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矜凤》梦落遗尘

87、无信亦无情

　　年轻的男人，年轻的女人。
　　英俊的男人，美丽的女人。
　　静静的站在一处，映衬着花，如一幅画。
　　然而。
　　本该毫无交集的两个人，怎么就这样站到一处了呢。
　　偶遇。
　　自然是偶遇。
　　别无他想，不是么。
　　她比他年幼，她比他稚气。
　　奈何。
　　她比他尊贵，她比他受宠。
　　“皇后。”
　　“太子。”
　　偌大的皇宫，在路上偶遇的几率到底是多少呢。
　　男人和女人面对着面，脸上均挂着和善的笑容。
　　她是君，他是臣。
　　她是母，他是子。
　　要问，我们的太子殿下甘心这样对一个小姑娘卑躬屈膝么？
　　更何况，她还是个外族。
　　更何况，谁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成为皇后。
　　更何况，她是否存有异心犹未可知。
　　燕织络笑容纯真，一如入宫时候。
　　正因为如此。
　　他们不信。
　　一个少女，不管过去多么纯真无暇，入宫之后，入宫许久之后，当真还能保留当初的那份……愚蠢么。
　　“皇后这是？”傅明深看了一眼燕织络手中的食盒，似乎是在明知故问。
　　燕织络轻笑一声，脸上带着丝丝甜蜜，“陛下说午后要来我宫里坐坐，我岂敢怠慢，自然是要亲自下厨，让自己的夫君能够感受到妻子的温柔体贴。”
　　傅明深不置可否的颔首，视线微移，便落在了燕织络的肚子上。
　　万一。
　　她诞下皇子。
　　万一。
　　天佑帝“老当益壮”，无论如何都不愿退位。
　　并非说，他是太子就一定能成为帝王。
　　历史上是有这样的例子。
　　皇帝太长寿，皇帝太优秀，使得自家太子都寿终正寝了，他还摸着白胡子稳稳坐在龙椅上。
　　不需要问了，傅明深肯定不愿等。
　　“皇后怀有身孕，怎能如此劳累。若是有什么闪失，父皇岂非要伤痛欲绝？皇后，如不介意，由儿臣护送你回去。”傅明深表情诚恳，看不出半点恶意。
　　是啊，皇后最该提防的，可不就是眼前这个男人？
　　但是燕织络好似什么都没有想，她很自然就点了头。
　　“虽说男女有别，不过宫中那么多人瞧着，我们也是问心无愧。而且啊，太子殿下素来与我不亲近，有此机会，我自是要和你多相与。”
　　毕竟一个是太子，一个是皇后。
　　他，应该称呼她为母亲才是。
　　“皇后言重，辉景担当不起。”
　　说话间，傅明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一同往至悦宫走去。
　　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对，指的是燕织络。
　　她当真一点都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么？
　　燕织络回头瞧他一眼，又笑了笑，“太子殿下早过了娶妻的年纪。织络听闻你对芷蓉公主痴情一片，但她始终不愿回应。你别怪织络多事，如果你一直坚持，陛下和昭颜夫人都不会开心的。而且，你真心爱着一个人，就应该尊重她的心意，若是她当真不愿，你切莫逼迫于她，这样只会让那个人离你越来越远。”
　　闻言，傅明深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皇后可是在以己度人？”
　　燕织络笑着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的确，陛下的年纪足可以做我的父亲，我入宫时也没想过要成为陛下的后妃。我们的开始或许并不怎么美好，甚至可以说……有些糟糕吧。但是我和陛下的情况和你们不一样。芷蓉公主是什么人物？她可是名满天下的大将军，她不愿的事情，谁又能逼迫于她？”
　　“皇后，你可知，父皇很是中意芷蓉的样貌。”
　　傅明深这样说了。
　　毫不忌讳。
　　燕织络没有丝毫不悦，反而很赞同的点了点头，“芷蓉公主的相貌织络是绝不敢相比较的。谁人能不爱呢？纵然同为女子，有时也会看呆了去。若仅仅是因为相貌而喜爱一个人，这份喜爱很快就会消失。陛下或许求而不得，但是陛下是明君，他知道该怎么做。”
　　傅明深微微勾了勾嘴角，不知是否在嘲讽，“皇后仁厚。”
