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之矜凤》梦落遗尘

27、情之缘起

　　傅明深的母亲是个手段高明的女人。
　　儿子和母亲像，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正如傅明辰和秀慧夫人，正如傅明深和昭颜夫人。
　　如果说，秀慧夫人是以其性格而闻名，那么昭颜夫人就是依靠她的绝色容颜。
　　艳如桃李的容貌，使得日月都不敢与其争辉。
　　不知道在数年之后，这位夫人的容貌与秦艳戈，哪个更加惹眼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哪怕最后当真成为婆媳关系，又有哪个绝世佳人会不在意身边有个足以和自己比拼美貌的存在？
　　这样说起来的话，昭颜夫人和秦艳戈岂不是会因为容貌的问题产生极大的矛盾？
　　这婆媳关系还真是千古难题呢。
　　真是这一次问题的出发点有些……
　　昭颜夫人想要举办一场宴会，说是闲着无聊了找些人入宫来陪伴她，实际上谁都知道，她正在为自己的儿子物色适当的人选。
　　未必是正妃，也有可能是侧室。
　　昭颜夫人默认自己的儿子会成为储君，所以做事很张扬。
　　不，她本来就是个张扬的人。
　　张扬跋扈，恃宠而骄，不是妖妃惯做的事么？
　　帝王身边有了一个深明大义的皇后，又有一个贤惠大方的真爱，自然还要再加上一个众人口中祸国殃民的妖妃。
　　这是一种平衡。
　　再自然不过的平衡。
　　妖妃倒是无所谓，但是有脑子的妖妃就有点棘手了。
　　天佑帝不怕这个妖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依旧给予她宠爱与权力。
　　为何？
　　因为这个妖妃出身下贱，绝不可能冠冕堂皇的踩住其他妃嫔的脊梁骨。
　　伶人。
　　孤苦无依的伶人。
　　除了美貌之外，被人说成是一无是处的伶人。
　　但是我们要知道一个问题。
　　若一个女人当真除了容貌什么都没有的话，她在乱世中不过是任人亵玩的对象，最后可能只会落得一个被玩坏抛弃的下场。
　　而这个女人，玉昭颜，连名字都是自己取的、没有过去也没有将来的女人，她却能和当今皇后还有秀慧夫人平起平坐，自己的儿子还是最受帝王器重的皇子。
　　只有美貌？
　　多大的笑话。
　　正因为体会过生活在最底端的悲惨日子，才会更加渴望权力。
　　不要和她谈什么爱，连亲情都不要谈。
　　对于无父无母，从一开始就被抛弃的人来说，亲情这个词也未免太可笑。
　　她的父母从来没有给过她所谓的父爱母爱，她如何能付出这些？
　　这样的女人，生下了那样的孩子。
　　天佑帝不觉得很危险么？
　　与豺狼共舞，与蛇蝎共枕。
　　不怕在半夜被吃掉么？
　　然后，秦艳戈到底去没去？
　　答案是去了。
　　为什么？
　　她不是明明白白的说了，自己不会去，而且还当场把帖子给撕了？
　　对，她手中没有请帖，但却堂而皇之的进去了。
　　傅明深说，她是他的心上人，愿意宠着她惯着她，任何他在的地方，她都能畅通无阻的进入。
　　有人给了她这样的特权，她为何不用？
　　秦艳戈算是想明白了，逃避根本解决任何问题，不如说还会让人有得寸进尺的念头。
　　以退为进……不符合她的作风。
　　有人逼近她，她就拿起武器主动凑上去。
　　你说，那人面对尖锐的刀锋，是进还是退呢？
　　似乎很有意思。
　　所以，傅雅若也去了。
　　这倒不是有什么特权，而是秀慧夫人也在受邀之列。
　　这是当然的，秀慧夫人是什么身份啊。
　　换句话说，她在天佑帝心中是什么位置啊，怎么能忘了她呢？
　　傅明辰被留在了妩心宫。
