳晃着。

　　“抓住她。”

　　肥胖女人竭嘶底里地喊叫出来，脸上的肌肉扭曲成麻花，目光中藏着无穷的冰冷杀气。身边人的耳膜几乎都要被这大嗓门吵破了，他们用力地堵住耳朵，挥动着手中的武器顺着木架攀爬上来。

　　“林君爷爷，小乌贼没有死，你再好好看看。”小乌贼在他身边转起圈来，“你仔细地看看，我没有死，呵呵。”

　　林君吃力地睁大眼睛，他的眼中布满了血丝和疲倦，被阳光灼得生疼，但他还是坚持着，吃吃地看着，脸上忽然晕开了，像一朵开放的花朵。

　　“我...我不敢相信，你一定是去了阴间，被厉鬼拽大了身子。”

　　他虽然不敢相信，眼中却多了一些光芒，鲜血从龟裂的嘴唇中渗出，一如残霞般殷红。

　　“你摸摸看，我有血有肉，是活人。跌入魔泉之后，我长大了身子。”

　　小乌贼蹲下身子，抓住林君的手掌，触摸到自己的脸蛋，他的粗大的手有些像枯树皮，“是不是真的？”

　　“真的，是真的，小乌贼你还活着，这些天你不知道我有多愧疚，死了还好受一些，可是我放不下大勇，他一个人在世上孤苦伶仃...”

　　泪水又从他的眼里喷涌而出，释然的这一刻，他才真真切切感受到死亡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