　　“我不是拿皇后的身份在压你。人生在世，有多少事不能尽如人意。无论是殿下还是陛下，你们生来就能掌控他人的命运，而从未向命运低过头。可是，总有那么一天，总会遇上那么几个人、几件事，让你们无可奈何。殿下，我真的只是好心。”
　　“辉景明白，多谢皇后。但是，人生在世，若没有一两件执着之物，那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哪怕不是爱情。
　　那么执着，仅仅是执着。
　　燕织络又看了他一眼，不禁微微蹙起眉。
　　戾气太重了么。
　　她是否能感觉到，这个男人温文尔雅的皮相之下，隐藏着怎样的凶狠暴戾。
　　他们这样走在一起。
　　若是此时此刻，燕织络有个好歹，整个皇宫都会知道，此事与太子脱不了关系。
　　是么。
　　燕织络望向前方，看到了自家宫殿的牌匾。
　　“殿下，我到了。”
　　送到门口就可以了。
　　再向前走两步，就真的有人要说话了。
　　“如此，辉景便告辞了。”
　　傅明深竟是毫不犹豫的转身，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太子。“
　　年轻的女人淡淡开了口。
　　傅明深没有回头，只是轻轻应了一声，“皇后还有何吩咐？”
　　“替我向昭颜夫人问好。”
　　静默。
　　瞬息间。
　　然后，傅明深回头了。
　　他看着她。
　　认认真真，仔仔细细，望着女人的双眼。
　　“辉景定会将皇后的话带到。”
　　郑重其事。
　　一字千金。
　　他不信。
　　他绝对不信。
　　名为燕织络的女子，或许从一开始……
　　他只相信自己。

　　皇后与陛下如何鹣鲽情深就不谈了。
　　太子殿下果真如他所承诺的那般，辞别皇后便去寻昭颜夫人了。
　　那个黄毛小丫头，如何能与风流妩媚的昭颜夫人相提并论？
　　傅明深走进房中，看着自己如同娇艳少女般的母亲，心中只有深深的忌惮。
　　昭颜夫人眉毛都没动一下，她伸出的一只手正被宫女小心翼翼捧在掌心，更加小心翼翼的用蔻红的花汁涂上她饱满圆润的指甲。
　　“怎么？突然想起要来找我，定是有什么事吧？”
　　她只是那么懒懒的勾起嘴角，便有男人无法抵御的风情。
　　永远不要小看女人。
　　不管你有多么尊贵、多么伟大。
　　“母亲怎能如此误会儿子，儿子自然是想母亲了。”
　　昭颜夫人冷笑一声，眉眼一挑，“好了，别说这些客套话，有事直说。”
　　傅明深径自坐到一旁，接过宫人递上的茶水，在润了下喉咙之后，这才慢条斯理的开口。
　　“方才，我在路上遇到燕织络了。”
　　“哦？她怎么样？孩子还好吧？”昭颜夫人神情讥诮，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我不是太医，无法看出她好与不好。但是通过与她交谈，我认为燕织络此人若非愚蠢过了头，便是心机深不可测。宁杀错，不放过。更何况，她这个皇后，本就该与我这个太子是对立的。”
　　昭颜夫人又冷笑一声，“对，不管她现在爱的是天佑帝还是傅明辰，这个女人都不能留。若不是因为她孤身一人在此，就算成为母仪天下的皇后也翻不起什么波浪，我早就让她无声无息的消失在这吃人的皇宫里了。”
　　傅明深摇了摇头，“母亲，我倒是觉得，若非有人助她，她绝不可能如此轻易便抓住父皇的心，如此轻易便让前皇后被废，如此轻易便让父皇力排众议立她为后。”
　　熟悉阴谋诡计之人，绝对不会相信什么巧合、什么天意。
　　都是人为。
　　都是处心积虑。
　　昭颜夫人凝眉思索了片刻，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你认为是谁？傅明辰？那个小子因为傅雅若想要谋取皇位，为此，他连钟情于他的女子都不惜利用？”
　　“我倒是认为，暮晨的可能性不大。他事事听从傅雅若，傅雅若让他做什么他都不会细究其原因。要说利用，他才是被自己心爱之人利用得最彻底。”
　　“呵。”昭颜夫人忍不住笑出声，“男人啊，不管在朝堂在战场如何威风，面对自己喜欢的女人，还不是像条狗一样，只会围着对方团团转，哪怕趴着舔别人的脚都那么高兴。”
　　同为“在朝堂在战场很威风的男人”，傅明深不禁蹙了蹙眉，但他没有说什么。
　　昭颜夫人的话对他来说，更像是谏言。
　　对，很能代入自身的一番话。
　　他从很久很久以前，便追在秦艳戈身后，就像狗一个围着她团团转。
　　对，很确切。
　　他应该好好反思自己，是不是早就因为那个女人，乱了方寸。