　　嗯，这里是女人们相聚的地方，没有男人什么事。
　　傅明深是例外，他可是东道主。
　　不得不说，傅明深表现的很周到……对秦艳戈。
　　好似情深不悔，好似海誓山盟，好似一生不变。
　　那些笑着的人，那些赞美着的人，心中又有几个是相信的呢？
　　人们面上披着美丽的人皮，仿若一张精致的面具。
　　每一个人，每一种表情，每一种相貌，都是不同的心思。
　　人心难测，连自己都不了解自己。
　　有人觉得人心可怕，深究之后更加可怕。
　　但有人却热衷于与人斗智斗勇，对手越是智谋过人、越是心比海深，他便越有兴致。
　　谁？
　　傅明深？
　　还是傅雅若？
　　秀慧夫人带着傅雅若坐在主座的右侧。
　　皇后没有来。
　　要说这个皇后，是人们所称颂的宽容大度，还是……仅仅因为懦弱，所以才不争不抢、不声不响。
　　只能说，不管是哪一种，天佑帝挑选正妻的眼光都很不错。
　　安分守己的女人，才是他真正需要的皇后。
　　政治的棋子。
　　昭颜夫人的目光，打从一开始就放在秀慧夫人身上。
　　她将秀慧夫人看作是敌人，又不能说是敌人。
　　为何？
　　秀慧夫人的与世无争是真实的，不是伪装的。
　　昭颜夫人在宫中多久，观察了秀慧夫人多久，对此，她可以这样肯定的说。
　　如果她想错了，那就只能说明秀慧夫人的手段着实高明，她甘拜下风、毫无怨言。
　　可依旧是敌人。
　　因为秀慧夫人太出色，她的儿子更出色。
　　正所谓无心插柳柳成荫，谁知未来会有什么样的变数，让这对母子纵然不想，也“被迫”参与到争夺储君的争斗中。
　　如今最要紧的，便是让天佑帝早早立储。
　　傅明深已经长大了，再不立储君，不就意味着……天佑帝根本没有想过要把储君之位交给他？
　　“秀慧夫人，多谢你此次肯赏脸，来我这简陋的宴会露上一面。在座的大家闺秀，定然都想要一睹秀慧夫人的风采。”
　　昭颜夫人只要那么轻轻一笑，便似满园春芳、美不胜收。
　　她笑容张扬肆意，看不出丝毫虚情假意。
　　因为自信，所以没有必要虚情假意。
　　“昭颜夫人过誉了。这些姑娘们自然都是来瞻仰昭颜夫人的风采。我今日在此，只不过是个客人，与她们并无区别，夫人就不必顾及我了。”
　　昭颜夫人又笑了一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美眸再那么一挑，尽显勾人姿态。
　　她……今年几岁了？
　　肯定三十有余了，但看起来却像个不足双十年华的少女。
　　对比的很鲜明。
　　如秀慧夫人那般清淡。
　　如昭颜夫人那般浓烈。
　　天佑帝真是好艳福啊。
　　傅雅若一边听着她们寒暄的对话，一边将注意力转移到秦艳戈那里。
　　离经叛道。
　　此刻已有端倪，日后定然更为肆无忌惮。
　　秦艳戈本来有请帖，有给她安排的位置，她全部都视若无睹。
　　她的到来，还是傅明深主动去迎接的。
　　秦艳戈说什么，傅明深都会附和。
　　秦艳戈再怎么无理取闹，傅明深都会满脸宠溺的纵容。
　　看似，深情如斯，令人艳羡不已。
　　嗤之以鼻。
　　秦艳戈没有上宴，她就站在门口，将里头的人一一打量了一番，然后冷笑。
　　“这些，就是特意为五皇子选的女人？不，是五皇子即将要选的女人。”
　　傅明深陪她一起在门口“罚站”，一点怨言都没有。
　　听到这个女孩带着刺的话语，他的笑容从未更改。
　　“这是母亲选的佳人。我只会选择你。”
　　“如若当真如你所说，从一开始你就应该拒绝举办这场宴会。”
　　“芷蓉，我也很想拒绝，但是这并非只关乎于我个人的问题。在这里的每个人，背后都有朝中重臣做靠山。虽说我是皇子，但也不得不依靠他们，以此来提升我在父皇心中的……价值。”
　　秦艳戈眉梢一挑，再次冷笑，“父亲估量儿子的价值，你们皇室中人还真都是些冷血的动物……当然，暮晨除外。”
　　“你眼中只有暮晨，何时才愿意正眼看我？”
　　“那么我问你，傅明深，你口口声声说自己心悦于我、只会选择我，但你府中那些姬妾又怎么说？旁人送的，你便来者不拒？如果是暮晨的话，他绝对不会这么做的。”
　　“你了解他多少？你怎可如此认定？”
　　“因为他和你不一样。你又怎么能用自己的想法去臆测暮晨的作为？”
　　“生在皇室，我也是身不由己。”
　　“可笑，你明明乐在其中。若是让你在皇位与我之间做出一个选择，你定然会毫不犹豫的选择皇位吧？”
　　大不敬之言，亏她能够如此毫无顾忌的说出口。
　　傅明深似乎习惯了她的口无遮拦，也不过淡淡笑了笑。
　　“我为何要选。”他说，“我有这个能力，为何不能两者全要。”
　　秦艳戈抬头看他，双眸中没有丝毫的情绪，“对，你就是这种人。所以我才……看不起你。”
　　傅明深微微眯起眼。
　　会让人打从心底里发寒的视线，却没有动摇秦艳戈分毫。
　　有多少女人会因为傅明深这些霸气的言语而心悦诚服。
　　但是这个人，这个女孩，对他说……我看不起你。
　　真新鲜。
　　倒不是因为新鲜，才叫傅明深如此上心。
　　理由。
　　很多人会因为看不惯那些从出生起便顺风顺水一直尽享容华之人，所以本能在抗拒。
　　但是秦艳戈不同。
　　她有理由，正当、并且正确的理由。
　　不是因为讨厌这个男人，所以随口说了两句。
　　她不是这种人。
　　正如秦艳戈看得穿傅明深晦暗的内心，傅明深同样知道秦艳戈绝非池中之物。
　　如此绝世佳人，若能为他所用，为妻、为臣、为谋士、为良将。
　　政治的棋子。
　　何其相似。
　　果然，帝王就是这样的生物。
　　“你也别只顾着看我。你看那里。”
　　秦艳戈无视了傅明深看着她的那双意味深长的眼，伸手指向房中。
　　昭颜夫人身边的——秀慧夫人身边的——傅雅若。
　　在此之前，傅明深的确没有注意过这么个人。
　　他太过在意秦艳戈了，而其他的女子在他眼中，价值都差不多，都一样的卑微。
　　傅雅若观察傅明深时，都是在不引人注目的背光处。
　　此时，被秦艳戈这么明晃晃的指出来，傅明深似乎才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个人。
　　“皇叔收养的孩子？她怎么了？……是了，皇叔死后，她便陪在暮晨身边。你希望我将这个女孩讨下，让暮晨再也见不到她？”
　　“明人不说暗话。反正你这里多一个人不多、少一个人不少，再收一个女人怎么样？傅雅若已经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你若是做足了礼数，秀慧夫人也不能拒绝。你为我做了这样一件事，我心中会记得你的好，这样你根本不吃亏啊。”
　　秦艳戈撩了撩发，勾唇一笑。
　　妖冶，且诡谲。
　　“你很不自信啊。”
　　傅明深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来了这样一句。
　　秦艳戈脸色倏然阴沉下来，甩袖便走。
　　傅明深摇头失笑，却还是追了上去。
　　“芷蓉，方才是我不对，你莫要生气了。”
　　“我为何要生气？”
　　“因为被我说中了。”
　　“傅明深，你还真是懂得如何让我更加讨厌你。”
　　“呵，哪怕是厌恶之情，你心中也已有了我的位置。”
　　“……还真是叫人无法反驳。嗯，我果然最讨厌你了。”
　　“芷蓉，你可知道，对一个人来说，爱与恨是相对的。而且，情感浓烈到一定程度时，会分不清到底是爱还是恨。”
　　“那么，你就尽情让我讨厌你，讨厌到仇恨的地步吧。”
　　“我就是喜欢你这种性格。”
　　“是么，真令人恶心。”
　　“……呵。”