　　“你说傅雅若和燕织络联手了？但是傅明辰爱的是傅雅若，燕织络怎会甘心帮她？”
　　“暮晨爱傅雅若，可傅雅若爱他么？“
　　母子两对视片刻，彼此心照不宣。
　　若那两个女子同时爱上一个男人，那么她们能够联手的可能性的确很低。
　　若是……燕织络对傅明辰痴心不悔，傅雅若又答应她事后成全他们，这又怎么说？
　　傅明辰绝不会舍得让傅雅若伤心，他什么事都会依着她。
　　谁都是这么认为的。
　　所以，如果傅雅若当真许诺了燕织络，那么燕织络很有理由去相信。
　　“方才离开时，燕织络让我向你问好。这话乍一听没有什么不对，可她若当真想与母亲交好，为何自己不亲自登门拜访？”
　　此时，昭颜夫人的双手均染上了鲜艳的红色，她微微挥了挥手，让底下跪着的宫女离开。
　　不用担心有人会把他们在这里的对话说出去。
　　昭颜夫人的心狠手辣，在宫里同样是出了名的。
　　“我是一直都不相信燕织络。想想秀慧夫人吧，她美貌、她纯真，可她一生都只是这个牢笼中的金丝鸟，皇帝从未想过要立她为后。燕织络凭什么？若非她有迷惑人心的本事，若非有人为她搭线铺桥，她怎么能让满朝文武都闭上嘴？”
　　傅明深颔首，“我也是这个意思。母亲打算怎么做？任由她把孩子生下来？”
　　“辉景，你觉得她是真的有了身孕，还是此刻‘她需要怀有身孕’？她真的愿意为老皇帝生孩子？她已经是位高权重的皇后，她就算生下皇子，但皇子年幼，皇帝不知什么时候时候会驾崩，她可有这个耐心再等上十几年？她在此无背景无依靠，若陛下不在了，她带着年幼的孩子该如何自处？若是换成我，我倒是会选择投靠你这个太子，一同将皇帝拉下来。如此，后患也能杜绝。”
　　是的，如果燕织络生了一个男孩，她不仅仅要等他长大，还要提防朝堂后宫这些虎狼之辈，特别是这位太子。
　　如果天佑帝废了这个太子，立燕织络的儿子，傅明深会善罢甘休？
　　不管怎么说，燕织络的孩子，在宫中就是腹背受敌，只要皇帝一倒，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除非，燕织络有这个自信，能够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又或者说，她甚至不需要什么儿子，她相信的是自己。
　　不过，世间当真会有第二个秦艳戈么？
　　傅明深等人更偏向于……她有靠山，有人帮她，或是她在帮别人。
　　这人，自然只会是傅明辰。
　　正因为燕织络依旧深爱傅明辰，所以才没有选择去拉拢太子。
　　只能这样解释，不是么？
　　但是傅明深对于昭颜夫人的话还是有点不赞同的。
　　昭颜夫人习惯运用自己的美貌去征服男人，燕织络明显不是她这种类型。
　　拉拢太子，或许会用别的方式？
　　正如秦艳戈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傅明深，傅明深更不可能轻信他人。
　　喂，太子殿下，你这样一个人，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别人呢？
　　你看，我们的秦将军对你的评价，到底有哪一句……错了呢？
　　“父皇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燕织络似乎也很担心他，所以亲自做了膳食。我不信她不知道，父皇恐怕等不到他们的孩子长大。”傅明深掸了掸袖口，眉眼冰冷，“她到底是真蠢还是伪装，这都不重要。她肚子里有没有那块肉，也不重要。她是不是能平安生下孩子，同样不重要。”
　　因为，宁杀错，不放过。
　　从皇帝宠幸燕织络的那一刻起，这个女孩就已经……被写在他的死亡名单了。
　　昭颜夫人望着自己的儿子，唇边绽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媚笑。
　　“没错，全都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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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不会坑……但是真的没时间，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